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就是力量——2015随意录
2015.1.12
1
“闲扫白云寻鸟迹,自锄明月种梅花。”
清两江总督曾国藩的墨宝。
1月27日,我和邹尚、泽荣等几位好友先在中山门内“夜上海”小聚,后到“地矿宝玉石”吴礼道工作室茗茶。主人乘着酒兴,从柜中取出了清两江总督曾国藩书法的这对楹联。他一遍遍强调:这对楹联请博物院的专家做过鉴定,确认是曾国藩的墨迹。
我对书法没多少研究,而面对曾大人的墨宝,倒是觉得笔法朴实且有气势,让人观赏时以为自己胸中也已生出了大气。不过,我更欣赏楹联诗词勾画出的“纵有千军万马,我自岿然不动”的心境。那样一种悠悠然挥洒的境界,实在令晚生感佩。
不过,另有好友张波告之:此楹联的诗句并非出自曾国藩原创,在不少寺庙中都曾有过。洛阳香山寺的楹联则为:“漫扫白云寻鸟迹,自锄明月种梅花。”曾国藩选用的是“闲”扫。好一个“闲”字了得!
我还以为,这对楹联也是写给老年人赋闲生活的。前一句“闲扫白云寻鸟迹”,说的是出游乐趣;后一句“自锄明月种梅花”,则为蜗居收获。这正好应对了《不二集》上下篇“出游”“蜗居”之篇题。
2
“梅花诗八韵。”
这是大清朝官人进京“炭敬”时,预先在信封上书写的一行字。这个信封是要恭恭敬敬递送给上司的。
所谓“炭敬”,是冬季时下级以替京官购炭取暖为名,向上级行贿的一种方式。另有夏季时的“冰敬”,以及“别敬”“团拜”等多种方式。信封里装的是礼金银票。信封上不便写礼金的数目,就玩起了“文化”。写“梅花诗八韵”,是暗示信封内有银票八两。若写“《四十贤人传》一部”,或“强仕”(语出《礼记》:“四十强而仕。”)两字,即内藏银票四十两。还有写“耳顺”(六十而耳顺)的,则为银票六十两;写“毛诗一部”(指汉代毛亨注本的《诗经》,收诗305首)的,银票就有三百两之多。超过三百两的,属于高规格了。如写“孟津一渡”,意为“八百诸侯渡孟津伐纣”,行贿的银票会高达八百两。
你们瞧瞧,大清朝官人行贿也这么文绉绉的,讲究的是品位,礼金或多或少,不失颜面就好。其实,行贿本身并无颜面可言。
今人行贿就烦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好使怎么来,毫无技术含量,腐败之风十分猖獗。值得庆幸的是,近两年从中央到地方都痛下决心,誓与古今中外之腐败顽症血战到底,并已初见成效。万众为之点赞。
3
有道是:旅游就是力量。
这是偶读《扬子晚报》3月6日刊登的短文《故事的力量》之感悟。此文的大意是:
15世纪末,在印度阿萨姆有位名比祖尔的高僧,将四个弟子叫到身边,发给每人1枚金币,让他们外出创业,约定为期一年。
一年后,四个弟子归来。大弟子报告:买了一块茶地种茶,将收获的茶叶卖了,挣2枚金币,还给师傅1枚金币,还带来一袋茶叶孝敬师傅。二弟子报告:开了一家茶馆,将茶叶研磨加香料制成上等红茶,一年间卖茶水挣了10枚金币,还上本钱,又带上等红茶孝敬师傅。三弟子报告:买了茶叶,用十头毛驴运输,翻过喜马拉雅山,高价卖给西藏人,挣了100枚金币,除了还本钱,还送西藏上等羊毛毯给师傅。唯四弟子四处旅游,花光了1枚金币,没赚到一分钱。他要求再给他一年时间,并向大弟子要了点茶叶,向二弟子要了点红茶,又向三弟子借了头毛驴,还向师傅申请代为保管羊毛毯。
四弟子回去后将几样东西留在家里,然后骑毛驴继续旅游。在旅途中,到处向人讲师傅比祖尔帮三位师兄创业的故事,并告之创业的成果都在他家里存放着。于是大家都到他家里参观。参观者需付一个铜板。一年下来,他家中积累的铜板总价值已超过了1 000枚金币。
四个弟子又在师傅比祖尔那里相会。他们要为比祖尔立碑。比祖尔道:“不需要立碑了。你们的故事已让我声名远扬。这就是故事的力量。它已经超越了金钱和坚硬的钢铁。”
阅罢,我以为:与其说是“故事的力量”,倒不如说“旅游的力量”更为贴切。四弟子第一年外出旅游,是考察学习,增长了阅历。第二年,他将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收获的成果放在家里,实际上是建了一个家庭陈列馆;然后再次外出旅游,开展宣传促销,招徕游客到他的陈列馆参观,并收取门票。
四弟子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现代旅游业的一个完整流程吗?
