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芬兰阳光比金子还珍贵

在芬兰阳光比金子还珍贵

清晨6点半钟起床,收拾行李。按照安排,中午之前就要登机出发,去北欧,然后西欧、中欧、南欧。历时两周,走十国,游十四城。

但烦心事说来就来。

临行前的最后一次早餐当然要在宾馆里吃。可下到楼下的餐厅,餐厅小姐却说不能在那里用餐,组团者没有交代,没有交早餐的费用。岂有此理,住店早餐免费是通常的规矩,哪有不让吃的道理?给组团的人打电话。

对方话机未开。

那怎么办?几个刚刚认识的人面面相觑,得了,自掏腰包吧,不就十元一位吗?

生着气用完餐,一个叫YY的女孩出现了。其实她昨晚就露了面,由于时间紧,没有说上话,甜甜的,说话有点外地口音,绝不是地道的京腔。她说,一会儿去机场得自己打车去,解释是:你们的团人少,雇一辆车去机场不划算。

我们是在YY小姐的引领下,分乘两辆出租车去机场的。

机场还有几个人,在售票口会面,一二三四……全部人马到齐。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委屈本文所涉及的几位先生女士,从钱锺书先生的笔下借些姓名给各位一用,同时向先生及其作品《围城》致以诚挚的敬意。

有变焦的相机镜头得报关。填表:填出境表、健康表、检疫表……出国的手续比在国内旅行繁杂多了,简直有挖地三尺,调查祖宗三代的味道。折腾到中午11点多,托运了行李,验了关,人才坐在了大厅里。

嚯,这么多老外!以前在国内飞来飞去,冷不丁地看到几个老外,而一往国外飞,我们反倒是少数派了——我们是老外。

很快登机。芬航,51 L,靠舷窗,由于自己腿粗肚子大,窝在三个人一排的座位上,像蒸土豆,别提有多难受。机舱像一个小会场,齐刷刷坐满了人,还出奇地安静,感觉挺独特。飞机的涡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人显得极为渺小虚无。

老外体味大,又个个高大威猛,结实得像堵墙,怎么看怎么凶巴巴的,若是一个人横在过道上,任谁也休想通行。东方男人身处其中,真是骨瘦如柴,小鼻子小眼,可怜虫似的。

头一次坐真正的国际航班。

从北京至芬兰的赫尔辛基,电视屏幕显示有6313多公里,两地时差6个小时,一气儿不歇地飞8个多小时:飞机在北京时间12点多起飞,到达目的地是这边晚上8点半。

漫长的旅途,坐监般的飞行。

我多少有点打怵。我不是一个好云游的人,长到10多岁,出门还怯生生地扯着父亲的腰带,小时候听得最恐怖的就是孩子走丢的故事。直到现在有时还梦见自己迷失了方向,张着嘴大哭,到处找妈妈——一个不愿长大的男人。熟悉了翅膀下的温暖,每一次远行都让我感觉是在做一次无益的历险。我的一个朋友,有几次出外旅行他都有意选择大年三十晚上,一个人,老婆孩子全都扔在家,坐上空荡荡的火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少,安静,享受的就是离家的那份孤独。出行前,他打电话问候我,并说他刚从北欧回来,还是一个人,身背行囊,在冰天雪地走街游巷,渴了喝,饿了吃,困了就找个便宜的汽车旅馆蒙头大睡一天,醒了再前行。

无牵无挂,逍遥自在。

好生羡慕,这家伙的心比海洋还宽阔吧?

