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智毅与名家竹联
竹联是竹刻中不可缺少的大件,它融中国楹联之元素,将上下联句镌刻在一劈为二的大竹上,悬挂于书房、亭榭、厅室,雅气逼人。
我在沈智毅老人家的客厅里常能见到由上海著名书画家写的竹联。老人十分有趣,每隔一个月便会换一副竹联。这次,我见到的是吴湖帆写的竹联:“笔墨精良,人生一乐;琴尊潇洒,心迹双清。”竹联高138厘米,直径为16厘米,大红填色,联字清健超拨,颇有米南宫的神髓。
上一次我见到的是唐云写的:“名酒过千求赵璧,异书浑似借荆州。”一联行书,结体瘦硬,劲挺飘逸。
沈老说,他参与竹联的制作、收藏是始于1996年。有一天,时任上海市副市长的裴先白在园林局局长白书章的陪同下,来沈老家赏玩沈觉初先生为沈老刻的臂搁,余兴未尽,他们又共约去江苏宜兴参观那里的紫砂壶陈列馆。参观结束后,尚有时间,在时任紫砂厂厂长史俊棠的建议下,他们又去了宜兴有名的竹林。当时时令还值冬至前几天,虽寒风呼啸,但清竹摇曳不减夏日之风采,特别是那粗壮的毛竹长势喜人。兴致正浓的沈智毅对史俊棠说:“可否帮我搞五节竹段以制竹联?”史俊棠一口答应,欣然派人去长兴竹海之中,选了五节壮健俊美的竹段给沈智毅带回上海。
据史俊棠说:“竹联要求很高,产地、时令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回到上海后的沈智毅当即量好竹节的身长及腰身,对号入座,分别请陆俨少、谢稚柳、朱屺瞻、陈佩秋、程十发题字入联。陆俨少题曰:“流水崇山怀作者,春兰幽竹契风人”;谢稚柳以青藤句曰:“青箬旧封题谷雨,紫砂新罐买宜兴”;朱屺瞻题为:“水色山光皆画本,花香鸟语是诗情”;程十发题:“花好月圆人寿,山高源远流长”;陈佩秋更以新诗诗意题之:“青春有限志无限,岁月无情人有情”。
纵观这些画家的竹联,他们不仅能画,而且能书,他们或行或草或隶,均能自成一格。如陈佩秋的草书,便有着天骨开张,遒美超逸之大气;谢稚柳的行草更有蟠郁醇厚、清奇出尘的大家风范。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画家还工诗、填词作联,他们的诗有杜工部遗韵,文有东汉气息,赏之不得不令人佩服。
沈老说,制作竹联最难的是对竹段的加工。首先要将一劈为二的竹段,放在一个大锅里,用水煮沸一小时,以去除竹段中的虫囊。待竹筠转深,便可捞出。然后洗去竹上的浮脂,之后再置于阴凉通风处晾干。随后刮去竹的表皮是较为艰难吃力的一道工序,要均匀、平整,心细。刮尽竹皮露出竹肌后,再打磨光滑,一切就绪之后,再将原本写于宣纸上的对联内容,原汁原味地摹刻在竹上。沈老说:“光这五副竹联的事先加工过程,就花去了我两年多的时间,其中还不包括刘旦宅直接挥洒在竹节上的。因为这副竹上有些斑点,复印摹刻有难度,刘旦宅见之,便自告奋勇直接在上面落笔。”于是刘旦宅就题了:“千首新诗一竿竹,墙面明月水东亭”一联。
等到这些工序都完工了,接下来便请竹刻大师沈觉初动刀了,一向耐心、平和、坚韧的沈觉初,进刀时而峻,时而坦,于转折处缓缓而有序,稳扎稳奏慢慢推进。日而久之,便遵命将竹联刻成。而对沈老家一副副的竹联,仔细想想实为难能可贵。可以说,这些竹联填补了上海著名画家写竹联的空白。
沈老是个心细手勤之人,现已期颐开二之人,还是不闲着,他在浙江象山的朋友送来的竹节上描摹饶宗颐的一副隶书竹联:“珪璋既文府,冰雪净聪明。”饶宗颐是沈老的文友,他们或题字或书画或作联,常来常往。沈老的儿孙们劝他“可以息息了”,沈老却说:“此举一来可减少寂寞,二来更可怀旧。”我对沈老的儿孙说:“这是沈老一生的嗜好,小动动权当他在锻炼身体,何况他这样做也是在延续中华传统文化的香火。不是吗?他现在所制的竹联,就是沈觉初的后代所刻。”沈老见我在帮着他讲话,会心地笑了。
竹联:花好月圆人寿 山高源远流长 程十发题字,沈觉初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