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徜徉在音乐的天堂里
1935年钱学森赴美留学,先后取得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程硕士、加州理工学院航空和数学博士学位,毕业后继续在加州理工学院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这段日子里,音乐、摄影、绘画、文学一直伴随着这位学业突出、事业有成的科学家,不仅丰富着他的生活,开阔了他的思维与视野,更使他从艺术美中感受着人类精神的伟大。
波士顿剧院的票友
钱学森一向钟情于古典音乐。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期间,他曾多次驾驶着他那二手货的老爷车,拉着三四个中国同学,到波士顿听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波士顿交响乐团每周都要演出一次,它那整齐的阵容和高超的技艺享誉世界,征服了千千万万个音乐爱好者。钱学森就是其中的一个。没有特殊情况,每个周末的音乐会他几乎都要到场的。
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出的场地在波士顿剧院,因此,这个剧院几乎成了波士顿的标志。波士顿剧院也因为有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演出而闻名遐迩。这个剧院是由一个歌剧院、一个音乐厅和一个歌舞厅组成的建筑群。剧院里每个厅的功能分得很细,歌剧一定要在歌剧院演出,歌舞表演则一定要在歌舞厅进行,而交响乐团的音乐会铁定在音乐厅举行,从来不曾错位。这是因为,建筑物的结构是完全根据演出的需要设计和建造的。波士顿剧院共分两层,舞台和乐池很有特色。内部装修不像欧洲建筑那样金碧辉煌,但却不失庄重大方,显得很舒适。音乐厅的音响效果极佳,不论你坐在什么位置上,听到的音乐都非常之优美、柔顺,也很丰满。波士顿人欣赏音乐会时,着装很讲究,表现出来的修养也非常之高。所以,这个音乐厅对钱学森有极强的吸引力。为了听音乐会,他宁肯节衣缩食,省下打工挣来的钱。
1938年,钱学森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
音乐会给了他安慰,也引起他幸福的联想。每当他听到那悠扬的乐曲声,便情不自禁地想到身在异地的蒋英。就是那个喜欢唱歌给他听的姑娘,此时此刻也只身一人,远离家乡,远离祖国,在欧洲学习声乐。
“火箭小组”的艺术启迪
钱学森在加州理工学院的教学、研究与生活,充满了朝气和艺术情趣。是音乐把他与马利纳等几个年轻的“火箭迷”连在一起,结为知己。
温文尔雅的钱学森酷爱音乐,业余时间常去听音乐会。正巧,火箭迷们也有同样的爱好和情趣。一有空闲,他们就一起去听交响音乐会。或是自己开小型音乐会,常常是马利纳拉小提琴,化学家S·威因鲍姆弹奏钢琴,钱学森吹笛子、弹吉他,共同演奏他们喜爱的巴赫、莫扎特、贝多芬、勃拉姆斯等人的名曲。配合默契,和谐动听,仿佛进入一个神圣而崇高的艺术殿堂,让科学与艺术结缘,徜徉在广阔的思维空间。
假日里,他们常常一起到洛杉矶音乐厅去听洛杉矶交响乐团的演奏,让思绪随着美妙的乐曲任意飞扬。有时大家坐上马利纳的破旧汽车到海滨去玩,欣赏那辽阔的海天,追逐那澎湃的波涛,拥抱整个大自然。
钱学森与马利纳的友情日益深厚。他二人总是形影不离,因为,他们不仅有研究火箭方面的共同志趣,还有着对音乐的共同爱好。
如同在波士顿时一样,钱学森依旧迷恋着音乐。他时常驾驶着他的老爷车,从帕萨第那到洛杉矶听音乐会。他左边的座位上坐着马利纳。
在马利纳的朋友中,还有一些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生,其中不乏音乐爱好者,而且可以组成弦乐四重奏的班子,经常在一起演奏。马利纳把钱学森介绍给他的朋友们。从此,钱学森开始接触室内音乐,而且很快喜欢上了他的朋友们演奏的曲子,还搜集了一些这方面的唱片。
跟这些朋友们在一起,钱学森很快活。他们有时演奏弦乐,有时开动留声机欣赏贝多芬、莫扎特的古典乐曲,有时还表演喜剧。
一次,马利纳扮作一个黑人姑娘,模仿着女声,用喜剧腔调唱道:
我是一个黑人姑娘,
可我的胸脯,
比白人更漂亮。
黑人姑娘的眼睛,
望着人类的远方;
椰子树上,
一只白鸟放声歌唱。
……
钱学森称赞马利纳的演唱妙不可言。他们感叹黑人的处境,并为黑人在美国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和平等的待遇而愤愤不平。
在他们的演奏成员中,威因鲍姆是个很内行的音乐爱好者。一次,他们一起欣赏莫扎特的《施培德勒五重奏》的唱片,一支单簧管,在四把提琴的簇拥下,如泣如诉地吹奏出委婉迷人的旋律。乐曲结束后,人们都沉醉在乐曲创造的忧伤氛围里。这时,只听威因鲍姆评论道:
“这是莫扎特晚年的作品,这与他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境。那第一钢琴协奏曲是孩童对美妙世界的期待,而这首五重奏则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艺术家发自心灵的叹息。两个作品同样优美、同样纯净,但反差却如此之大。这就是人生旅途的烙印,生活的艰辛和人生的磨难,似乎谁也无法超越。莫扎特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也不例外。”
钱学森疑惑地说:“当年莫扎特写的这部作品,是送给他的好友施培德勒的,是对他们之间友情的怀念和歌颂。可是,你却听到其中潜藏着深深的忧伤。难道人间的友谊也要蕴含着深深的忧伤吗?”
