太湖跑步:春天
在太湖边跑步可以看到太湖一年四季的景色。
初春时,早上气温还只有几度,我们跑步小组的起跑点正对着湖中的大小贡山。在有薄雾的时候,从远处看,大小贡山像月亮中的山岳一样。可以听到野鸭和其他水鸟低沉的和鸣声,大气在湖山之间自然、微妙地运行着,几株杨柳已经吐露鹅黄色的点染线条,草地的蠕虫开始松土,枯黄的草色中有了一些夹杂着的嫩绿,芦苇也开始在风中变得活泼。远处的田中有农人将冬天剪枝后横铺在垄间保暖的桑树枝拾掇着打成捆,跟随在他们后面的家犬躲藏在排水沟边的树丛中冲我们示威狂吠。太湖中的色泽从冬天的灰青色渐渐变幻成有些浑浊的淡青色。跑过湖边的河汊和渔民经年废弃的烂木船时,偶尔会嗅到一丝酒酿的气味。有风的时候,湖水轻轻地对着岸边的低堤打着拍子,像从湖心涌起的自然的呼吸让近岸的湖水有了起伏。水下活跃的声音是早起的鱼群家族从避风的河湾出动了,准备浮现水面边觅食边追逐温暖的阳光。湖上吹来的风终于不再贴身了,把我们的手臂冻得生疼而麻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路途中间每隔一公里都有里程碑。冬天和初春时节的里程碑是孤单的,立在路边很醒目,只有在路侧草木渐深时,它们才貌似自然的一分子。还有就是公交车站牌,成了散居在湖边人家的信息交流场所。有时我们看到三三两两的候车人好像也是固定的,上周和这周在候车牌子下等候的人面目是如此一致。这些赶早出门的村民,身上穿着还未来得及脱下的冬装,见到怪模怪样短打扮的我们,流露出惊诧和不解的神色,继而在我们折返经过时已见怪不怪地行着善意的注目礼。他们身边的包袱或箩筐中,会有这个季节才有的时令鲜货,中午时分就会到了城里亲友的厨房里面。有时在春雾中,他们浓重的吴侬乡音,飘忽不定,像天上人语。
春天的气息是独特的。首先是气温的变化耐人寻味,在零度以上到十度左右徘徊,天上的雨水仿佛有消融剂,再冷的雨水一到地面也会令残冰败雪立即消解,田埂变得泥泞,湖边的人工鱼塘开始泛起水泡,干燥的空气中有了一丝丝的腥气,湖心中的雾会从大贡山漫过湖岸。有时候雾起身快时连村队场上的旗杆也像是船只的桅杆了,鸟的叫声在雾中的树木里面变得扑朔迷离,惶恐中带着兴奋和战栗。我很理解这些可怜的鸟儿们。这里是湖岸一段的偏僻处,很少有车辆,有时一个多小时的跑步过程中只有十来辆车从身边经过,只有一至两只红绿灯和几个穿着黄马甲骑着三轮的清洁工人,有一班公交车,间隔的时间很长,适合跑步。但正因为如此,有一次我们跑步结束快返程时,听到有放鞭炮的声响,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看到办喜事的车队,感觉很蹊跷,等跑到跟前发现是一个手拿双筒猎枪藏在芦苇丛中的打鸟人。春天刚刚出来到湖岸活动的鸟儿们经历了一冬后,好不容易恢复生机有了活力,不久树叶子长起来可以覆盖它们的秘密巢穴,自认为安全系数在增大,活动的半径也在逐步扩展,没想到厄运已经降临。枪声响后,刚才还一动不动趴在草丛中的猎手一跃而起,疯狗一样向鸟儿们坠落处狂奔过去。有个跑友说,这个残忍的小子,在这个无人的郊外湖滩上,没准哪天把我们当猎物瞄上了干掉都有可能。由于我们的跑动,那个猎手眼巴巴看着前方一群鸟儿被惊起后向着湖心引颈飞去。
春天是挣扎的、痛苦的,乍暖还寒、半僵半死、欲说还休,湖边上不时漫起小股无奈而散漫的雾气,很纠结。通往太湖的水道由于水量锐减或者水闸的关闭,冬季进入太湖的水量很少,太湖平均水深只有一点八米,加上水生植物的腐败,湖水经过一个冬天的滞留,变得呆滞无力,起风时靠岸浅滩处的水就迅速变浑。春天,郊外太湖边的状况就是这样。
偶尔,我们的跑步小组也会在太湖边的细雨飘风中以及雨的间隙中跑步。几场雨水后,那些湖滩上的樱花、桃花、梨花和不知名的花儿都抢着报到,跳跃着打开、绽放,不知道它们来自哪一个国度,为着什么要紧的事情赶集似的来到人间。此时,像是为了呼应这花时,湖水奇迹般置换成了钢蓝色。序时花期,万物有灵。
附录:
湖畔跑步——送跑友王啸峰
那些花树
好像中弹似的炸开
分出了一侧的湖水
天上有银色的机翼
刚刚钻出湖底
风起处,浮在
钢蓝色封面上的
大小贡山摇摇欲坠
交替着跑过二十公里
又喝到湖中之水
大王说
天上这么大飞机
我们跑到机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