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高中一甲

第一节 高中一甲

在繁华热闹的东京流连半年多,年轻的王安石大开眼界,接触了许多名流。虽然在他进京之前,范仲淹、欧阳修已被贬出东京,他未能亲睹这两位国士的风采,但二人直言敢谏,以天下为己任的风范却给他以极大的鼓舞和启发。对于二人被贬事件之深层原因的思考,使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这次进京,王安石的一大收获是结识了一位新朋友。说来还真有点巧,二人相识的契机就很有趣。在离开之前,王安石到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准备挑选几支毛笔,只见一位身材适中、相貌清秀、举子模样的人也在挑选毛笔。王安石打量他挑选毛笔的眼神和所关注的地方,便知道是位行家,于是施礼搭话道:“这位相公,爱好书法吗?看选毛笔的姿态应该是位行家?”那人连忙还礼,道:“爱好而已,爱好而已。不敢说是行家。请先生指教。”说罢,做个手势,请王安石帮助自己挑选。

王安石也不谦让,于是二人共同挑选,各自选了几支毛笔。有狼毫的,有羊毫的,还有七紫三羊的。

挑选完毛笔,王安石便再度施礼道:“看先生打扮是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吧?请问贵姓高名,何方人氏?”

“您客气了。某姓曾,单名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果真是来参加考试的。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王安石连忙还礼,道:“某姓王名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此次进京,是家父前来等候选调,我是跟随而来,并不参加今年的考试。”

二人越说越投机,便共同来到一家茶馆品茶聊天。论起来,拐过许多弯后,两个人还有表亲。论起辈分,王安石还要管曾巩叫表叔。但是,王安石只比曾巩小两岁,于是,两个人就以平辈论交了。

曾王的会晤,无疑是他们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以至于在很多年后,他们都为此无限追思和向往。曾巩和王安石在京城游览名胜古迹,谈论诗文,评说古今,志趣相投。两人引为知己,相见恨晚。

都是第一次进京,两个年轻人非常兴奋。虽然他们以前也听说过关于京城的一些新鲜事,但是,百闻不如一见,这次进京使他们大开眼界。三重城墙,四水贯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而壮观的京城,使两个年轻人不断地发出赞叹声。

游览京城,诉说心曲,增加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离别之际,他们依依不舍,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两个男子汉竟然洒泪而别。

回到家后,他们念念不忘对方,两人异地传书,音信不断。曾巩称赞王安石:“寥寥韩孟后,斯文大难得。”称赞王安石的文章写得好。不仅如此,还称赞王安石有大才:“如跻极高望,万物著春色。”曾巩本人就是一个才子,却对王安石如此推崇,表明他确实慧眼识人,不愧是王安石的知己。王安石也极力称赞曾巩的文章:“吾子命世豪,术学穷无间。”两个人对对方的评价都是非常高的。

四月初,王益得到新职,朝廷任命他通判江宁府。江宁府即现在的江苏南京市,当时已是南方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又名金陵,还曾叫过建业、建康。通判是知府的副手,又称“半刺”,即半个刺史的意思,俗称为“倅”。与州郡长官共同处理政务,州郡的一切政务均需知州、通判两人联合署名才可以生效实行。而通判又要负责本部门官吏政绩的考核上报工作,故又被称为“监州”,有职有权。

一年后,王益病死在任所,时年四十六岁。临死遗嘱,让儿孙们把他就安葬在附近的牛首山下。从此,王安石一家就定居于此了。

王益前妻徐氏,生两个儿子,即王安仁和王安道。王安道比王安石大四岁,是一○一七年生,王安仁生年未详,比王安石大六岁左右。徐氏去世后,王益续娶吴氏,生五儿两女。五儿依次是安石、安国、安世、安礼、安上。这样,王益灵柩前便是九个儿女,七儿两女。曾巩在王安石母亲墓志铭《仁寿县太君吴氏墓志铭》中说,吴氏对于前房徐氏生的两个儿子王安仁和王安道非常关爱体贴,超过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可见王安石母亲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父亲的死,对于尚未弱冠的王安石来说,是沉重的打击。王安石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他身后的靠山倒塌,感觉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原来一切事情都依靠父亲,自己只要努力执行就够了。现在不同,父亲不在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便压在自己的肩上。

