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声,让我的心飞旋
萨福
和你坐在一起,我恍如神仙。
我如此欢喜,因为和你交谈。
你的笑声,让我的心飞旋。
你的嘴唇,让我的声音封缄。
我的舌停顿了,因为火的暖,
溜过我的皮肤。
我把眼睛封住,我把耳朵塞满,
我浑身流汗,身体震颤,
我无比苍白,比草叶还要弱软,
我呼吸即将停滞,
我来到死亡面前。
既然我看见了你的微笑与眼泪
雨果
既然我的唇放在了你永远不空的酒樽,
既然我苍白的额头贴近你的手,
既然我偶尔呼吸到了你安静的灵魂,
一种隐藏着的芳芬。
既然我偶尔从你的话语里听到,
听到你漫步时幽闭的心,
既然我看见了你的微笑与眼泪,
既然我的眼睛在你的眼睛里,既然我的唇吻着你的唇。
既然我看到你犹如在我头顶闪耀的星辰,
既然你总是隐藏,难以索引,
既然我看到你犹如一瓣花从年华之上坠落,
飘进我的波心。
现在我终于可以对时光宣告,
消逝吧,消逝吧,我永远拥有青春,
你与你憔悴的花儿一起消逝吧,
我心里有朵花永远摘不掉。
我已经盛满了我的心,
你纵使飞过,也激不起一点水纹,
你的灰烬不会熄灭我的火灵,
你的遗忘不会吞没我的爱情。
我是否真的失去了你?
歌德
我是否真的失去了你?
我的恋人,你是否真的一去不回?
但何以你的声音,你的软语,
依旧在我身边徘徊。
就仿佛是清晨行人的眼眸,
枉然地对着虚空探寻,
就像是枉然地听到云雀,
躲在云朵后面唱鸣。
我的眼眸如此的惊惶,
扫向丛莽,树林和原野,
我用我所有的歌声,唤你,
我的恋人,请你归来!
我的爱情并不是一只夜莺
裴多菲
我的爱情不会像一只夜莺,
在黎明时醒来,
在太阳照耀下的地上,
曼妙地歌唱。
我的爱情不会像是可爱的林园,
宁湖上浮着白鸽,
想着水里的月光,
点着它雪白的头颈。
我的爱情也不会是安乐的家,
犹如一个花园,安静和平,
里面是幸福,犹如住着母亲,
有仙女诞生,美丽欢欣。
我的爱情只能是荒凉的森林,
充满嫉妒,犹如强盗,
拿着剑,是绝望,
每一次出击都将带来死亡。
我甘愿是急流
裴多菲
我甘愿为急流,
犹如山间的小河,
经过崎岖的道路,
经过狰狞的岩石。
只要我之恋人,
是我浪花里的小鱼,
在其间嬉戏。
我甘愿为荒凉的树林,
占据河流两岸,
迎战狂风阵阵。
只要我之恋人,
是我树枝间的鸟儿,
在其间栖息,欢唱。
我甘愿为废墟,
耸立在陡峭的悬崖,
永恒的寂静并不会使我沮丧。
只要我之恋人,
是沿着我荒芜的额攀援的常春藤,
与我紧密相依。
我甘愿为草屋,
伏卧于谷底,
让狂风暴雨尽情打击我的屋顶。
只要我之恋人,
是我炉子里的火焰,
在其间缓缓闪现。
我甘愿为云朵,
是灰色的破残的旗帜,
懒懒地飘荡在广漠的空中。
只要我之恋人,
是映在我苍白的脸上的夕阳,
犹如珊瑚,发出绚烂的辉煌。
我曾温柔地,真诚地爱过你
普希金
我曾爱过你,爱情也许
依然留存在我心中。
但已不会打扰到你,
我并不想你再次悲伤。
我曾沉默地,绝望地爱过你,
我曾羞怯地,嫉妒地爱过你,
我曾温柔地,真诚地爱过你,
我只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我们已经分离,但你的影子还徘徊在我心里
莱蒙托夫
我们已经分离,但你的影子
还徘徊在我心里,
如同最好年华的痕迹,
轻快地扫走我抑郁的心事。
我又重获了热情,
想要不爱,却无能为力,
正如破落的殿堂,依然有着故事。
从童话到童话
茨维塔耶娃
一切归于你,期待着奇迹,
四月所有的忧伤,
急切地飞向天空。
可是,理性何用?