4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年出版的《中国新型养老样本——天泉湖》,收了我的一篇文章,还给我绘了幅“速写”。像我吗?
“天泉湖,你的养老之家。”
4月16日,《金陵晚报》以整版的篇幅,刊登了我和季宁写的文章《天泉湖:酒店适应社会养老新常态的战略选择》。这是一篇特约稿。金陵饭店集团在盱眙天泉湖建设养老社区,与《金陵晚报》合谋作系列报道,请了二十多位所谓权威人士写文章。我算其中一员。大家的文章汇编成《中国新型养老样本——天泉湖》一书。
自从退休以后,我基本不写命题文章了,这次算破例。一来,金陵饭店是全国旅游行业的一面旗帜,对南京旅游有很大贡献。人家找到你,于情于理都不好推托。二来,社会老龄化已成大潮,养老自然是个大问题,应该引人关注。
我最初是将其作为一个课题来做的,还邀请了市旅游委员会的季宁一道来收集有关资料。有数据表明,我国的老年人口已突破2亿大关,老龄化水平达到15%。其他国家也有此类问题。日本最具代表性,65岁以上的老年人已占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成为典型的“老年人大国”。如此来看,社会老龄化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养老问题真的不可小视。
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人在做养老项目。不过,不少项目是沽名钓誉,另有他图。有的盯紧的是政府对养老项目的扶持政策和补贴资金,想要的到手了,项目也就变味了。要知道,真正脚踏实地搞养老项目,是要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的。
我曾两次走访正在建设中的天泉湖养老社区。金陵饭店集团不愧是具有中国文化和国际声誉的大集团,在真刀真枪地干。仅在建的一座颇有规模的医院,就足以让未来进入社区的老年人吃了颗定心丸。我挺佩服集团掌门人汤先生的,有胸襟,有远见,有社会责任心。
当然,天泉湖养老社区模式的服务对象,还局限于中等收入的人群。如何破解新常态下的大众养老问题,更值得我们不断进行探求、创新和实践。
5
有道是:三人成虎。
成语“三人成虎”,语出《战国策·魏策二》:“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大致的意思是:凡谣传,原本不可信,说的人多了,竟信以为真。这个成语,由于单纯从字面上直观不出含义,现在很少被人运用。然而,“三人成虎”的社会现象已极为普遍。
2015年5月1日,米兰世博会开幕。由此联想到曾经在世博会上获得所谓“金奖”的茅台酒。由此头脑里便冒出了“三人成虎”这么个成语。何以会有如此跳跃性的联想呢?