王安石一个人坐在父亲牌位前,看着父亲的画像,静静地思考人生:人来到世间,便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首先是家庭的,然后是国家的。而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勇敢进取,奋发努力,尽自己的全部身心来增长才识。不能进取则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因此,进取心是第一要义。在此基础上,还要勇于承担责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全部责任,当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好百姓、好臣子。如果都做到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别人也没有什么可批评讥笑的。他忽然悟到孔子在回答司马牛问话时说的“内省不疚,何忧何惧”的深刻人生道理来。明白道理便是闻道,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刻苦努力。

开悟之后,王安石内心才平静淡定下来,开始了极其刻苦的读书、思考、写作。王安石先将科举考试必修的课程进行了全面细致的学习,因为不用这块敲门砖敲开进士的大门,要想进入官场极其困难。再则,要想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也非要读书不可。他深深感受到就只局限阅读经书是不可能真正理解其深奥意旨的,必须扩大知识范围。因此他除阅读儒家经典外,诸子百家,《难经》《素问》《本草》乃至小说,无所不读。

三更灯火五更鸡,这两年时间里,王安石的学问精进,自信有把握一举中第。庆历元年(1041)暮春时节,王安石守丧期满,脱去丧服。他遵照父亲的遗嘱,满怀信心,独自进京去参加每年一度的进士考试,为以后进入仕途打开大门。

进士考试开始于隋朝,时无定制。唐朝时由于录取人数少,一般情况下每年只录取二十五人,扩大录取数量时也不过四十人。所以,唐朝的知识分子考中进士极难。而且,唐朝的进士考试又不密封试卷,如果没有权贵或学术界大名人推荐则很难考中。故唐朝的进士考试还带有很强的门阀士族的色彩,其录取大权基本上被贵族地主阶级把持着。一般的土著地主出身的知识分子难以问津,尤其中晚唐后更是如此。

宋朝建立后,严格考试制度,扩大录取数量,太宗朝后,每年都可录取几百人,是唐朝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而且密封试卷,又增设专门誊写的部门,使主考官及评阅试卷的人无法看到考生的笔体,极大地避免了评卷及录取过程中的舞弊行为,考试相对公平。这就为广大庶族知识分子金榜题名,进入上层社会,参与国家管理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宋朝初年著名文学家王禹偁就是一个出身贫寒而凭自己真本事考中进士的人。

由于开拓了选拔人才的社会层面,所以尽管北宋在政治经济方面一直也没有真正强大起来,但文化却极其繁荣。到中叶时,出现了人才济济的可喜局面。王安石走向社会之时,正是北宋人才最多的时候。如钱惟演、晏殊、欧阳修、梅尧臣、苏舜钦、柳永、张先、韩琦、范仲淹、司马光、文彦博、包拯、曾公亮、富弼、宋祁、张载、邵雍、吕公著、周敦颐等人都已登上了历史舞台,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比王安石稍晚的还有苏轼兄弟、黄庭坚、范纯仁、沈括、吕大防等。这些人物放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屈指可数的杰出人物。他们灿若繁星,在当时的历史星空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年轻的王安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进东京开封府的。

王安石住在太学附近的一个旅馆中。这里住的主要是前来应考的举子们。旅馆的档次居中,设备比较普通,但很齐全,又比较卫生,旅店老板就是以应考举子为对象设计的房间格局,故住起来非常方便。

一年前,守丧期间,在母亲催促下,王安石和两个哥哥王安仁、王安道曾到太学游历,并临时吃住在太学中,带有短期进修的性质,也算是太学的学生,以便见识一下国家最高学府的学子们是怎样学习和生活的。