死亡降临,我仍然是一个小女孩,
至少是你的小女孩。
亲爱的,在这个冬天的黄昏,
请你和我在一起,像是一个小男孩。
请不要打断我的惊奇,
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男孩,
让我在玄奥的宇宙里,依然做一个小女孩,
哪怕我已经成了你的妻子。
没有人能够拿走任何东西
茨维塔耶娃
没有人可以拿走任何东西,
遥远的距离也让我感到甜蜜,
我的吻可以穿越数百公里,
然后吻到你的唇上。
我知道:我们的天赋并不平等。
我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平静,
我拙劣的诗歌,在你面前是那么无足轻重,
年轻的杰尔查文。
我画着十字,因为你将开始恐怖的飞行。
“飞吧,年轻的雄鹰。”
你忍受着阳光的刺激,却睁着眼睛,
我年轻的目光是否让你感动沉重?
再没有人会如此温柔深情地—
目送你,
穿越数百里的距离,
我的吻落在你的唇上。
我们走了很远很远,但我们不会道别
阿赫玛托娃
我们不会道别—
并肩走了很远很远,
已然是黄昏,
你却沉思,我却沉默。
我们走进教堂,看见,
祈祷、洗礼、婚娶,
我们又默然走了出来,不敢相望,
为何我们没有这么做?
我们来到了墓地,
坐在雪地上轻轻叹息,
你用木棍画着宫殿,
我们以后永远住在这里。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容颜而伤感
威廉·莎士比亚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
就看见白夜坠入了黑夜,
当我凝视着紫罗兰老去,
一头青丝就落满了白雪。
当我看见树木枯萎,
想着它夏天时还给牛羊庇荫。
夏天的青翠逐渐消逝了,
终究带着白须被抬到了殓床。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容颜而伤感,
终有一天你也将被时光摧残。
美丽的事物都把自己抛弃了,
只能看着别人生长而自己枯萎。
没有什么能抵挡时光的力量,
除了生育。
时光终究将把你摧残。
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
威廉·莎士比亚
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为温婉。
五月的花蕊被狂风吹残,
夏天总是太短太短。
太阳是那么酷烈,
但也会被云朵遮掩。
被无常的世事所摧折,
再也没有芳艳,直至凋残。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结束,
你的红芳也不会损失。
当死神说你在死亡的影子里徘徊,
你却在不朽的诗里与时间一样永恒。
只要人类存在,只要人还有眼睛,
这首诗就将永远存在,并且带给你永恒。
我看见,那欢悦以及哀伤的岁月
勃朗宁夫人
我想起,昔日希腊诗人的歌咏,
年年往复,在人们殷勤的盼望中
一个美好的日子终于降临,各自带着礼物
赐给世人,不论老少。
当我忆及,就在诗人的诗行里沉醉了,
幻觉穿越我的泪眼缓缓展开,
我看见,那欢悦以及哀伤的岁月,
我的年华,连接着无数的黑影,在我身边飞掠。
然后,我就察觉(我开始哭泣)到有个神秘的黑影
在我背后移动。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头发,
在往后拉的时候问我(我只能挣扎):
“猜这次是谁逮住了你?”我回答:“死。”
但那银铃样的声音说:“非是死,是爱!”
命运让我们分离,却将你的心留在了我心里
勃朗宁夫人
你走吧,不要眷恋我。
可是我又知道—
从此你将在我生命里生根。
在那孤独的生命边缘,
我再不能控制我的灵魂,
也不能坦然地像以前那样将手伸向日光,
也不能再约束自己感到你的指尖碰上我的掌心。
命运让我们分离,
却将你的心留在了我心里。
犹如是酒,依然有葡萄的痕迹。
无论我醒来还是入眠,你都在其中。
当我为了自己向上帝祈祷,
他却从我的嘴里听到了你的名字,
他却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人的眼泪。
我爱你,以我终生的呼吸,微笑和眼泪
勃朗宁夫人
我是如何爱你的?让我仔细核算。
我尽我心灵所能触及的深度、广度以及高度来爱你。
正如我努力地在宇宙中寻求上帝的存在以及上帝的恩典。
我爱你就犹如需要日光和烛焰,每天都不能离开。