世博会首创于1851年,地点在英国伦敦。以后历届世博会都以举办城市冠名,唯有1915年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冠以巴拿马世博会,是为纪念巴拿马运河落成而名的。茅台酒正是在这一届世博会上,以“贵州公署酒”名义获奖,只不过是银奖,而非一直以来号称的金奖。即便是那届世博会的金奖,也仅相当于三等奖。因为当时奖项的等级排序为大奖章、荣誉奖章、金奖、银奖、铜奖、荣誉状。中国摘得“大奖章”的酒也有,山西汾酒也。如此说来,茅台酒实际上仅为四等奖,后被想当然地吹捧为疑似一等奖的“金奖”,是“三人成虎”之故。
其实,历史的业绩只能代表过去,无须以史粉今。茅台酒虽百年前仅在国际上获四等奖,并不影响当今坐上国酒的头把交椅。而当年“大奖章”之山西汾酒,一度因假酒事件身败名裂,至今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6
“梦想成长的力量。”
6月18日,我和太太储一琴、堂妹邢红及妹夫徐赞双一同前往浙江萧山,游览东方文化园。此行缘于一年前我为选编民国时期旅游人写南京的文集《金陵屐痕》,赴位于萧山的浙江旅游博物馆收集资料,顺访了东方文化园,被园内的景物打动,撰写了《萧山:“创意”看点》一文(收入散文集《求缺集》)。那时候,我就想到一定要带太太来一趟。这么想,也就这么来了。
东方文化园旅业集团副总裁陈杭辉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将我们安排在集团旗下的太虚湖假日酒店下榻。这座五星级酒店设施精良,服务温馨,能在此度假真是福分。
太虚湖假日酒店的一侧是金色大厅。这座金色大厅,据说是仿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宴会厅建造的,系无柱式建筑,净层高9米,净面积达3 000多平方米,可举办3 000人参加的大型会议,也可安排2 000人欢聚一堂的宴会。我曾在《萧山:“创意”看点》一文中,专门讲到了这座壮丽的金色大厅,为在江浙沪,乃至华东地区拥有这样的会议设施叫好。
“梦想成长的力量”会场外两侧各竖一个巨型广告牌。其一是销售精英:一位男代表,带了一群娘子军。
我们在酒店晚餐后出来散步,见金色大厅灯火透亮,就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原来一大帮人正忙着布置会议,说是第二天要在这里召开3 000人的大会。哪家开会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呢?大厅的进口已经竖起了一个庞大的题板,上书“梦想成长的力量”。好气派!再看题板上的一行小字,得知要开的会叫“2015中脉科技华东地区海外研讨分享会”。这个会题有点绕人,似乎也有点唬人。不过,“中脉科技”好像蛮眼熟的。想起来了,这应该是我们南京浦口的一家企业,研发远红外等保健产品。若干年前,一朋友送我一个远红外床垫,说是可以缓解失眠。我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上火,不适合我的体质,后转送他人了。“中脉科技”在南京火过一阵,以后就很少听到音讯了,想不到现在已发展到“海外”研讨,仅“华东地区”就要召开3 000人的大会,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第二天,我们游览了东方文化园回酒店,只见金色大厅周围人声鼎沸,于是跑过去凑热闹。会场入口把关很严,都要凭票入内。会场外男男女女穿着挺时尚,窜来窜去,不亦忙乎。令人醒目的是,会场外两侧设有大型题板,题板上彩绘着“中脉科技”高管和销售精英的群像。领衔的人物挂的是中脉国际全球董事长、中脉道和公益基金会主席的头衔。那场面真的好“摆”。