是的,莫扎特似乎悟到了人间的真谛。后来的事实证明,钱学森与威因鲍姆的友谊确实潜藏着深深的忧伤。
音乐没有国界,也没有民族的阻隔。通过音乐,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肤色和语言的人,可以自由交流。可以说,是音乐把钱学森和马利纳等几个美国青年紧紧地联结在一起了。然而,就钱学森同威因鲍姆的友谊来说,除了音乐,还有更深刻的理性方面的东西。
威因鲍姆博士原是乌克兰人。1922年由乌克兰工学院转到美国加州理工学院,1927年加入美国国籍,1929年在加州理工学院获得药物学博士学位。威因鲍姆在化学领域很有成就,在应用物理学方面也很有名气。
1949年10月27日,重返加州理工学院担任喷气推进中心主任的钱学森(右二)与同事在办公室留影
钱学森对威因鲍姆怀有某种好感,时常到他家去做客。这位俄国十月革命后离开祖国的乌克兰人并不是反对十月革命的白俄分子,相反,他的思想很进步。在威因鲍姆家里,时常有小型集会。有时,著名物理学家罗勃·奥本海玛的兄弟弗兰克·奥本海玛也来凑热闹。他们在一起除了欣赏音乐、演奏外,还时常谈论世界大事,谈论马克思主义,自由发表意见,气氛非常活跃。威因鲍姆是个很爱发表音乐评论的人。一次,大家共同欣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欢乐颂》,那雄浑欢快的旋律,鼓舞着热血青年为人类团结友爱的美好世界去追求和斗争。
唱片放完了,只听威因鲍姆说:“音乐是人类一种精神食粮,一种情感和欲望的释放形式。应该说,存在于人类各民族的语言和文字都是有表现力的。但无论哪一个民族的语言和文字都有尽头,只有音乐所表现出来的意境和体验是无穷无尽的。”
大家对威因鲍姆的精彩评论报以热烈的掌声。威因鲍姆意犹未尽,接着说道:“简简单单的七个音符,由于节拍和音阶的变化,演化出了多少节奏和旋律?倘若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一种既简单又复杂,既枯燥又多情,既普及又高深的模式,那么,我说就只有这‘1234567’了。”
伙伴们又是一阵笑声和掌声。
威因鲍姆的话,总是蕴含着深刻的哲理,这是同伴们都很佩服的。钱学森在音乐方面也有较强的悟性,他对威因鲍姆的话十分赞赏,因为,他也从音乐世界中领悟到了人生的哲理。
钱学森赞同地说道:“是这样的。这‘1234567’蕴含的内容既丰富又深沉。我从贝多芬的乐曲中似乎领悟到了他的一生,就像是一支与命运抗争的交响曲;从莫扎特的乐曲中,感受到他的一生像是一支唤醒春光的魔笛;马克思的一生则是一首庄严雄浑的国际歌!”
钱学森的话,也同样赢得了同伴们的赞许。
钱学森在家里读书不怕蒋英弹琴练唱。回国后不久,钱学森和蒋英合作撰写了《对发展音乐事业的一些意见》一文,在1956年9月29日《光明日报》上发表,文章就吸收西洋音乐的长处、利用民族音乐的本土资源、大力培养音乐人才、丰富群众“音乐生活”等问题发表他们的意见,对推动我国音乐事业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蒋英的表弟,大名鼎鼎的金庸先生还就这篇文章发表了评论文章——《钱学森夫妇的文章》。金庸先生在文章中首先回忆了表姐年轻时的演唱盛况和演唱水平,接着对表姐和姐夫的文章作了评述,最后还对中国未来的音乐人才作了预测,文章颇为有趣。这里不妨摘录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