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童年
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后一定努力工作,将来我一定会拥有这幢房子,甚至比它还要好!
——狄更斯
父亲企望得子
1812年2月6日,英国南部朴茨茅斯海港,一个安静迷人的夜晚。英国海军军需处职员约翰·狄更斯一整天都笑容可掬的,因为他的心情就像这个恬静的夜晚一样,他的妻子即将分娩了。
他们的女儿范妮已经两岁了,现在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又一个孩子了。约翰的心情更加迫不及待了,因为他盼儿子盼得太久了。当然,他渴望妻子这一次能为他生一个儿子。
约翰忐忑不安地问女儿:“范妮,你告诉爸爸,你希望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女儿爽快地回答:“我当然希望妈妈给我生个小弟弟!”
约翰就像被女儿投入了一颗定心丸,满意地回过头对妻子伊丽莎白·芭罗说:“听见了,你要满足女儿的心愿哦!”
芭罗充满爱怜地两手抚摩着腹部,肯定地回答:“放心吧范妮,妈妈一定给你生个弟弟。”她又转头对约翰说:“对了,亲爱的我这次怀孕,感觉跟怀范妮时明显不一样。他时常在我肚子里施展拳脚,这个淘气包一点也不安静。”
约翰和小范妮都被逗得大笑起来。小范妮说:“妈妈,是不是就像一只小鹿一样?”
芭罗喜悦地说:“嗯,你的比喻太恰当了!”
约翰满面洋溢着幸福,他看着芭罗高兴地说:“亲爱的,你看多么好的夜晚啊!今晚我们军需处举办一个大型的舞会,我带你一起去参加。正好让这场快乐的晚会庆祝我们的儿子出生,多好啊!”
芭罗犹豫了一下,但看到约翰的兴致这么高,她微笑着慢慢站了起来。约翰挽着妻子的手,他们一起走进美好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凌晨,芭罗带着舞会的激动和兴奋,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约翰的母亲——她一直在克鲁勋爵家做佣人——知道自己有了孙子,喜滋滋地赶了过来。
小范妮见到祖母,撒娇地扑进老人怀里。老人一把抱起孙女,然后走进屋里,幸福地低头端详着刚刚来到人间的活泼可爱的孙子。
她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怀中的孙女,高兴地嚷道:“你们看哪,这小家伙长得真像他姐姐呀!”
芭罗疲倦而喜悦地靠在床边,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刚出生的儿子。
一家人都为这个男孩的降生而无比高兴,当然最高兴的是他老爸约翰,他忙进忙出招呼家人,走起路来就像在跳舞。
他的母亲这时从孙子身上把目光收回来,看到儿子的疯样子,不由爱怜地嗔怪道:“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有点事就激动得像个孩子。”
“妈妈,这怎么是有点事呢?这对我们家是天大的喜事啊!”
“好了!好了!现在最大的事是给你的宝贝儿子赶紧起个名字,我们好称呼这个小男子汉啊!”
芭罗轻声地对家人们说:“他爸爸早就已经为他取好了,叫查尔斯·狄更斯。大家说这个名字怎么样?”