我与场外一位来自江西的小伙子闲聊起来。他是做“中脉”产品销售的,特地赶过来开会。我问他,会议入场券是发的,还是购的。他答,是购的,每张券要花一百五十块钱。我又问,都销售什么产品。他又答,产品的品种很丰富,都属健康类型的。他身上穿的就是“中脉”远红外保健内衣。穿上它,腰板挺直,长途驾车不疲劳(他是自驾车来的),而且不沾脏,一个礼拜不洗没问题。他还让我注意场外走动的女性,个个亭亭玉立,都是因为穿了这样的内衣。他越说越邪乎,好像是经历过“传销”的洗脑。不过,他搞的又不像传销,似乎是一种很特别的直销形式。有一点必须承认,具有科技含量的健康类产品,的确符合了当下市场购买的潮流。
“梦想成长的力量。”这个会议的主题可谓是与时偕行,切合创业者的心理。那么多人大老远地跑来,自愿掏腰包买票开会,能做到这一点,也就让我开了眼界。
南京的“中脉科技”,在地方上并不起眼,难不成正在地球村的成长中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7
忘不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7月2日上午,我匆匆赶往南京云锦研究所,去观赏即将送往米兰世博会展的南京云锦新作《蒙娜丽莎》。之前,云锦研究所王宝林、张玉英让我务必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我在云锦新作《蒙娜丽莎》前留影。
南京云锦《蒙娜丽莎》,挂在一位云锦大师工作室的墙壁上,“顶天立地”,足有2.5米高,宽也有1.8米,据说是迄今最大尺幅的云锦人物造像。我曾在2003年和2008年两次入巴黎卢浮宫,看到过达·芬奇的油画作品《蒙娜丽莎》。那幅原作比预想的要小得多,又见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它照相,很难挤进去静静欣赏。尽管如此,我两次去都会在油画前驻足凝视,很不舍离去。印象最深的,仍是公认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那表情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南京云锦《蒙娜丽莎》作品较之原作放大了10倍,据说是由26位设计师、4名织工耗费6个月时间织成的。他们运用70多种色彩的丝线与金线,将油画的色质、肌理、光感、笔触、空间等多项表现元素发挥得淋漓尽致,完成得很是出色。当然,我还是会去关注云锦版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不知为什么,这一回我总感到,蒙娜丽莎的微笑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忧虑。何以呢?
这恐怕与我的心理作用有关。我有私心。因听说云锦研究所已被一个叫“维格娜丝”的做服装的上市公司全盘收购。为此,我在20多年前为研究所精心策划的中华织锦村,行将消灭。这还微不足道,主要的是,我所钟爱的南京云锦今后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六年前,南京云锦织锦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云锦研究所走过8年的申遗之路收获的成果。这样的无形资产,在“收购”中是如何评估的呢?这样的无形资产,“维格娜丝”会百般呵护吗?我心存担忧,以至于眼前的蒙娜丽莎微笑似乎也暗藏愁云。
云锦研究所王宝林私下对我说,“南京云锦”如能替代“维格娜丝”股票名称,效果应该事半功倍。这话说得不错,但“维格娜丝”主人肯定不会这么想、这么做。如今,谁拥有资本实力,谁说了算。否则,“维格娜丝”应投靠“南京云锦”才是。
8
“风回犹为旧罗衫。”
这是八年前我游览贵州安顺的天龙屯堡,撰写的一篇文章的题目(该文题为《安顺:风回犹为旧罗衫》,收入散文集《行色》)。安顺的屯堡,是明代朱元璋从南京派兵戍守云贵,屯兵屯田造就的若干村落之统称。屯堡的百姓至今仍传承着老南京的服饰、饮食、娱乐等习俗,形成独特的屯堡文化。
两年前,我又连续两次走访安顺。一次是应安顺旅游部门邀请,参加当地举办的“名人名嘴话屯堡”活动;一次是我组织南京旅游学会会员考察安顺屯堡文化。其间我又写了篇文章《安顺:蓦然回首“明”月光》(收入散文集《求缺集》)。