在这段时间里,王安石结识了一个朋友。此人叫李通叔,字不疑,是福建人。由于初入太学,王安石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与李通叔交谈后,立刻有了自信心,觉得“圣人户庭可策而入也”。此次住下之后,安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见一见这位对自己颇有影响的好朋友。

李通叔已经二十八岁,比安石大七岁,虽不能说饱经风霜,也比安石多经历许多人生世故,为人精明深沉。见安石来访,李通叔非常高兴。二人到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要点酒菜,边喝边谈,相互鼓励,十分畅快融洽。其后,王安石作《太阿》一诗赠给李通叔,李通叔作《双松》一诗相酬答。

回到旅店,王安石依然很兴奋,就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看望新住进来的举子。不看则已,一看大喜过望,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认识而且一直有书信来往的好朋友曾巩。说来真是有缘,曾巩来报名准备参加考试,住店居然住到了王安石的隔壁。二人畅叙几年来各自的情景,一直叙谈过了子夜。

此后,一有时间,王安石不是到李通叔那里去,就是到曾巩那里去,切磋学术,讨论问题,学业大进。

宋朝的进士考试,要经过几次筛选。从各州府经过考试选拔出来的举子可以直接参加礼部试,太学的学生则要经过本校的考试进行选拔,淘汰的学生则不能参加下一轮即礼部的考试。礼部考试在春季进行,通常称之为“春闱”。被录取后则可参加殿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关键性考试,决定最后的录取和名次。

考试无常,王安石非常钦佩的李通叔却在太学考试的第一关就马失前蹄败下阵来。这是始料不及的,连王安石都感到突然,李通叔的情绪就更可想而知了。因为不必等待参加春闱,李通叔就告别王安石回乡探望父母了。

王安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告别竟成了永诀。李通叔在归乡的路途中,所乘之船在建溪中因溪水突然暴涨翻船溺水而死。一年后,王安石才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满含深情地写下《李通叔哀辞并序》一文,感情真挚,令人不堪卒读。

礼部考试中,曾巩也不幸落榜,告别王安石悻悻而归。两个朋友相继离去,只剩安石一人。虽然有时感到冷清寂寞,但一读起书来就什么都忘了。他进入了积极备考的最佳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安石焚膏继晷,学业又有很大进步。

转年就是庆历二年(1042)春天,在竞争激烈的殿试中,王安石发挥正常,以优异的成绩荣登进士甲榜的第四名。这一年的状元是杨寘,第二名是王珪,王珪是一○一九年生人,比安石大两岁,第三名是韩绛,韩绛是一○一二年生人,比安石大九岁。四人中,安石的年龄最小。后来,王珪、韩绛和王安石先后都做过宰相。一甲中出三名宰相,而且这三人又是连名,这在科举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故受到后人的盛赞。

后来王安石执政时,曾经写作一首《题中书壁》之诗,曰:“夜开金钥诏辞臣,对御抽毫草帝纶。须信朝家重儒术,一时同榜用三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其实,如果按照实际的排名,王安石才是状元,而杨寘是第四名,但鬼使神差一般他们俩的名次就被调换了位置。

原来,在殿试结束后,名次并不是马上出来。而是由几名主考和副主考以及阅卷大臣排出名次。尤其是前十名。这前十名出来后,先要把他们的答卷交给两府长官即宰相和枢密使传阅,签署意见,最后由皇帝定夺。

晏殊当时正主政,看到了那十份试卷和名字。他看到的前四名名字次序是:王安石、王珪、韩绛、杨寘。晏殊的门婿杨察,是杨寘的哥哥,比任何人都会关心弟弟,尤其是科举这样的大事,更是非常着急知道结果。于是杨察带着弟弟杨寘,杨寘带着自己答卷的草稿去见晏殊。晏殊便把杨寘第四名的消息告诉他。并千叮咛万嘱咐其一定要严守秘密,千万不要说。