人们顿时都齐声叫道:“好名字啊!你好啊,查尔斯·狄更斯,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查尔斯已经5个月了。他们全家从他的出生地迈尔恩德高坡搬到了波特西的霍克街。
这座房子带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空气特别清爽,而且树木花草生长繁茂,小查尔斯就在家人的呵护下一天天地长大了。
范妮有了弟弟,就俨然成了大姑娘了。等小查尔斯两岁的时候,她就整天牵着弟弟的手在院子里玩,一边带他在石子路上学走路,一边指着看到的一切教弟弟说话。保姆站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透过窗户关照着他们。
有一次,保姆带着小查尔斯到院子外面玩。
虽然还不满两岁,但小查尔斯已经有了异乎寻常的观察力。他注意到了花园外面那些喊着口号操练的海军士兵:他们那直视前方的庄严目光,整齐划一的队列,威武高亢的口号,都让小查尔斯心里崇敬不已。
保姆把他带回家,又去忙一家人的晚餐了。姐姐过来带他在院子里玩耍。
保姆在做饭的间隙,从窗户向外看:只见小查尔斯时而抬高腿走正步,时而神色庄重地抬手敬礼。尽管他走路还有些蹒跚,但那认真的态度真让保姆忍俊不禁。
小查尔斯发现保姆在关注他,练习得更努力了,把身子挺直,模仿着心目中的士兵。
冬季来临时,由于约翰的工作调动,他们举家搬往伦敦。
范妮和查尔斯趁父母整理东西的空当,还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
芭罗对他们姐弟俩喊:“你们俩不要到处乱跑了,把衣服弄脏了还要再换,赶紧到车上坐好。”
约翰把东西整理完毕,一手一个把姐弟俩抱到了马车上:“两个小东西别捣乱了,坐好,我们出发了。”
等他俩坐好,约翰一声吆喝,马车碾过地上厚厚的积雪出发了。一路洒下姐弟俩欢快的笑声。
车走得很远了,查尔斯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遥望着越来越远的家园渐渐模糊。他把目光收回,一直盯着车后那两道深深的车辙。
从小善于观察和思考
1817年,在小查尔斯5岁的时候,约翰奉命到查塔姆去,负责那里的军舰修造工作。于是全家又从伦敦搬到查塔姆。
这时,约翰在海军军需处的年薪渐渐地由110英镑上升到350英镑。
查尔斯来到新的环境,他又结交了一些新伙伴,他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但母亲对查尔斯的身体一直不放心,因为他小的时候瘦弱多病,常常痉挛,不能过于劳累,因此别的孩子们尽兴地玩曲棍球、弹子、抓俘虏等游戏,他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她经常叮嘱他:“查尔斯,你可以和伙伴们玩耍,但你身体一直不很好,你不可以和大家玩很长时间。但是,你可以在旁边做他们的观众和裁判啊!”
查尔斯当然很依恋他的朋友们,不过一活动过于激烈了,他的身体就会非常痛苦,他不得不听从母亲的叮咛。
查尔斯更多的时间是当观众,所以他能够记忆下每一件小事的细节,甚至细心地观察伙伴们一些无足轻重的话和脸部表情。他观察每一个人,注意每一件事,静静地思索,悟出了道理便兴奋不已,从中享受到不少乐趣。而且这也给他带来了意外的好处:他养成了读书的嗜好。
查尔斯与隔壁一个年龄比他大一点的孩子最要好,这个孩子也成为他后来的作品《大卫·科波菲尔》中斯提福兹的原型。他还注意观察与他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人们的习惯和癖性。
查尔斯不但喜欢看别人玩,也很有表演的天赋,他擅长朗诵,喜欢唱歌。尤其把观察到的一些伙伴的滑稽事编成小歌谣,就像表演喜剧一样。
约翰经常可以看到查尔斯的精彩而活泼的表演,他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查尔斯,爸爸带你去公众场合表演好不好?当然也带上你姐姐。”
姐弟俩高兴地扑进父亲怀里:“太好啦!你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让我们表演给谁看呢?”
约翰笑着抚摩着两个孩子的头:“我带你们去罗彻斯特的法冠酒店,那里常常有一些业余演员为顾客们表演歌舞。你们这次也当一回业余演员,看看能不能受到大家的欢迎!”
于是,兴致勃勃的老爸,带着跃跃欲试的一双儿女,来到了法冠酒店。
姐弟俩带着灿烂的笑容登上了酒店的舞台。引起了顾客的好奇,大家都专注地看着他们。
范妮和查尔斯却一点也不紧张,他们尽情地表演。那天真而惟妙惟肖的表情,引发顾客们热烈的鼓掌和高声的喝彩。
这给了小查尔斯更大的鼓励,他更增强了表演的信心和勇气,也更演得淋漓尽致。这种热烈的感染,也让他从此爱上了舞台。
经过这一次,每当外出做客,或者家里来了客人,约翰都喜欢带上查尔斯和范妮。在热情和动力的鼓励下,他们的表演才华也越来越得到充分的展示。
父亲成了查尔斯最好的朋友和伙伴,他从此也就很少跟别的孩子们一块玩了。
约翰不单让儿子为人们表演节目,他还经常带孩子们去罗彻斯特的皇家剧院看莎士比亚的《理查二世》和《麦克白》。在家里,除了唱歌、表演、朗诵,约翰还喜欢为孩子们放映引人入胜的幻灯片。
每到休息日,约翰还带查尔斯一起泛舟河上,到乡间去漫步。
父子俩从查塔姆出发,沿着罗彻斯特通往葛雷弗赛德的平坦大道上长时间地散步。查尔斯被乡间清新怡人的景色深深地迷住了。他站上高处向远方眺望,或在近处的花草间尽情地欢笑。
有好几次,查尔斯都注意到了大道旁山顶上,沿着狭长的山坡,可以抵达那里的一片大房子。
有一次,他问爸爸:“爸爸,你些房子好漂亮好壮观啊!”