电视屏幕不断显示飞机的飞行高度、速度和飞行的线路。8000米至10000米的高度,800米以上的时速,最让人焦急的是红色的飞行线路,眼睁睁地瞅着就是纹丝不动。比池塘里的千年龟还迟缓。飞机从北京起飞是先向北折的,飞越蒙古高原,经乌兰巴托,进入西伯利亚大平原,穿过亚欧分界线的乌拉尔山脉,俯视东欧诸国,又北返,这才飞向北欧,来到“波罗的海的女儿”——芬兰。

在飞机上狂翻随身携带的地图册,渐渐的,我像一个从失忆中被唤醒的病人,少得可怜的地理知识渐渐苏醒。

芬兰,千湖之国,18.8万个湖泊,呈淡蓝色,从北至南,碎珠子似的,撒在芬兰大地上。

激情稍纵即逝。

行程无比漫长。

坐在座位上,腰酸腿疼,不得不几次到机尾活动筋骨。来前家人几次提醒我要多站起来活动,有报道说,在国外有人因长途旅行,下了飞机莫名其妙地猝死了。

座位扶手上有耳机插孔,全是叽里呱啦的外语歌。芬航或是考虑飞机上有中国旅客,播放了一部中文片,刘烨主演的《恋的风景》,以青岛为背景的爱情片,女主角请的是一个港台玉女,很纯情,也很煽情。不过,怎么看刘烨怎么像一个民工,与所扮演的邮差根本不搭界。

在飞机上吃了两顿饭,咖啡、橙汁、冰水喝了无数,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扛下去,消磨多余的时光。没有书看,一张中文报纸前后翻了几遍,地图册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没有实地感受,看也看不进去。

高松年先生不仅看上去老成,而且有先见之明,在北京机场买了一本热销杂志《读者》,一路上把在手里不放松,头顶机壁上的射灯拧得雪亮,头不抬眼不歇地看,馋得我几次站起身来,想让他多少明白我的肢体语言,可高松年先生竟毫无察觉,看累了书也不撒手,抱在胸前,打个盹儿,醒了接着看。

还有5个小时,还有4个小时,还有3个小时,再过2个小时就要到了……最难熬的是最后30分钟,几乎是一分一秒地数着过的。飞机下降至5000米,芬兰的广袤原野在机翼下出现了。

白的是雪原,无边的雪原。

波罗的海,一个诗意、动听的名字,但此时舷窗外的波罗的海芬兰湾,却是结冰的海。

一块碧透的玉,镶嵌着雪纱的花边。

黑的是森林——茂密的森林。

据资料,芬兰人均林地5公顷,位居世界人均林地第二。全国近七成的土地在云杉林、松树林和白桦林的覆盖下,覆盖率全欧洲第一,世界第二。当5月至7月的夏季来临,茂密的森林中到处是盛开的鲜花和挂满枝头的浆果。

尖顶的小屋在流云下时隐时现。

有轨电车和汽车像米粒大小的昆虫。

一时间,眼前完全是异国的情调和景色了。陌生而又新奇。干脆忘了旅途的无聊和疲惫。

一直担心气温过低。毕竟是北欧,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因纽特人,雪橇,皮毛,惨白斜射的太阳和漫长冬夜的北极光……

这都是对北欧的臆度。

还好,地面气温只有零下2度至3度,与东北家里的气温差不多,没那么可怕。

飞机降落的芬兰万塔机场看上去很一般,甚至简陋,比起国内一些城市的机场略显寒酸。透过舷窗看到有铲车在施工,有的地方堆放着木方、铁管和钢筋之类的建筑材料,小型车辆拉着货物跑来跑去。

在安检口第一次看到穿制服的外国警察,携枪,人高马大,也可以说身躯肥胖,粉粉白白的皮肤,剃着平头,双手倒背金刚似的立在那里。但眼珠绝不视人,空洞地看着什么地方。这让我想起飞机上一个满脸雀斑的外国孩子,他也是到机尾去放松,在我的身边站了好久,我发现他一直低头在那里,操着手,盯着脚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倒是我觉得奇怪,时不时斜他几眼。但他就是不看我一眼。我有些敏感,怀疑他的举动是一种漠视,或说是轻蔑。一个韩国人在中国有了生活经历后撰文说,中国人很脏,不洗澡。理由是中国缺水。还有外国人说,从一个国家的男人几天洗一次头就可看出这个国家公民的卫生程度。而中国男人一周只洗一次头。

