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的全球异常:《麦克白》之“人类”摹本、影视化以及灭绝时代

英国文学

莎士比亚的全球异常:《麦克白》之“人类”摹本、影视化以及灭绝时代

汤姆·科恩著 程孟利译

内容提要:曾经几乎灭绝的“weird”一词,经由《麦克白》重新回归并融入气候变化的经验,即“全球异常”。本文通过对莎士比亚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指出莎士比亚已经揭示了“人类纪”之人类的本性,而德里达召唤《哈姆雷特》中的幽灵用以解读马克思与社会问题,却是通过遮蔽气候变化接近这一主题。随后作者以希区柯克的作品为例分析电影的“幽灵”属性,并在洞察技术与电子媒介时代特征的基础上,剖析人类的认知麻木状态与对气候变化问题的忽视,呼吁构建当下灭绝时代所急需的一种认识论批评理论。

关键词:全球异常;气候变化;影视化;灭绝

Abstract:Rescued from extinction by Shakespeare with Macbeth,the word“weird”fuses with the experience of climate chaos and becomes the“global weirding”.By reinterpreting Shakespeare,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Shakespeare has already exposed the nature of the“anthropos”,and Derrida,by conjuring the ghost in Hamlet,expresses his concern with the social problems and comes close to the motif of climate change only by occluding it.Then the paper analyzes the“ghost”feature of cinema with the works of Hitchcock and people's cgnitive numbness and their neglect of the problem of climate change based on his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modern society characterized by technology and digital media,through which the author appeals for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critical epistemography which is required yet absent in the era of extinction.

Key words:global weirding;climate change;cinematization;extinction

从词源学来看,weird一词来自中世纪英语中的werde、wierde、wirde、wyrede、wurde,古英语中的wyrd、wurd(指“发生的事、命运、偶然、运气、宿命、天命、命运女神、天意、事件、现象、交易、事实、行为”),原始日耳曼语中的wurdiz(“命运,宿命”),原始印欧语中的wert-?(“转动,缠绕”)[...],到16世纪时,weird这个词在英语中已经灭绝。莎士比亚借用这个词来命名三个女巫时才又将weird一词引入英语,从那时起,该词在苏格兰幸存下来。通过重新阐释三个女巫的意义,weird这个词具有了“怪异”、“奇怪”等意。自此之后,weird就被赋予了这层意思。(维基字典)

为中国读者构思一篇有关莎士比亚的发言是这篇文章的初衷。这么做的好处并不仅仅在于想象怎样将吟游诗人关于字母的文字游戏或谐音游戏转换为汉字,确切地说,更加重要的是去想象:如果莎士比亚是个中国人,如果英语是他所习得的第二语言,从不是字母的文字转化而来,一开始就受到象形文字组合、笔画、线、点、变体语法复合句等的影响,会产生什么样的理论思考?我完全赞同一个“中国版”的莎士比亚,但他的作品不能被原汁原味地译出——不能完全译成汉语,也无法被译成我们自认为已经熟悉的英语——或者像荷尔德林的风格,或多或少充满诗意地译出,而在今天,恐怕诗意只可能更欠缺一些。无论如何,这种方法使我们接近诸如“命运”、“宿命”或者一些“复杂词语”的诡异性时带着这样一种感觉:它们根本不是想当然意义上的“词语”。比如matter一词在《哈姆雷特》中反复出现、跳来跳去,最终超出了任何语义框架之外。我们不能把它带回语义框架之内,并为其指定一个名称,好像它就是非物质或幽灵本身。你可以把这称为怪异式解读(weird reading),当然也可以反对我把汉语称作以字母与一神论叙事为特征的西方飞地之外的文字,这块飞地属于西方以及它对人或“人类”(anthropos)的规定,而针对“人类”一词,它最近又创造了“人类纪”(anthropocene)这个词,这么做似乎是用来普及他对于“人”的规定,然而那种确立领主的诉求碰巧与人类灭绝的暗示相重合。我们不会把这个观念中的时代叫做中国纪,中国人也不会想要拥有大毁灭结局的所有权。

我脑海中的词语之一就是怪异(weird)这个词,我会对此进行一番我所认为的中国式解读。我尤其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这个超词(paraword)或非词(non-word)被莎士比亚从灭绝中挖掘出来之后,仍然保持了后者的印记(是谁或什么从“灭绝”中返回?),并且继续像病毒般蔓延、盛行于整个世界,甚至出现在当今的T恤衫上(我最近看到一件T恤上写着:“怪一点!”)。此外,它现在还融入了气候混乱的经验,揭示出技术预先已经栖居在之前所谓的“自然”中,包括威胁“全新世”(Holocene)生命形式的21世纪织锦般的物质暴乱(the insurgencies of matter),以及自然天气或气候的混乱状态。也就是说,这个曾经差点灭绝的词语,通过莎士比亚,像回旋镖一样返回,并迅速蔓延至整个世界或地球,这就是众所周知的全球异常。

好了,我已经通过以上与中国的关联考验了诸位的耐心,它们顶多是猜测性或机会主义的,所以我不会再用一些愚蠢的预测来试探我的运气了,比如,预测莎士比亚在一定意义上导致了全球变暖,或者通过在文本中嵌入“怪异”一词使全球异常变得不可避免。我觉得也可以提出这样的论点,不过我们先暂且放下不论。然而,我会冒险指出,在对麦克白的命名演示中,莎士比亚已经在沿着事实追踪人类纪概念中的“人类”。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会依次通过电影、德里达的幽灵学,来提问为什么要在气候混乱的时代呼吁对“怪异”(weird)一词进行(非)物质主义的解读。

我一直关注语言与诗学怎样再现气候变化,这在当下意味着大规模灭绝事件,而且一旦越过临界点,生态灭绝便会加速。为此,我们发起了一个名为“气候变化批评理论”的项目。它的出发点是思考“气候变化”如何暗示了“生命”的突变,这似乎老生常谈,但却要求相应的批评认识理论的转向,换句话说,也就是解读方式的转向,这正是目前理论界十分缺乏的。语言与诗学“关联”气候变化的方式有很多种,它们会遮蔽、生产、改变认知规则,会制定纲领以及改变解读本身。这种批评理论的对象不仅仅是所谓的当代气候变化小说,也包括渗透文化圈的整套准则,其中蕴含着当今的灭绝幽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气候变化给人们带来一种转变,这种转变引导人们关注怪异性,进而揭露之前被认定为暂时的、人工的或完全偶然的自然更迭现象的真相。尽管这样的解读还是未知之地,在今天却是必需的,因为这些传统主题以及它们在当下的指示对象似乎被社会—认知话语切断与阻塞了。因此,我们需要据此逻辑重读经典文本,把它们解读为预见性或参与式的,要关注那些没有被20世纪的意识形态批评方法所注意到的对象。莎士比亚的作品已经被此种方式给予了积极的重读,这最初源于对索福克勒斯的重读:比如,俄狄浦斯发现,导致干旱的原因正是他自己以及他所观看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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