约翰说:“当然了儿子,那座山就叫盖茨山,而那座大房子就叫盖茨山庄!”
查尔斯无限神往地说:“那盖茨山庄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啊?住在那里面肯定又宽敞又舒服。爸爸,我非常喜欢这种房子,我也想有一座这样的房子!”
约翰也让儿子的话语感染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查尔斯被激情燃得红红的小脸蛋,充满信心地鼓励儿子:“查尔斯,如果你想住在那样的房子里,那就好好读书吧,将来长大了努力工作,就一定也会住进这座房子,甚至拥有比这还要好的房子……”
查尔斯面对着父亲期待的眼神,心里产生了无比的热情和动力。他相信父亲不会骗他。他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后一定努力工作,将来我一定会拥有这幢房子,甚至比它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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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如果你想住在那样的房子里,那就好好读书吧,将来长大了努力工作,就一定也会住进这座房子,甚至拥有比这还要好的房子……”
爸爸的这句话从此就一直在查尔斯的耳边回响。他的眼前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这天一回到家里,查尔斯就迫不及待地对母亲喊:“妈妈,我要读书,我要写字!”
芭罗看着儿子,她高兴地说:“哦,我的儿子长大了,竟然知道要读书写字学知识了。”
查尔斯则异常坚定地回答母亲:“妈妈,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努力工作,我要住进盖茨山庄,我要让咱们全家都住进那宽敞舒适的大房子里去。”
芭罗盯着儿子,她被儿子的激情感染了,不由把查尔斯紧紧地搂进怀里:“好孩子!真是妈妈的好儿子!妈妈一定教会你读书写字。”
从此,查尔斯就跟母亲学习读书写字,还教了他一点基础拉丁文。
查尔斯学习非常认真,而芭罗别开生面的教育方法也能引起他强烈的求知欲。他每一天都积极主动地向妈妈要求:“妈妈,我们今天又该学习什么了?”
但是,由于母亲又接连有了好几个孩子,查尔斯的学习也就不得不被经常打断。每隔一个阶段,她就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查尔斯身上转向新出生的婴儿。
这种情况也使查尔斯感到母亲对他的爱时冷时热,他抱怨母亲,同时绝不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看来,我只有自己多努力读书了。查尔斯,你要记住,母亲不管你也绝不可以松懈!”
芭罗在辛苦照顾查尔斯的几个弟弟之余,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就不能尽全力去培养查尔斯了。有一天,她无奈地对约翰说:“亲爱的,看来只有给查尔斯请个家庭教师了。”
约翰点头同意:“我看也是,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中断学习。”
家庭教师来了之后,查尔斯和他关系相处得非常好。
但是,由于家庭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经济拮据起来,只好又搬到了一个房租相对便宜一些的房子。
约翰把范妮和查尔斯送到了罗马巷的预备学校里学习。
查尔斯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是作文表现得更为突出。他的成绩得到一位年轻老师的高度赞扬:“查尔斯·狄更斯,你的作文写得非常棒。”然后老师又建议说:“你现在不妨多读一些经典的名著,这样你的写作水平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查尔斯面对着老师的赞赏和鼓励,他在表示感激的同时,也决心一定按老师的建议去做。
放学的路上,姐弟俩一起回家,范妮发现,平时活泼好动的弟弟一路上都没有与她说话,就好奇地问:“查尔斯,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老师的话,我该怎样让爸爸妈妈拿出钱来买老师说的那些经典名著呢?”