这些话在我的心里生了根。这个老外的旁若无人,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这句刺伤过我的话。

出关比在国内容易得多。落花流水,轻松无碍。

鲍小姐是我们这个团第一站的导游。

鲍小姐在最后一道关口,笑靥如花地出现了。

从传送带取下的行李,有几件不同程度地受损。这或许是旅行中司空见惯的事,见怪不怪,没人计较,拖起拉杆箱,上了一辆早已停在外面的中巴车。

万塔机场距赫尔辛基市中心20多分钟的车程,一路雪丘、巨树和车流,行人却不多,寂静安宁。

北欧,芬兰,地广人稀,气候寒冷,她冰凉的阳光和高纯度的空气让初来乍到的人印象深刻。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知道芬兰在北欧已经可以了,至于它与挪威、瑞典、俄罗斯为邻,南临芬兰湾,西濒没有潮汐的波的尼亚湾,真就不是谁都能一一道来的。如果不是这次旅行临时更改线路,恐怕今生今世我也无缘来。

奇怪!白天的公路上车辆都开着大灯,像公牛瞪大的眼睛。

鲍小姐介绍说,这是欧盟国家的特殊规定,汽车白天开着车灯行驶,为的是减少交通事故。这是根据一项研究订立的法律,人眼的灵敏度要比耳朵的灵敏度高出30%。所以,汽车喇叭声音再大,也不如两只眼睛反应快。

欧洲人相信自己的眼睛远比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鲍小姐说,芬兰是这项政策的最大受益国之一,芬兰的森林多,隧道多,天气又多变,说不定哪块云彩飘过来,天空顷刻昏暗,能见度不过二三米远。特别是芬兰有三分之一的地区处于北极圈内,北部气候奇寒、多积雪,冬季有两个月看不到太阳,所以政府要求不论天气好坏,行驶的车辆必须开灯。据说,此项政策一出台,芬兰的交通事故减少了三成。

鲍小姐打趣道:公路上没有开灯的车,要么是停驶,要么是出了故障。

鲍小姐是贵州人,高中毕业申请到了芬兰,先读语言,后念专业——好像是在一个什么工学院学计算机专业,如今已在芬兰度过了三年的时光。来时宽松,毕业却难,每个学期要拿够至少20学分,否则使馆就不会给她续签护照。

唉,人家芬兰人是让你来学习的,不是让你来打工挣钱的;抢人家饭碗,人家就撵你走了。鲍小姐一脸的无奈。

鲍小姐只字不提她给我们做导游是在打工捞外快。

据知情人说,在国外给中国人做导游的,要么是台湾人,要么是香港人,要么是穷馊馊的大陆留学生。

挣的是自己人的钱。宰的是自己人的肉。诳的也是自己人的情。

鲍小姐小个子,脸上芝麻似的散布着黑痣,滚烫的卷发,装束还算简朴,走路袅袅的,声音甜甜的,间或还有中国女孩少有的羞红掠过细嫩的面颊,说着说着话就笑得露出牙齿来。她把众人安顿在一个叫RAMADA的酒店,晚餐步行去一个广东人开的中餐馆。

进到中餐馆,迎面是一面大镜子,装饰着错落有致的荷叶荷花,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端盘子的是中国人,冤哄哄的嘴脸,一身黑色灯笼衣裤。他乡遇故知,探问人家何方人士,得到的是没好气地回答:广州啦。

看来不分国内国外,自己人对自己人总是凶巴巴的。这大概是中国人的通病,耗子扛枪——窝里横。

像流水线一样快,不多时就端上了一汤——酸辣汤、五菜——虾仁摊鸡蛋、熘白菜片、黄瓜熘猪肉片、洋葱青椒炒鸡段和麻辣豆腐。主食:籼米。外加劣质茶水若干杯。

反正是饿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品品在国外由中国人做的中餐。

恕我口无遮掩,真是亵渎。如此色香味形也敢称之为中餐,那驰名全球的中餐早就倒牌子了。听从国外回来的人说,在国外,老外吃顿中餐也跟咱们在国内吃一次西餐差不多,兴奋不说,还多少有点浪漫的情调。而且也不是想吃就吃的。价格不菲,得比吃汉堡包、棍子面包多花不少钱,还可能为此换身像样的衣服去就餐。

这家中餐馆如果在国内三天不用就门可罗雀了吧,连个小吃铺的水平都赶不上,中不中,西不西,什么也不是。

说来也难怪,从外国回来的人去西餐馆吃西餐,不也咧着嘴问:这是什么味呀?