8月8日,安顺旅游部门组团来南京开展宣传促销活动。在此之前,安顺方面为搞好这次活动征求我的意见。我提议不要拘泥于常规的宣传方式,来一场文化交流,得到了对方的响应。我将活动定名为“南京—安顺双城大明文化论坛”,并将地点选在了高淳。之所以这样选址,是因高淳有傩舞“跳五猖”,而安顺屯堡则有傩戏“地戏”。前者是古老的祭祀活动,后者则是以“三国演义”为题材的戏曲,共同点是两者的演员均戴着面具表演。我们有理由推断,明代在屯堡兴起的“地戏”,正是由高淳的“跳五猖”引入并发展而来的。
我安排两地分别展演“跳五猖”和“地戏”,作为论坛的前奏,也让学者们以此切入,畅谈双城的大明文化。这使得整个论坛具有了新意和活力,也取得了好的效果。我个人的体会是,文化是血脉相连的,同时也是跨民族、跨国界的。二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去安顺,便在苗寨娄家庄发现了有“戏曲活化石”之称的“地戏”,就十分好奇,后得知苗家人的“地戏”是从屯堡引进来的。再有,英国沙翁的古典名剧《王子复仇记》,竟在当今被改编为中国电影《夜宴》。这样的案例,再普遍不过了。
在地球村,恐怕唯有文化艺术最能引起共鸣,最具凝聚力,最可反映从古代文明走向现代文明。
9
9月,有两则记录。
一则为:“行万里路,也要读万卷书。”
这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东南大学教授钟训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言。9月19日《扬子晚报》“走进名家书房”栏目的主人正是这位钟先生,使我见到了他的近照,也仿佛嗅到了他满屋子的书香。
我认识钟教授,是在上世纪80年代。1987年,我从鼓楼区政府办公室调到组建中的南京市旅游局,几个月后就跟随市政府代表团赴海南考察,拟选址建设旅游度假中心。这就是后来在三亚大东海建成的金陵度假村。我参与了度假村项目的所有前期工作,包括其中的建筑设计。当时聘请的建筑师正是南京工学院(今东南大学)的钟训正教授,还有孙中阳、王文卿两位教授。
这是在大东海建设的海南金陵度假村,摄自1989年。该度假村建筑曾在全国建筑设计评选中获奖,现已拆没了。
钟训正等三位一体,是一支十分精干的设计团队。王教授善于布局,孙教授精于勾图,钟教授上下总揽,真是绝配。我作为建设方曾多次与他们商讨度假村的建筑图纸,其间也多次与他们发生碰撞。他们追求的是建筑与环境的协调和美感,而我们更侧重于实用性。在专业问题上他们显得十分固执,甚至“寸图不让”。最终,其作品在全国建筑设计评选中获得了奖项,其项目也一度成为海南的地标。说是“一度”,只因若干年后此地标建筑在海南房地产开发的大潮中灭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序的高楼大厦。昔日大东海的美丽画卷已成海市蜃楼。说起来真令人伤心。
得知钟老的两位搭档已作古,而今在《扬子晚报》上能看到耄耋之年的他,仍然充满了精气神,真是感慨不已。
二则为:导游好,对导游所在的城市印象就好。
9月25日,我和太太登上“赛琳娜”国际邮轮,开始了为期五天的海上休闲生活。这是我们第四次乘坐邮轮航行了。
回想1989年4月的一天,“海国明珠”号国际邮轮满载着外国游客驶入了南京港。这在当时对南京旅游来说是破天荒的。我将其撰写成文字,载入《南京年鉴》的“旅游篇”。那时候,我是多么羡慕老外的那种旅游方式。没想到,这样的方式如今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有关邮轮的旅行,我在《在蓝宝石“公主”号邮轮上……》(收入散文集《求缺集》)、《二上“公主”》两文中已有所描述。我这里要说的是这次旅行对日本福冈的印象。这是我们第三次乘邮轮到福冈,前两次的感觉就是购物,而这一次虽然仍是购物游,但印象就不一样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位好导游。