查尔斯回到家,坐在椅子上为难地发呆。
芭罗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就担心地问:“儿子,看你心事重重的,遇到什么为难事了吗?”
“妈妈,老师建议我多读一些名著。但我知道家里经济情况很不好,可是妈妈,家里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当一点钱用吗?”
芭罗听后,侧过脸思考了一会,她忽然眼睛一亮,对着查尔斯神秘地说:“儿子,卧室旁边那个阁楼,你去打开看一下,可能会找到能够当钱的东西,就用它们去换书吧!”
查尔斯听了母亲的话,皱着眉头想着她说的阁楼里面的东西:自己虽然没有进过卧室旁边的那个阁楼,但那里边存放的都是一些破旧东西。想不起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而母亲却信心百倍地鼓励儿子:“查尔斯,进去看一下吧,我想你会有所发现的。”
查尔斯虽然心里半信半疑的,但看妈妈说得那么肯定,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就打开阁楼的门走了进去。
阁楼里杂乱地堆放着废弃不用的旧家具,落满灰尘的家具上架满了蜘蛛网,他心里顿时被失望塞满了。
他不愿走近它们,只是用眼睛一件一件地打量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张破旧的木椅上,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上面堆着厚厚的一摞书!
查尔斯把身子让了让,外面的光线把屋子照亮了,没错,那真正是一摞书。
他回想起来了:对,这是父亲原来读过的一些书。现在父亲已经把兴趣转向了杯中物,而把早年喜爱的这些书无情地束之高阁,不再问津了。
查尔斯顾不得破旧阁楼里的灰尘和蛛网,他惊喜地扑上前去,贪婪地把那摞书抱在怀中,一边向外走一边惊喜地对母亲高喊:“妈妈,我找到了!”
他来到卧室里,一边逐本擦着上面的灰尘,一边如获至宝地大声念着每本书的名字:“哦,妈妈!是《鲁宾孙漂流记》、《汤姆·琼斯》,看哪,这本是《兰登传》,妈妈!还有《一千零一夜》。”
查尔斯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高兴。
芭罗面带微笑看着儿子,心中充满了爱怜。
美丽恬静的夏夜。当别的孩子都在外面疯跑、玩耍,而查尔斯却在卧室里与他思念至深的“朋友”交谈。他坐在床上,两手捧着书,一边如饥似渴地读着,一边惬意地摇晃着身子。
他读得非常投入,走进书的梦幻世界里,经常把自己当成了书中的人物。
这一星期,查尔斯名叫“汤姆·琼斯”,而下一星期,他又变成了“洛德里克·兰登”。
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让查尔斯百读不厌。
一看到描写航海和旅行的书,查尔斯就忘了吃饭和睡觉。因为他对海军从小就抱有特殊的感情:“等我长大了,我要当一名海军舰长;或者成为一个周游世界的环球旅行家!”
他不但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憧憬,而且还把书中的情景放在他的家庭和周围,附近的每一座谷仓、教堂里的每一块石头、教堂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与他书中的人物有某种联系,代表书中某个众所周知的地点。
全家随父住进负债监狱
1823年2月,约翰接到调令,让他去萨默特大楼任职。这个被酒精烧得神经已经有些麻木的人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啊!这一下可把债主甩掉了。”
因为约翰是一个极愿盛情款待朋友的人,但由于他热衷于维持绅士的体面,妻子又不善理家,终于陷入了债务的泥潭。他每年二三百磅的薪水常常在领到之前,就已签字偿还给别人了。
由于生活拮据,一家人被迫迁居伦敦。查尔斯在年初的时候仍然留在了查塔姆,因为他这一个学期还没有结束,但到学期一结束他也不得不到伦敦去了。
这次他们住进了卡姆登镇赫姆街16号。
安置好之后,查尔斯百无聊赖地走上卡姆登镇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破旧简陋的房屋,街上稀稀落落的人群,穿着破旧的衣服低着头匆匆而过,他们都在因贫穷而奔忙。
当然,大街的尽头有“红帽子妈妈茶园”,附近不远还有乡间小道及乔克农场的几个茶园,他只要走出家门就能看到绿树成荫的汉普斯特德山。但更多的是与这乡间美景格格不入的情景。
查尔斯忧郁的心情更增添了伤感:“这里与查塔姆是多么的不同啊,简直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查塔姆,他那神圣的故土,那里到处都能看到海军军官,随时都能感觉到庄严的氛围。而到了这里,是社会地位一落千丈的象征。
环境的变化,并不是让查尔斯感到心寒的唯一原因。
家里现在唯一的仆人,是从查塔姆济贫院雇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当时他们家也只能雇得起这样的人。
而一时无学可上的查尔斯,就责无旁贷地担起了家里的大部分体力重活。
虽然查尔斯当时只有11岁,但他不得不放弃交朋友的机会,放弃读书的机会,把时间都用在照看弟弟妹妹、做家务和跑腿上,甚至还要替全家人擦皮鞋。
他整天低着头忙,根本无人理睬他,他感到极端孤独。他找不到年龄相仿的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他不再有当初在学校学习时领受到的获得进步和知识时的喜悦心情。
这天,一直死气沉沉的家里泛起了一阵快乐的波澜。原来,查尔斯的姐姐范妮考上了皇家音乐学院。
一家人为范妮举行送行晚宴,大家七嘴八舌地对范妮表示祝贺:
“范妮,你考上皇家音乐学院,为咱们全家都争了光,祝贺你!”