中餐到了国外变了味,西餐到了国内能好到哪去?

隔桌有一个中年老外,要了一盘扬州炒饭,没点菜,简而又简,就着一瓶冰水,边看报边吃。

吃了饭当然是逛商店。

鲍小姐,有什么好买的吗?有人问。

这里的玻璃制品不错……对了,你就买驯鹿皮吧,六十几个欧元一张,回国送人拿得出手,又是特产。鲍小姐忙推荐。

当地最大的一个百货店在中餐馆对面,物价高得令人哑口无言。驯鹿皮真有卖的,69个欧元一张。那也不便宜呀,折合人民币690块。

芬兰两年前的国内生产总值就是1397亿欧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68万欧元,事实也证明,在芬兰一般中国人什么也买不起。

白白胖胖的苏文纨女士有个爱意设计,到一地一国就给家里酷爱英文的儿子买一本书带回去。鲍小姐一咧嘴说,你去看看吧,一本书上百块,可不比在国内。

鲍小姐摆弄着自己穿的衣服、戴的眼镜,不加掩饰地说全是探亲从国内捎回来的。

晚上有风,天气骤冷。有人要买一顶帽子保暖,辨认价签,吓得一伸舌头,普普通通的一顶风雪帽,在国内也就10块钱左右,在这里,折合人民币百十来块。

得,歇气吧。歇菜吧。悻悻而归吧。

我们下榻酒店的所在位置,算得上是赫尔辛基的市中心,但并无高层建筑,常见的楼房也在四层以下,尖顶,外表呈暗色调,披挂一袭岁月的陈旧。街道上还有有轨电车隆隆地来往,很有点像我居住的那个钢铁城市。不过我居住的城市已经在几年前扒掉了有轨电车的铁轨,怀旧的人再也看不见摇摇晃晃从晨雾里驶来的老摩电了。

街上多岔路,无数盏红绿灯忙碌地眨着眼睛,繁多的交通标识桩子似的林立在路口。

残雪一堆一块,夜色中竟听到了悄悄的融化声。

多雪的芬兰,大街小巷是不允许积雪的,真正的以雪为令,雪一停,各种扫雪车和牵引车便一下子活跃起来,四处出没,见雪即除;通往景点的道路更是早有人打扫出来,撒上碎石子——石子是从海滩运来的,有米粒大小,四五种颜色,白雪相衬,煞是好看。

天色已晚,行人步履匆匆,像四散觅食的蚂蚁,显得多少有些忙乱。他们大多穿着深色的冬装,双肩背的袋囊,戴着绒线滑雪帽,也就是俗称的瓜皮帽子。不求美观,但求保暖,很随和宁静。三五成群地迎着他们走,却没有招致惊异的目光。

在国内经常是看猴似的看街上的老外,盯着人家,还转过身,目送很远,嘴上自语:嘿,这老外,傻乎乎的。而赫尔辛基街上的当地人仿佛看不见我们的存在,自顾自地走路,悄声交谈,好像我们在外貌、肤色、声音、姿态等方面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赫尔辛基濒临海滨,但在街上走走,又感觉此城是建在一个山冈上,它的街道多是坡路,铺着一寸见方的石头,走上去不光滑,涩脚板,膝盖很吃力,但情调十足。据说这是为了保持中世纪以来的古风,也是因为砖石铺就的路面不易积雪,还有,坑坑洼洼的路面,无形中起到了限制车速的作用。

海风阵阵。

从广东人开的中餐馆出来,穿过马路去百货店,并没有介意什么,可等从百货店踱出来,街道两侧的霓虹灯缤纷地闪烁,我才惊得张大嘴巴,一弯月,一颗星,再就是满天的瓦蓝。这可是傍晚时分的天空?一尘不染,纯色醉人,冷冷的蓝汪汪的星空,只有画家凡·高才能调出的星空。

举头惊叹的何止是我,哪有这么蓝的夜空呀?白白胖胖的苏文纨女士诗意大发,咏叹道:我——这就醉掉了!

