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池
爱江山的人登临华山可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豪情，要是爱美人就简便得多，只需到临潼华清池访古，探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儿女情长。临潼是古迹荟萃之地，集聚了很多重要的文物。
去华清池之前，先到了一所寺庙。寺庙里供奉着佛教始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这座寺庙由此身价倍增。舍利盛放在金棺银椁之中，以显其贵。据传，得遇舍利就是与佛结缘。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人的眼里却有三六九等，若花10元钱买一套舍利明信片，即可与金棺银椁合影，要是花了60元，游客就可以进入另一间佛堂拜谒真身舍利。
舍利安放在一个熠熠生辉的玻璃球内，共有8颗。透过圆形玻璃球，舍利显然被放大了，即便如此，每一颗舍利也不及大米粒的一半大。然而，舍利不在大，而在其凝结了佛祖的德性。我也虔心礼佛，观瞻了舍利之后，上了一炷香，许了一个愿，叩拜而去。
华清池在骊山北麓，温泉水由山脚流出，直接引入各个汤池。汤，在唐代是指洗澡水，这种用法，日本一直沿用，曾有观光客看到日本的小巷里挂着“男汤”“女汤”的招牌，大惑不解，其实是男女洗浴的场所。
我们参观了三个汤池——星辰汤、莲花汤和贵妃汤。星辰汤是唐太宗李世民洗浴之所，规模最大，形制最高，正汤之外，另有一处副汤。正汤为李世民所用，副汤供天子身边伺候的大臣们使用。正汤池是一个椭圆形的几何体，它的东南角是进水口，温泉水由此引入，经正汤，然后副汤，再到其他汤池。
莲花汤是杨贵妃的干儿子安禄山为了讨好唐玄宗而修建的，四周和底部用汉白玉砌成，每一块汉白玉都雕刻着象征皇权和真命天子至高无上的飞龙。汤池的一侧，有两株并蒂而开的莲花，也是石刻，寓意唐玄宗和杨贵妃千年不败的爱情。可奇怪的是，唐玄宗第一次入浴的时候，雾气弥漫，水波荡漾，汉白玉雕刻的各种祥瑞之物突然变成了面目狰狞的猛兽，一起向唐玄宗示威。玄宗发怒，推倒了莲花座，并命令铲平所有石雕。于今可见的是两个安放莲花的底座，深约5寸，依然可辨。
贵妃的汤池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型和格局也比星辰汤和莲花汤要小。但是，华清池是杨贵妃的华清池，在这里，彪炳千秋的唐太宗和万古风流的唐玄宗，只是杨贵妃的陪衬。远道而来的游客，都在历史的烟尘里寻找贵妃销魂蚀骨的美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人得宠，三千佳丽黯然，曾经的辉煌和凄凉都让人萦怀。然而，眼前的景象，会让每一个人唏嘘不已，感念人生之轻如清风过隙，除了历代文人墨客穿过时间隧道留下的一声声叹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复存在了。黄土高原上触目可及的黄土，残缺不全的青石，没有轻纱，没有幔帐，没有水汽氤氲和清波缠绵，更没有美人沐浴之后的香气。
我问导游，这三个汤池是唐朝遗物还是后人拟造的。导游说，确是唐代真迹，专家们有确证，比如玄宗洗浴池中的莲花座就是明证。有了这个答案，我更纳闷了。因为据我观察，三个汤池周围的青石，都是未经打磨的粗糙不平的毛石，太宗、玄宗也还罢了，贵妃娘娘细如凝脂的肌肤岂不被凹凸不平的石头磨破了皮吗？汤或许是好汤，可是浴池也太简陋了。鲁迅说，看了故宫，就不再想做皇帝。我看了华清池，也自觉贵妃洗浴也不是什么高级享受，至少和古罗马金碧辉煌、光滑如镜的浴场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出贵妃池，巧遇一位现代美女——《渴望》中扮演刘慧芳的张凯丽。她也来看华清池，毕竟是大明星，和陪同的女人相比光彩照人，有一种大方质朴的美，不艳俗。有人想上前要签名，比如我，但还是怯阵，未遂。她很自如，倒是周围的人早已经不自在了。
华清池西部有一个九龙湖，九龙湖的北面是飞霜殿，是唐玄宗和杨贵妃浴后的欢愉之所。飞霜殿对面，有一座龙石舫，静静地浮在水面上。九龙湖正中，有一座贵妃出浴的雕像。杨贵妃发髻轻挽，轻纱漫披，高耸的乳房展现了难以言喻的女性魅力。她大概是累了，头微微偏向一边，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和睡意，款款地从水雾中走出来，华清美人出，惊羡满长安。我细看了几遍，似曾相识。
2005年8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