“范妮,千万不能骄傲,要在学院取得更好成绩才行啊!”
“范妮,别光顾学习,一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范妮,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啊!”
“加油范妮!好样的!”
查尔斯没有加入这场“念喜歌大赛”,他站在场外,心情落寞地看着即将离家远行求学的姐姐。想到自己无人关心的处境,看着她在一家人的祝愿声中就要离去,心像被狠狠地捅了一下。
范妮从面露喜色的家人的肩膀缝隙里,感觉到了弟弟投射过来的孤独伤感的目光。
她走到弟弟跟前,语重心长地叮嘱他:“查尔斯,现在你的肩上扛着我们家的重担,千万要保重自己呀,我走了你就是大哥哥,一定要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查尔斯的双手与姐姐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不敢与姐姐对视,因为随着家境越来越贫困,他挑着这副重担也感觉越来越吃力,尤其是不能像姐姐一样去更高级的学府求学,他的心里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在约翰肆意的挥霍下,原来捉襟见肘的家几乎已经一贫如洗了。伦敦对这个家庭并未有所偏爱,旧债未偿清,新债又与日俱增,以致他们连食品都买不起,孩子们常常饿得哭叫不停。
芭罗面对着这绝望的困境,她思虑再三,向丈夫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亲爱的,我发现这里的人们普遍缺少文化,如果我们来办一所女子学校,也许会对家庭经济上有所帮助的。”
约翰现在一点辙也没有,妻子这么一说,他马上就表示同意了。
查尔斯为了改善家庭现状,积极地支持母亲:“妈妈,我来负责广告宣传,我可以散发传单。”
于是,他们在高尔街租了一所小房子,并制作了一块铜牌挂在门前,铜牌上刻着:狄更斯太太·淑女学校。
查尔斯写了厚厚的一沓传单,他不辞辛苦地挨家挨户去散发。发完后,就与母亲一起耐心地等待着人们来报名。
但他们的心血白费了,虽然他们对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但好多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一个人来学校报名,甚至那些下层人都顾不上来学校打听一下。
芭罗绝望了,她流着泪对约翰说:“今天,肉店和面包店都不肯再赊给我们东西了。”
约翰一筹莫展地叹息说:“上帝啊,难道我们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1824年初,约翰由于他无法偿还欠下的巨额债务,最终被送入了马西夏负债者监狱。
查尔斯眼睁睁地看着口里吐着污言秽语的债主们,一件件地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光了。转过头看着即将被带走的父亲,心在不停地往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他希望父亲临别时能向他这个大儿子交代些什么,因为当年父亲对他是寄予了如此的厚望。
而约翰却只仰头向天,绝望地说了句:“我这辈子算完了!”这句话使得查尔斯感到心都碎了。
虽然父亲断送了一家人原本的幸福生活,虽然他不务正业,但想起早年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和鼓励,查尔斯还是决定去监狱看看他: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约翰见到儿子,悔恨与思念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愧疚地抱住儿子:“查尔斯,爸爸对不起你,我的儿子,让你受苦了。”
父子俩欷歔过一阵后,约翰对查尔斯说:“孩子,记住爸爸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一年挣20英镑,而只花掉19英镑,那他的生活还会是幸福的。但是如果花掉超过20英镑,那他肯定会落入悲惨的境地。”
查尔斯来回奔走于父亲和心烦意乱的家人之间,眼泪簌簌地流个不停,却又要强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
他常常光顾卡姆镇的当铺,头一批卖掉的是他那些宝贝书籍,接着把火炉、瓷器、椅子等都送了进去。
一家人不得不睡在两间没有地毯的房间里。
芭罗在高尔街“女子学校”坚持了一个半月,一天比一天更绝望。回来与查尔斯商量之后,决定全家都搬进马西夏监狱。
这是马西夏负债者监狱不同于别的监狱的地方,这里的犯人可以为家人租房居住。
生活暂时又稳定了一段。债主们不再纠缠他们一家了,而且约翰还可以继续从海军军需处每周领到6英镑多的薪水。
但是,查尔斯与母亲仍然整天愁眉不展。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约翰作为一家的顶梁柱已经断折了,而一家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搬离监狱呢?