下榻的RAMADA酒店,有两样东西印象很深。

上电梯的时候,鲍小姐示范道:你们看,你们要把房卡插进这里,然后电梯才会升上去。

她说,乘坐电梯刷房卡是酒店的防盗之计,芬兰虽然很安全,但梁上君子也不得不防。

她说,一旦客人退房,酒店就会及时更换客房房卡的密码。

她说,明天早上吃早餐不要带包去餐厅,小偷不仅光顾酒店,还在酒店的餐厅蹭吃,并且顺手牵羊拎客人的包。

她说,所以你们还是要把贵重东西随身携带好,即使是服务员也不可靠,他(她)们好多是从国内来打工的,随时可以进出你们的房间打扫。

房间在四楼451号。应该很安全。

RAMADA酒店走廊上的窗子是宽木棱和大玻璃的,有种粗糙的美。也可能是为了采光,一扇窗户有两个平方米大。

芬兰的春夏如蜉蝣的生命一样短暂,黑夜伴随着长长的冬天,每天要到中午十一二点钟天才放亮,太阳矮矮的、恹恹地在地平线上,像个懒汉,刚从枕头上抬起身,又腰一软,倒头睡去了。太阳一合眼,芬兰便进入了茫茫黑夜。

黑暗,对每一民族来说都意味着恐惧、沉闷、死寂、枯萎和百无聊赖。

阳光在芬兰弥足珍贵。

从走廊到房间,芬兰人不吝惜用木头做用具,桌、椅、凳、门、柜、床、台、几、窗……连外面的门牌都是用一整块方方正正的木板雕刻的,花纹拙朴,质感舒适。

生性讨厌塑料和劣质玻璃的制品。一进房间我就打量个没完没了。咦,枕头上有一个小纸包,像一块糖,剥开,真是一块巧克力。酒店的用意很明显,让客人一入住酒店,心里就像吃了巧克力,有香,有甜,入心还有暖。

芬兰人还可能是很自爱很自信的。我突然发现,我住的房间大大小小竟有6面镜子。房间的任何一个角度都在镜子明晃晃的照耀下,无处躲藏,不照不行,不美不行。

鲍小姐自我介绍是个学生,二十一二岁的年龄,可话里话外好像什么都明白,每个房间都有收费电视,还有收视指南之类的说明书。所谓收费电视就是播放的成人节目,RAMADA酒店的价格是12欧元一个晚上。鲍小姐告诉大家,哪位先生要收看,嘻,就去前台付费好了,人的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没什么难为情。

中等个子、梳着中分的赵辛楣先生故意调戏她:收费电视演什么节目?

鲍小姐闻听脸一红,眉眼一低,装着没听见。

夜深人静,靠在床头操纵遥控器一顿狂摁。不付费就收看不到吗?遥控器的上方有一排红摁钮,四个依次写着P1、P2、P3、P4,乱摁一通,在从一个摁钮向另一个摁钮转换时,在0.000几秒钟的瞬间,窥得见天体的男女,还有啊啊的怪叫和夸张的大喘气。有的频道干脆直播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打出一行价码,诱你去付费收看。

那年采访一位国内著名的教练员,他开玩笑说,那个带他们运动队去法国比赛的官员,到了比赛城市的宾馆早把赛前布置忘到爪哇国去了,一头扎进房间,饭不吃水不喝地看了一整晚的成人节目,最后情不自禁,跑到红灯区去嫖妓。

