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论音律

第四章 论音律

音者何?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音也。律者何?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之十二律也。以七音乘十二律,则得八十四音。此八十四音,不名曰音,别名曰宫调。何谓宫调?以宫音乘十二律,名曰宫,以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乘十二律,名曰调。故宫有十二,调有七十二。表如下:

上八十四宫调,第一表为宫,二、三、四、五、六、七表为调。此但论律之排列,未及音之高下分配也。各宫调各有管色,各宫调各有杀声。何谓管色?即今西乐中CDEFGAB七调,所以限定乐器用调之高下也。何为杀声,每牌必隶属一宫或一调,而此宫调之起声与结声,又各有一定。此一定之声,即所谓杀声也。即以黄钟宫论。黄钟管色用六字,黄钟宫之各牌起结声,为合字或六字,故黄钟宫下各牌如《侍香金童》《传言玉女》《绛都春》诸词,皆用六字管色,而以合字或六字为诸牌之起结声。八十四宫调,各有管色及杀声,因总列十二表如下:

上八十四宫调。管色、杀声一一备列,但能知某牌之属何宫调,即可知某牌用何管色,用何起结,其事极简,而探索极易。然而明清以来,何以不明此理乎?曰管色杀声,诸谱字备载《词源》,而玉田所书诸谱,皆为宋代俗乐之字,年代久远,乐工不能识,文人能歌者少,且妄加考订,而其理愈晦。且书经数刻,歌谱各字渐次失真,于是毫厘千里,不可究诘矣。因取古今雅俗乐府字列一对照表,又以中西律音作一对照表,再取白石旁谱,以证管色、杀声之理,则前十二表可豁然云。

下表即据《词源》排次,而旧刻多误,于夹钟本律,当以(下一)配之,《词源》讹作(一上);下五为大吕清声,应加一〇,五字为太簇清,不当加〇,而《词源》互讹;高五即(),当加小画,以别于五,而《词源》亦加以〇,于是知音者皆怀疑矣。勾字音义,今人度曲皆不能识。方成培《词麈》,疑为高上,亦未合。独凌廷堪《燕乐考原》引韩邦奇之言,始发明勾,即下尺之义。近人皆遵信之,而宋词谱无窒碍矣。(宋乐俗谱,低音加〇,高音加—,前代乐音皆低,故高音部字少见。)兹复列中西律表于下。

古今雅俗乐谱字对照

中西律音对照表

上表自明。要知中西古今同此七音,是以理无二致,可以理测也。今再就白石旁谱,考其管色起结,即知《词源》列八十四调之理。今词谱虽亡,而慨想遗音,亦可略为推求焉。

白石自制曲《扬州慢》《长亭怨慢》二词,皆注中吕宫。按中吕宫管色用下一或高五,即今俗乐之一字调,或正工调也。起结两声,亦当用下一或高五。今《扬州慢》“少驻初程”“都在空城”“知为谁生”三句,末字旁谱皆作“”,此盖“一”字之声,加上底拍耳。初程之程,为起声,城生二韵为结声,其理显然也。《长亭怨》之“绿深门户”“青青如此”“离愁千缕”,虽底拍不尽同,而住声于“一”字则同也。《暗香》《疏影》二词,注仙吕宫,管色为工字,即今乐之小工词也。杀声亦作工字,起结二声,亦当用工字。白石二词中“梅边吹笛”“香冷入瑶席”“几时见得”旁谱于末字皆作“”,此盖用工字结声而加拍也。按诸律度,无不吻合。《疏影》词亦同,唯“小窗横幅”旁谱于幅字上作“”,此盖形近之误。《惜红衣》为无射宫,俗名黄钟宫,管色用下凡,即今乐之凡字调也,起结声同。姜词“睡余无力”“西风消息”“三十六陂秋色”三韵,谱声“”,此盖用凡字结声而加拍也。按诸律度,亦全吻合。其他各词,无一不同前义。是可知管色起结,各宫调自有一定,知音者无不遵守之。白石于新曲作谱,如此谨严,则旧调从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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