打工挣钱减轻家庭负担
查尔斯一家被生活所迫,一直住在马西夏监狱里。
忽然有一天,芭罗的亲戚詹姆斯·拉默特先生来到了他们家,查尔斯是认识他的,因为当年住在查塔姆和卡姆登镇的时候,他们曾经住在一块。
拉默特对狄更斯一家落魄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又生气约翰,又可怜芭罗和孩子们。
拉默特拉着唯一支撑家庭的查尔斯的手,抚摩着他干瘦的肩膀,转过头对约翰和芭罗说:“我倒有个想法,让查尔斯到我那家黑鞋油作坊货栈去干活吧,我每星期付给他6先令工钱。你们看好不好?”
夫妻俩喜出望外,他们忙不迭地答应了。因为家里现在太需要钱了。
看到父母对拉默特千恩万谢,查尔斯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只好默认了。他在心里感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本来以我的成绩,可以顺利地升入大学。但那也不会像每周收入6先令让你们如此兴奋。”
拉默特的作坊位于亨格福德码头,而货栈就设在河岸上。货栈里到处都是破烂的杂物,腐烂木头的气味呛得人头脑发晕,大大小小的老鼠在它们的乐园里嬉戏追逐着。
拉默特安排查尔斯在楼上干活。同时还有两三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在楼下与他做同样的活,但拉默特给他们的钱比查尔斯还要低。
查尔斯就在这老鼠成灾的货栈里干着他厌烦的活。
有一天,查尔斯很晚才回到家里。芭罗看着满身疲惫的儿子,心疼地问:“查尔斯,你在货栈干得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查尔斯看着同样疲惫的母亲——他出去做工,家里的活就全包给母亲了。他不想让母亲知道他工作的地方肮脏而破烂,口气轻松地对母亲说:“妈妈,我在那里很好,工作特别简单,一点也不感觉累。”
他看着母亲似乎不相信,就用手比画着说:“我的工作是给一瓶瓶糊状的黑鞋油封口,先盖一层油纸,再盖一层蓝纸,用绳把这两层纸在瓶口扎牢,然后把纸剪平,这瓶鞋油就像药房里卖出来的一瓶油膏一样好看了。几十个鞋油瓶都这样完美地包装好以后,我就在每个瓶子上贴一张印好的标签,接着再去包装别的瓶子。”
听着他那轻松形象的描述,一家人都不由被逗笑了。
芭罗还是不太放心:“你这么小就一个人出去做工,又时常犯病,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千万记住不要和其他孩子打架。”
查尔斯轻松地对母亲说:“这你就放心吧妈妈。我在头一星期就认识了一个男孩,当时他穿着破围裙,头上戴着纸帽,他到楼上来教我扎绳打结的窍门。他叫鲍勃·非勒,他比我大点。可笑的是,他竟然称我‘一位年轻的绅士’。”
约翰生性好客,他听查尔斯说到这里,不由得责备儿子:“既然有这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不带到家来让我们都认识一下?”