晏殊不知道,就在他画押后,主考拿着走了。杨寘年轻,非常自负,听说自己中了第四名,内心非常高兴,便约几名好友来到一家酒店,点了几个名菜,要上几壶好酒,边吃边喝边说大话:“不瞒几位阁下,就凭我杨寘的学问和才华,蟾宫折桂是不在话下。”

“看来老兄是知道点内部消息了?”一人试探问。

“那倒没有,在下是做梦梦到的。取了个一甲第四名。”并用手拍打桌子道,“不知哪个卫子夺吾状元矣!”

最后的话是引自王 《默记》中的原话。这里的“卫子”是古代骂人话,就是驴的意思。据宋人高承《事物纪原·虫鱼禽兽·卫子》记载:“世云卫灵公好乘驴车,故世目驴为卫子。或曰,晋卫玠好乘跛驴为戏,当时称驴为卫子以讥玠,故有蹇卫之称。”把驴称作“卫子”是在宋元以后的事情,至于到底怎么来的则不重要。

在场的人都感觉诧异,对他说的话是半信半疑,因为都是朋友,也没有人去追究他消息的来源。他回家酒醒后,不免有点后怕,这事要真是追究起来,他哥哥杨察的岳父晏殊则脱不了干系。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鬼都不相信。

晏殊泄露了消息,也有点后怕。万一这个愣头小伙子杨寘沉不住气,把他自己得第四名的事说出去,岂不坏了大事,自己泄密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晏殊几乎一晚上没有睡好觉。

再说主考官谨慎地拿着金榜名单到大内去请皇帝最后签署,盖玉玺,然后就可以誊写清楚上榜,明天大殿就可以公开唱名了。仁宗皇帝事先已经阅过前十名的试卷,尤其是前五名的,仔细阅读过,当然心中有数。

主考官将初拟的名单顺序呈交仁宗时,仁宗马上说:“第一人的赋中有‘孺子其朋’,此语犯忌,不可以魁天下。”主考问:“万岁圣明,那么谁可以为状元?”

第二名王珪、第三名韩绛都已经是朝廷命官,按照惯例不能取状元,第四名则是杨寘,仁宗看到杨寘的名字,便说:“杨寘可以。”就这样,本来应该是王安石的状元,结果阴差阳错到了杨寘名下。

关于仁宗皇帝为什么不喜欢“孺子其朋”这个词,后人议论很多,还有人说是晏殊半夜见仁宗,搞了一大堆小动作云云。其实,晏殊不会那么卑鄙,他和王安石还是同乡,不会因为他门婿的弟弟而处心积虑地把王安石的状元拿掉。仁宗是个有主见的人,笔者推测是仁宗在阅读前几位试卷的时候,不太喜欢王安石积极主张变革现实的观点。仁宗是位守成的君主,缺乏变革现实的胆识和魄力。王安石后来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即所谓的万言书中,明确提出变法主张,仁宗一直没有采纳,便是明显的佐证。王 在记载此事之后发感叹道:“然荆公平生未尝略语曾考中状元,其气量高大,视科第为何等而增重耶!”对王安石是非常敬佩的。

晏殊也不知道名次的变化。第二天唱名和发榜后,晏殊也松了一口气,他泄密的事情便不成立了。而听到杨寘酒话的那几个人,也都以为是杨寘的酒话,一笑了之。天下事情真是莫名其妙,仁宗的好恶使王安石失去了状元的荣耀,成就了杨寘状元的美梦,也完全解除了晏殊泄密的嫌疑。

在古代,同一榜登第的人都算同学,常称作同年。考中之后,还要举行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什么簪花、赐宴、题名等。在这些活动中,由于名次相连,安石和王珪、韩绛二人的接触自然最多,三人也就熟悉了,结为朋友。这对三人的终生都产生重要影响。