在国外看成人节目是无人干预并得到认可的,但必须先付费后收看。国内至今还没有成人节目,在私人空间,一旦你的播放或收看被警方发现将受到治安处罚。或许出于这样的原因,出国的大陆男人,个个好比下山的和尚,猴急,滑稽得像一个急于品尝禁果的青头小子。

越不让看,越想看——遮遮挡挡的东西最具诱惑力——这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简单。

偷窥是符合人的好奇天性的。

与RAMADA酒店毗邻的是一家日本人开的琥珀店。橱窗里有日本人穿着和服的大幅招贴画和鱼钩形的日本假名。店门铁框铁棱,推上去很实沉。店里仄逼得下不去脚,除了琥珀和金银首饰柜台,还有瓷器、漆画和零零碎碎的玩意。像个杂货店。没几个顾客光顾,音响里幽幽地播放着日本歌曲,还有几张日本当下的明星照镶在相框里,挂在棚顶上,上面的手写体签名,龙飞凤舞。

埋头忙活的日本男人一副老板的派头,著一袭白大褂,左胸的口袋印着中文“琥珀专卖”,额头上煞有介事地架着一副茶色镜,寸头,典型的日本北方男子的刀条脸。

店小二是个芬兰小伙子,白白净净,一说话露出一口白牙,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我用日语和他打招呼,他也用日语回应,日语水平明显比我高,而那个日本男人却像什么也没察觉,木然又木然。好像我们的购买力并不为他所看好,所以来去自由。

鲍小姐导游兼翻译,说好多台湾人都来买琥珀,一大把一大把地买,说是辟邪,且会升值。

瘦柳柳的唐晓芙女士由鲍小姐陪同在琥珀店转了转,为琥珀的金黄剔透所吸引,花了将近200美元,买了一块三角形的琥珀,店小二笑着送她一个链子,帮她挂在颈上。

过后唐晓芙女士又有点后悔,嘀咕说,不信你盯着她,说不定一会儿就折回店里领小费去了,哼。她指的是鲍小姐。

众人随声附和道:是、是、是,那还用说,无利不起早,天底下有数的道理。

但凡出门的人回来都会说导游的不是,最可气的莫过于诳游客去商店买东西,然后从中捞取店家给的提成。有的游客事先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掏一分钱,但一被导游拉进商店,见到奇特、精美商品,根本经不住再三蛊惑和煽动,乖乖地落入人家的圈套,发现上当,为时已晚。记得一个去泰国芭堤亚旅游的朋友,轻信导游的忽悠,6000美元买了一小袋红宝石,找个地方一鉴定,人造的,气得这位老兄破口大骂导游不是东西,说要雇个杀手追杀人家。还有导游上演苦肉记,惨兮兮地哀求游客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收入微薄,老婆孩子一大堆,骗得游客的同情,出售手里的劣质手绢呀,钥匙链呀,邮票呀等等小玩意儿。

谁让你立场不坚定?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缺德自有缺德的道理。

也可以说是一种潜规则。

桑拿浴,芬兰是正宗。芬兰人酷爱桑拿浴,据说这个500多万人口的国家,喜好蒸桑拿的有200多万人,全国的浴室大小有160万间,平均3人一间,密度全球冠首。每个芬兰人几乎从呱呱坠地就开始接受桑拿浴的熏蒸和洗礼。

晚上回到酒店,鲍小姐吩咐说这里的酒店早6点30分至上午10点30分桑拿浴室对住店的房客免费,凭房卡即可入洗。

中等个子、梳中分的赵辛楣先生又在使坏调戏她:是不是男女同浴?鲍小姐也将计就计,脸一唬说:有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在桑拿室的门口遇见一个亚裔女人,从身后挤过来,又矮又黑,左肩上有一块刺青,长发,牛仔裤,扭着宽大的胯骨走进门里去了。

她、她、她是……做什么的?赵辛楣先生故意声音颤抖地问。

越南人,难民!鲍小姐不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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