导游李歆歌,中国籍女性,在福冈大学读的书,毕业后就留下来当导游了。实际上,随着中国游客的“风起云涌”,日本启用了大量的中国留学生充当导游。这些导游掌握的专业知识参差不齐,有的只会忽悠游客购物。而李歆歌不一样,她娓娓道来福冈的地方文化,并告诉大家,这座城市为什么还有个“博多”的地名。我们团队中有的就是冲着购物来的,向她咨询商品行情。她客观地点评了各种商品的功能,并指出有些东西虽好但并不适合购买。例如替代洗衣粉的洁衣球,由于是利用物理原理洗涤,衣服必须天天换洗,否则未必洗得干净。她的言辞不忽悠,而胜于忽悠。
导游,代表着一座城市的形象。上世纪80年代我刚接触旅游业,是以外国人入境游为主。那时候的导游,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不仅外语讲得好,人文素质也高,被尊为民间大使。随着国内旅游的兴起,导游的需求量剧增,导游准入的门槛越来越低,导游队伍的总体水平也就可想而知。现在,旅游市场大打价格仗,迫使旅行社及导游想方设法增强自身的生存能力。有的就玩起了歪门邪道,甚至做出极为出格的事。这不仅败坏了导游的整体名声,也使得所在的城市蒙羞。我们真该好好反思,务必将导游队伍的培养纳入城市形象的建设之中。
还是那句话:导游好,对导游所在的城市印象就好。反之,则不言而喻。
10
有道是:往事并不如烟。
10月6日,是母校南京九中举行90华诞庆典的日子。我是校友会的理事,无奈人在上海办事,没捞着参加,只有遥祝。
10日那天,我特地赶回来参加了64届初三(2)班的同学聚会。这样的聚会应是校庆的后续活动,而且更为实在。我是当年初中班的班长,肯定缺席不得。我们聚在一起,个个脸上爬满了“阅历”,毕竟毕业后各奔东西,已晃过五十一个年头。21日,我又召集了67届高二(6)班八九位同学聚会。那是为长期失联的班长沈国贤的闪回接风。原来他浪迹法国二十多年,混得不错,现选择在广西北海定居。老同学见面,无非是回顾青春,感叹岁月蹉跎。
2015年10月10日,我们初中的同学们相聚留影。
南京九中,始为上海震旦大学预科学校,是上海天主教法国耶稣会于民国十四年(1925)创办的,后为纪念旅行家利玛窦一度改名为利济中学,抗战胜利后恢复震旦校名,又于民国三十五年(1946)改称私立弘光中学,以表达对抗战胜利的弘扬光大。至于九中的称谓是1951年命名的,也不知当时依据了什么数码排的号。
我以往断断续续参加过几次校友会理事会议,感觉每次出场的校长都换了面孔。他们都很年轻,也都赋有激情。不过,我还是挺怀念李广琦、许光、严文藩等几位老校长的。他们遵循着“严、实、稳”的校风,或儒雅,或慈祥,或板着面孔,各展风姿。然而在“文革”中,他们都成了“走资派”,遭到“奋起千钧棒”的“横扫”。
最近参加的一次理事会议,是在校庆前两个月的一个晚上。我仅迟到了三分钟,不想会议已经准时开始,挺尴尬的。满教室的理事们都老大不小的了,忽而发现有位年轻的女士端坐在中老年人群中,就觉得特别显眼。她叫许诗炎,现为南师大外语学院英语系副主任,后又得知竟是我的发小许家贯的女儿。这个家贯,失联了这么多年,想不到“造人”有如此造诣,太有才了。而且我还觉得,有像家贯之女这样的年轻人加盟校友会理事会,此乃后继有人。
那次出场的校领导是位女性,讲话和风细雨。我倒没太多关注这个新面孔,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一老一少。“一老”,是“文革”前分配到九中的年轻教师冯亦同,现已在南京作协副主席岗位上卸任退休,虽满头银发,然神采奕奕。所谓“一少”,其实也已年过花甲。他叫杜宁一,“文革”时是初中一年级的小屁孩,后来成为省级机关的官员。想当年,杜同学可是批斗冯老师的急先锋。那时候,冯老师曾被校红卫兵列入“四家村”黑名单,被打倒在地,再踏上了一只脚。现在回想:那是一个非常荒诞的年代,无论是挨斗的还是斗人的,无不都沦为受害者。而今,看到他俩是那样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交谈,感觉真好,又恍如隔世。