我不假思索地爱你,就犹如勇士们为正义而奋斗。
我纯洁地爱你,
就犹如他们在赞美面前羞赧地低下了头。
我爱你,以我幼时的信仰;
我爱你,以我满怀的热情,
就犹如往昔满腔的悲伤;
我爱你,等同于随着圣人消逝而消逝的爱情;
我爱你,以我终生的呼吸,微笑和眼泪。
假如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那么,我生前爱你,死后亦爱你。
当你的眼睛第一次看向我时,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哈代
这是最后的情话,的确是的,
从此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只有苍白的裹尸布笼罩着往昔。
彼时,爱情对我并没有任何价值。
我不能再说,我说的已经够多,
我不是说这一天一定会来临,
我只是不知道它会这么强大。
也或者我当时并不明白,
当你的眼睛第一次看向我时,
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我们的气息从彼此的身体里发出
艾略特
跳跃着的欢乐归于你,
它让我们更加灵敏,在我们醒时。
它有着帝王的节奏,
让我们的睡眠更加安宁,
我们的呼吸合二为一。
我们的气息从彼此的身体里发出,
犹如我们的思想并不需要语言沟通,
犹如我们说出同样的话语却不需要相同的意义。
无情的严冬寒风不能够冻僵,
酷热的赤道太阳也不会让它枯死,
它是我们的并且是只属于我们的—
玫瑰园中的玫瑰。
别人也将读到这篇情诗,
但是只有你知道我的隐衷。
我们走吧,穿过一些半清冷的街
艾略特
那么我们走吧,你我两个人,
正当朝天空慢慢铺展着黄昏
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
我们走吧,穿过一些半清冷的街,
那儿休憩的场所正人声喋喋;
有夜夜不宁的下等歇夜旅店
和满地蚌壳的铺锯末的饭馆;
街连着街,好像一场讨厌的争议
带着阴险的意图
要把你引向一个重大的问题。
唉,不要问,“那是什么?”
让我们快点去作客。
在客厅里女士们来回地走,
谈着画家米开朗琪罗。
黄色的雾在窗玻璃上擦着它的背,
黄色的烟在窗玻璃上擦着它的嘴,
把它的舌头舐进黄昏的角落,
徘徊在快要干涸的水坑上;
让跌下烟囱的烟灰落上它的背,
它溜下台阶,忽地纵身跳跃,
看到这是一个温柔的十月的夜,
于是便在房子附近蜷伏起来安睡。
呵,确实地,总会有时间
看黄色的烟沿着街滑行,
在窗玻璃上擦着它的背;
总会有时间,总会有时间
装一副面容去会见你去见的脸;
总会有时间去暗杀和创新,
总会有时间让举起问题又丢进你盘里的
双手完成劳作与度过时日;
有的是时间,无论你,无论我,
还有的是时间犹豫一百遍,
或看到一百种幻景再完全改过,
在吃一片烤面包和饮茶以前。
在客厅里女士们来回地走,
谈着画家米开朗琪罗。
呵,确实地,总还有时间
来疑问,“我可有勇气?”“我可有勇气?”
总还有时间来转身走下楼梯,
把一块秃顶暴露给人去注意—
(她们会说:“他的头发变得多么稀!”)
我的晨礼服,我的硬领在腭下笔挺,
我的领带雅致而多彩,用一个简朴的别针固定—
(她们会说:“可是他的胳膊腿多么细!”)
我可有勇气
搅乱这个宇宙?
在一分钟里总还有时间
决定和变卦,过一分钟再变回头。
因为我已经熟悉了她们,熟悉了她们所有的人—
熟悉了那些黄昏,和上下午的情景,
我是用咖啡匙子量走了我的生命;
我熟悉每当隔壁响起了音乐
话声就逐渐低微而至停歇。
所以我怎么敢开口?
而且我已熟悉那些眼睛,熟悉了她们所有的眼睛—
那些眼睛能用一句成语的公式把你盯住,
当我被公式化了,在别针下趴伏,
那我怎么能开始吐出
我的生活和习惯的全部剩烟头?
我又怎么敢开口?
而且我已经熟悉了那些胳膊,熟悉了她们所有的胳膊—
那些胳膊带着镯子,又袒露又白净
(可是在灯光下,显得淡褐色毛茸茸!)
是否由于衣裙的香气
使得我这样话离本题?
那些胳膊或围着肩巾,或横在案头。
那时候我该开口吗?
可是我怎么开始?
是否我说,我在黄昏时走过窄小的街,
看到孤独的男子只穿着衬衫
倚在窗口,烟斗里冒着袅袅的烟?
那我就会成为一对蟹螯
急急爬过沉默的海底。
啊,那下午,那黄昏,睡得多平静!
被纤长的手指轻轻抚爱,
睡了·倦慵的·或者它装病,
躺在地板上,就在你我脚边伸开。
是否我,在用过茶、糕点和冰食以后,
有魄力把这一刻推到紧要的关头?