查尔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他本来也说要来,但我没让。”
他看着爸爸妈妈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态,又继续说:“有一次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是鲍勃·非勒自始至终护理着我。当时我疼得难以忍受,他们在账房间我平时休息的地方临时找了些稻草,铺了一张地铺,而我则在地板上到处乱打滚。”
约翰和芭罗听到这里,都不由得紧张得大叫了一声:“呀——”
查尔斯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很快就没事了。鲍勃就把一些个空鞋油瓶灌了热水,把它们轮番贴在我的胁下,弄了好半天。我好受些了,等到黄昏的时候就完全舒服了。我要独自回家,鲍勃并不同意,一定要护送我回去。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住在监狱的事,我几次想摆脱他,但是鲍勃出于好心,对此毫不理会,于是我在靠近索思沃克桥萨里那一边的一幢房子的台阶上和他握手道别,为的是使他相信我就住在那儿。为了装得逼真,防备他万一回头发现,我还敲了敲门,当屋里的女人开门时,我就问那儿是不是罗伯特·非勒先生的住宅。”
芭罗一边听儿子绘声绘色地叙述着,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而约翰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为了节省开支,查尔斯总是在监狱里和家人一起吃早饭、晚饭,但中午饭却没有空回监狱去吃。当时那里的午饭通常是一个面包卷或一份布丁或面包夹奶酪,有时难得会送上一杯啤酒。
有一回,他实在熬不住了,就来到德鲁里巷克莱尔小巷里的一家牛肉馆,要了一小盘牛肉来下饭。
当他吃得正香,忽然发现餐馆里的一个跑堂的和另一个伙计,就像看什么新鲜事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还有一次,他豁出去了,走进威斯敏斯特议会街上的一家小酒店,挺直了胸板,像一个大人一样对老板开口说:“你们这里最好的淡色啤酒多少钱一杯?要最好的。”
老板告诉他:“两便士一杯。”
他豪爽地说:“那么就请给我来一杯吧,倒得满一点!”
老板完全被这个“年轻的绅士”给镇住了,他给了查尔斯一杯淡色啤酒,然后悄悄把老板娘叫了出来,他们向这位“年轻的绅士”问了几个问题,而对方的回答让他们不知所云,老板娘激动地上前吻了他一下。
但是,这种“聊发少年狂”的事,对查尔斯而言,是难得有足够的钱来如此奢侈一次的。
查尔斯对周末充满着期待,因为每当这天,他就会往口袋里装进6先令。他在回家的路上,可以向沿途的商店、书店里张望一下,有时还能买一块有点变味的低价点心犒劳一下自己。
可是这微薄的收入对于这个破产的家庭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是,查尔斯不仅要以惊人的意志承受一个幼弱身体所无法承受的劳累与折磨,还要以最大的毅力承受一颗稚嫩心灵所难以承受的冷酷与侮辱。
尽管生活是悲惨和凄凉的,但查尔斯对人间众生相的观察兴趣却从来也没有减弱过。他依然对这种观察充满了好奇。
每天晚上,回到马西夏时,总是很高兴地听母亲讲她所知道的有关监狱中的各种见闻,以及里面各色负债人的来历。
而自己也把沿途经过的伦敦塔、泰晤士河以及监狱附近的建筑物,编成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精彩故事讲给一家人听。
学业成绩优异
查尔斯在货栈做工,而范妮却在皇家音乐学院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家里人有时会去观看她在学院集资的场面。而这更刺激了好学的查尔斯。
查尔斯每当想到自己不可能去凭学习获得这些成功和荣誉时,他的眼中就溢满了泪水,他感到心在阵阵绞痛,他每个晚上都在祈祷:上帝啊,赶快把我从所处的屈辱和低贱中解救出来吧!