忽而想到章诒和著作《往事并不如烟》“自序”中云:“往事如烟,往事并不如烟。”我理解章老的“并不”,是说给像家贯之女那样的年轻人听的。否则,后生们恐怕根本不会相信,世上还曾经有过那样疯狂的岁月。
11
动感、美感、乡愁。
11月,是我的“南京乡村旅游月”。在这个月里,我先后走访了江宁、溧水、浦口、六合等区的10多个乡村,收获颇多。
南京的乡村旅游与成都等地相比,起步较晚,但后发的势头不错。其机遇来自世界金融危机背景下的2009年。那一年,许多城市为拉动经济增长,向外省市免费发放景区景点门票,以及餐饮等打折券。唯南京发放的是乡村旅游消费券,而且发放的对象仅限于本市的市民。这一举措,不仅激发了乡村兴办旅游的热情,而且也激发了市民去乡村旅游的热情,还或多或少转变了市民的消费观念。这真是一举数得。2012年4月,江宁区“五朵金花”亮相,成为南京乡村旅游发展的一个标志。在此之前,时任江宁区旅游局局长的杨永清与我讨论过乡村旅游。我建议江宁未必仿成都打“金花”牌,可以搞“凤凰”系列,寓意“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而江宁还是借助了“金花”品牌赢得成功。之后,又有浦口“珍珠”、六合“茉莉”等系列,可谓风生水起。
而今,乡村旅游的发展成为一种新常态,问题当然也就伴随而来,除了冷热不均(双休日热、平日里冷)外,旅游内容同质化也普遍存在。而这次接连看了浦口区永宁街道的三颗“珍珠”,倒是找到点新意。它们各自结合本土文化,搞出了各自的特色。其一,是以自行车运动为主题的“水墨大埝”;其二,是可供在荷塘划舟赏莲的“西埂莲香”;其三,是回首知青生涯的“知青故里”。这三个乡村旅游点的主题恰好串成“动感”“美感”“乡愁”的“珍珠”旅游产品。当下在普遍开展乡村旅游的形势下,“特色”显得尤为重要。
我还以为,搞乡村旅游务必融入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之中,而不是为旅游而搞旅游。发展乡村旅游的核心,不在于满足城里人的需求,而在于造福一方乡土。
12
金陵大报恩寺塔,掀起你的盖头来。
12月16日,金陵大报恩寺遗址公园正式开园。主办方邀请我参加开园仪式,我没去凑热闹。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是凑过热闹的:参加过几次项目论证和研讨,现场察看过建设中的项目工程,还撰写过《大报恩寺塔,掀起你的盖头来》(收入散文集《行色》)、《大报恩寺塔,复建唯恐毁想象》(收入散文集《闲话南京》)、《写给金陵大报恩寺遗址公园的导游们》(收入本散文集《不二集》)等文章。
金陵大报恩寺,明代杰作。其瓷塔,华夏古建筑的地标,被老外称作“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尽管它消失了160余年,有关它的话题从未间断,但也从未敢贸然复建。至2008年7月,考古者在其遗址考古中发现了佛祖顶骨舍利。为此,遗址公园的规划建设迅速升温。不仅如此,又在牛首山开建与佛顶舍利相关联的大型佛文化项目,并抢先建成开放。南京人就是“大萝卜”,同一主题项目要么不做,要做就同时做了两个,而且一个比一个“牛”。牛首山的,我没去看,关注的还是大报恩寺遗址公园。
在遗址公园里如何表现大报恩寺塔,最引人注目,也最为敏感。在一个研讨会上有人问:新建的塔为何将瓷的搞成玻璃的?“大明文化实业”负责人田先生指着我说:是按他的主意做的。他说的是玩笑话。我确实不赞成恢复塔的原样,唯恐做不像破坏了心目中塔的形象。我确实也提过一个想法:利用高科技按原大小做一座巨型的“光雕塔”。这样,游客来此,白天可参观遗址,晚上可欣赏“光”之塔,岂不妙哉?这是十多年前的奇思怪想了,想不到田先生还会记得。不过话又说回来,随着这几年的科技进步,这个幻景还真有实现的可能。而今做成的所谓玻璃塔,塔身确由彩绘飞檐的玻璃构成,内部则为钢铁架构,是一座维护遗址内地宫的“轻质保护塔”。这样一座具有创意的新塔,点赞也好,难以接受也罢,已成为新生儿,加入到我们城市的行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