然而,尽管我曾哭泣和斋戒,哭泣和祈祷,
尽管我看见我的头(有一点秃了)用盘子端了进来,
我不是先知—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曾看到我伟大的时刻闪烁,
我曾看到我的外衣暗笑,
一句话,我有点害怕。
而且,归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当小吃、果子酱和红茶已用过,
在杯盘中间,当人们谈着你和我,
是不是值得以一个微笑
把这件事情一口啃掉,
把整个宇宙压缩成一个球,
使它滚向某个重大的问题,
说道:“我是拉撒路,从冥界
来报一个信,我要告诉你们一切。”—
万一她把枕垫放在头下一倚,
说道:“唉,我意思不是要谈这些;
不,我不是要谈这些。”
那么,归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是否值得在那许多次夕阳以后,
在庭院的散步和水淋过街道以后,
在读小说以后,在饮茶以后,在长裙拖过地板以后,—
说这些,和许多许多事情?—
要说出我想说的话绝不可能!
仿佛有幻灯把神经的图样投到幕上:
是否还值得如此难为情,
假如她放一个枕垫或掷下披肩,
把脸转向窗户,甩出一句:
那可不是我的本意,
那可绝不是我的本意。
不!我并非哈姆雷特王子,当也当不成;
我只是个侍从爵士,为王家出行,
铺排显赫的场面,或为王子出主意,
就够好的了;无非是顺手的工具,
服服帖帖,巴不得有点用途,
细致,周详,处处小心翼翼;
满口高谈阔论,但有点愚鲁;
有时候,老实说,显得近乎可笑,
有时候,几乎是个丑角。
呵,我变老了,我变老了,
我将要卷起我的长裤的裤脚。
我将把头发往后分吗?我可敢吃桃子?
我将穿上白法兰绒裤在海滩上散步。
我听见了女水妖彼此对唱着歌。
我不认为她们会为我而唱歌。
我看过她们凌驾波浪驶向大海,
梳着打回来的波浪的白发,
当狂风把海水吹得又黑又白。
我们流连于大海的宫室,
被海妖以红的和棕的海草装饰,
一旦被人声唤醒,我们就淹死。
(查良铮 译)
我只愿枕在爱人柔软的胸脯间,久久地感受它的降落与升起
济慈
明亮的星,我愿如你一般定坚—
但我不愿悬浮夜空,独自映照,
也不愿永远地睁开双眼。
我是否愿像世间最耐心的隐士,不休不眠,
凝视着海潮泛泛?
我是否愿像大地的神父,
用圣水洗涤人们居住的岸沿?
也或者注视着雪,犹如幕布,
轻盈、灿烂、温柔地覆盖着洼地和群山?
哦,不—我都不愿,
我只愿枕在爱人柔软的胸脯间,
久久地感受它的降落与升起。
当我醒来,心就被蜜甜充满,
不断地,不断地听着她细腻的呼吸,
就这样活着,—也或者这样死去。
世间一切都是如此,为何你我却彼此分离?
雪莱
泉水与江河交汇,
江河和海洋汇集,
天空中风与风融合—
在甜蜜的深情中融为一体。
所有的事物都如此,
在灵魂深处相依,
世间一切都是如此,
为何你我却彼此分离?
当看到高高的山峰吻着蓝天,
当看到波浪和波浪紧紧相拥,
没有一朵姐妹花会被宽宥,
如果竟轻视她的弟兄。
灿烂的阳光照着大地,
明亮的月光吻着海波,
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不吻我?
我们将不再一起漫游
拜伦
我们将不再一起漫游
亲爱的,我们就此分别,
我们将不再一起漫游,
不再一起消磨这迷人的银夜。
尽管心仍旧缱绻,尽管月光仍旧灿烂,
但亲爱的,我们就此分别吧。
宝剑终将剑鞘磨穿,爱情终将心脏击碎,
心,即将停止,
爱,也将停歇。
尽管爱情让夜色变得温柔,
但星月终将消逝,
但白昼终将来临,
在这个月光温柔的银夜,
我们将不再一起漫游。
但一开始,爱情就将我击昏
蒙塔莱
你应该明了,我不该让自己
再次想你。
但一开始,爱情就将我击昏。
甚至每一步行动,甚至每一声哭泣,
甚至是码头上扩散出来的海盐的气息,
也将这里的春日变得阴郁。
这里布满了黑衣,插满了桅杆,
在烟尘寂然的山林,黄昏发出尖锐的声音。
犹如指甲摩擦着玻璃。
我寻找着,寻找那已经失落的唯一旗号,
我想从你心里找到那个让我解脱的誓言,
但我只找到了地狱。
当你老了
叶芝
当你老了,青丝染上霜斑,
当你睡意深深,倦坐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