新进士及第后,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由吏部正式分配工作。这段时间,是新进士们频繁活动的最佳时段。如果朝中有人,自然可以留在朝廷中任职。在当时,人们都重视朝官而轻外任,所以,绝大部分新进士都把脑袋削个尖去找门路。有人的找人,没人的舍得花钱。一个个四处奔走,忙得不亦乐乎。而王安石却不动声色,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他依旧在旅馆里刻苦攻读,同时也密切关注着整个国家的形势和社会发展的趋势。

一天晚饭后,王安石在外面溜达一会儿,回到房间里,点燃蜡烛,翻开《周礼》正在阅读,忽听有人敲门。

安石开门一看,见来人是新结识的好友韩绛,后面还跟着一个和他模样有些相似但比他年轻的人。安石热情地把二人让进屋里。

“韩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就是您多次跟我提起的令弟韩维吧?”

“介甫真是好眼力,一点不错。”

“欢迎!欢迎!”王安石一边说话一边泡上两杯茶递给二位客人,“请喝茶。”

韩维进屋后一言未发,他仔细观察着哥哥极其钦佩推崇的这个人。只见王安石中等偏高的身材,方脸盘,下颌略尖,眼神深邃,略带思考的样子。几案上的书摆放得比较零乱,衣冠虽然不能说不整,可也不像一般的年轻人那样端庄整洁,一看就知是不拘小节的人。见主人如此热情,韩维连忙道谢,并和哥哥先后坐下。开口说道:

“胞兄一再赞美阁下的人品才学,京中举子,对阁下也是交口相赞,公相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渴慕久矣,今日特来拜会,三生有幸!”

“岂敢!岂敢!”王安石连忙躬身施礼,连表谢意,并说道,“在下早闻令兄之清德,仰慕已久。”

原来,韩维和韩绛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叫韩亿,雍丘人,早年登第,在朝中为官,老成持重,颇得圣眷。韩维学识渊博,颇有识见,因其父亲在朝为官,坚决不参加进士考试。他们亲兄弟八人,几个哥哥都是朝廷命官,韩氏一门,朝野闻名。韩绛进士及第后,对王珪等人都不算太佩服,赞不绝口的就是王安石,认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堪大任。韩维知道哥哥轻易不谀人,既然如此赞佩,想来不是寻常之辈,今日一见,也顿生钦佩之情。

“其他同年都在四处奔竞,以期留在朝中为官。介甫兄为何不运动运动呢?”韩绛问。

“我对这些事一直看得很淡。右丞有诗句曰:‘感激有公义,曲私非所求。’就凭吏部安排吧,何必为此劳心费神呢?”

“淡漠自守,不肯干谒事人。只此一点,便胜俗子多矣。佩服。可已经登第,介甫何必还如此用功苦读呢?外面花花世界,何不也去放松放松,消遣消遣?”韩维问。

“很多人都把科举考试当成仕途之捷径,一旦及第进入仕途之后,便很少读书了。故很多人也就成了平庸之才,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我则异于是,不想到此为止。总感觉自己所知甚少,而且每天读书都有新的收获,其乐无穷。”

“介甫兄对《周礼》很感兴趣吗?”

“一部《周礼》,大半是讲述经邦治国,怎样理财的。现在的人一提理财似乎就是非常俗气的事。这是当今社会的一大误区。我读此书,便想在这方面看一看周公是怎样对待的。朝廷以科举取士,其目的就是要这些人协助圣上治理国家。治理国家就要有真才实学。现在有时间,就抽空学一学,将来或许有用于世。”

“介甫兄不汲汲于富贵,以天下为己任。佩服!佩服!”韩维抱拳在胸。

三人又谈了很久很久,从人生谈到国家,从历史谈到现在,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谈。直到夤夜,韩绛兄弟才恋恋不舍地告别而去。

三月末,王安石接到吏部的任命,到淮南路去做签书判官,新的生活开始了。

  1. 卷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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