不久,他的祈祷就奏效了。
1824年4月,查尔斯的祖母去世,约翰由此继承了250英镑的遗产。
约翰的兄弟们又凑了些钱,帮他还清了债务,他终于被释放了。
脱离了马西夏监狱,一家人又住回到了卡姆登镇。
其间,那黑鞋油作坊已经搬到了离钱多斯街和德福德街交叉路口很近的一条街上。
老板看到查尔斯已经干得非常熟练了,为了干活时光线更好些,就安排他和其他孩子们一块在临街的窗口处工作。这样就完全暴露在行人的视线之下了。当地的小姑娘、小男孩一边吃着果酱蛋糕,一边把鼻子压在玻璃上看他干活。
这对查尔斯是一段屈辱的日子,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所受到的伤害,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太不公平了。从这个时候起,他心中产生了对儿童的怜悯心和任何人也不能像儿童那样受苦的思想,这种思想是非常强烈的,也是非常正确的。
约翰出狱之后,就想到儿子干活的地方去看看。这一天,他来到了货栈。
当他看到心爱的儿子和几个贫穷的孩子竟然在过街行人的视线之下做这种活,简直是露丑,心里不由得又生气又难过。
在这种心理冲动之下,约翰给拉默特写了一封口气非常无礼的信,质问他:“为什么要让查尔斯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做这么艰苦的工作!”
拉默特看了之后一下就火了:“当初是为了可怜你们家才这么做的。这个混蛋,自己游手好闲把家庭弄成这样,还嫌我让他的儿子干不体面、不轻松的工作。现在,就算查尔斯干得再好,我也不让他在我这干了。”
查尔斯被突然解雇了,他有点伤心,一方面是因为这太突然了;另一方面,虽然拉默特对查尔斯一直很好,但一说起约翰来就暴跳如雷。
但同时,查尔斯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宽慰感。
芭罗对约翰如此对待拉默特极为不满:“这几年,我一直都为家庭累死累活地干,但我从没有抱怨过。现在你把查尔斯的工作搞砸了,那我们的生活靠什么来维持?我去找拉默特说说,让查尔斯再回去。”
芭罗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第二天就去了,并带回了要查尔斯明天早晨回去上班的口信,并说别人对查尔斯的印象很好,都欢迎他回去。
约翰这时却坚持说:“千万不能让查尔斯再回去了,他应该再去上学,他已经12岁了,要不然就过年龄了。”
查尔斯虽然一直记恨父亲的不务正业,但在这一刻,他突然就原谅了他。同时,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查尔斯也丝毫没有减退追求知识的渴望。他坚决地对母亲说:“妈妈,回到黑鞋油货栈去简直就是回到无边的苦海和绝望之中。我再也不回那儿去了!”
1824年年底,约翰提前从海军军需处退休,每年有145英镑的退休金。而且靠着一位亲戚的力量,他不久就被任命为一家报纸在议会中的采访员。
而1825年年底,查尔斯则成为了汉普斯特德路韦林顿寄宿学校的走读生。
这两年多的时间,是查尔斯十分快乐的岁月。他经常给父亲带来在学校发生的一些笑话:
“我们学校的老师个个都博学多才,但校长琼斯先生——我们学生们都称呼他‘头儿’,并不是一个高明的教师,他愚昧而野蛮,常常体罚甚至毒打学生。其实他根本对什么都一窍不通。但他对法文教员总是彬彬有礼,生怕得罪了人家,因为假如‘头儿’冒犯了他,他就马上用法语对‘头儿’讲话,老是使‘头儿’在孩子们面前因无法听懂或无法回答而尴尬万分,我们看着他那瞠目结舌的窘相都忍不住想笑。”
查尔斯在学校里学习很好,他在那里开始接受他一生中最后两年的学校教育,他学习了英文、舞蹈、拉丁文、数学。他曾多次受到奖励,成为优等生。
现在,查尔斯已经是一个相貌堂堂、头发卷曲、聪明伶俐的小伙子了,他神采飞扬、亲切可爱,很讨人喜欢。
查尔斯对当时刚刚出版的一种杂志很感兴趣,于是和另一个孩子一起出了一种周报,写在练习本的残页上。谁想借阅,就要用弹子、石笔来当阅读费。石笔是学校里的主要货币,把它们积聚起来就构成了财富。
查尔斯还编写并演出了一些剧本,其中之一是用无韵诗体写作的,讲的是一些纯虚构的东西;他还专心投入于训练一只小白鼠;他还成了使用成年人对之全然不懂的古怪语言的制造专家。
查尔斯常常欣慰地想:“虽然学校的课程有些很枯燥,但日子过得还算快乐,总之要比那粘贴鞋油标签的日子要快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