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
回首过去的日子,我再一次深深体会到在生与死的关口,使我活下来的不仅仅是自己对生的渴望,医生尽心尽责的医治,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源源不断的亲情。
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像我这样拥有如此多,如此浓的亲情——父母亲、五个哥哥及嫂子、两个姐姐及姐夫、哥哥姐姐的孩子们,还有我的爱人。
2001年7月至2002年8月,我的家人与我一起度过艰难险阻的一年。
看着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强壮的身体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垮掉,我真的有些纳闷和吃惊。
身体不适的感觉是从2001年6月22日开始的。那天一早起来,我觉得下排的牙齿很酸胀,还有点微微作痛。可我没太在意,心想大概是上火了,没想到几天后这种不适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紧接着脸部三叉神经痛,头痛,再到胸骨痛、背痛、腰痛,以至于无法走路。
每天,尤其是晚上,疼痛如火焚身,我无法躺下睡觉,只好在房间里两手托着下巴来回走动。实在痛得无法忍受时,我甚至用脑袋去撞墙。平生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什么是痛不欲生。
可是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看过来,都查不出病因。每次医生不外乎让我吃点止痛消炎的药片,打打止痛针。我多么希望有医生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直到2001年7月28日凌晨,我又一次去看急诊,医生才开了化验单让我做血检。结果让医生大吃一惊,我的血小板计数只有1.7万(正常是10万到30万)。2001年7月30日,我被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接下来,便开始长达一年的病房生活,日子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直有朋友问我:“遭遇这么可怕的大病,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恐惧?”
我说我是真的没有惧怕,甚至没有一丝难过。从小我就生活在哥哥姐姐们的宠爱之中,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他们都会给予我爱和支持。我知道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们都会倾尽所能救我。事实上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没有人在我面前表现出沮丧(包括哥哥姐姐的孩子们)。在我的病房里大家仍然如平常一样有说有笑,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得了可怕的白血病。
手足之情,延续了我的生命,托起了我的希望。
在我住院38天后,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小表哥、胡浩和我一起到广州器官移植配型中心进行骨髓配型。结果三哥和五哥与我的骨髓型完全相配。
我喜极而泣。
2001年12月4日,我用三哥的外周血造血干细胞做了移植手术。
如果说哥哥姐姐对我的付出,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是一种割舍不断的责任感,那么姐夫和嫂子的无私奉献就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爱,是少有人能企及的高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名言自古以来就是用来形容美好婚姻的,而我认为用它来形容我的家人与我之间的情感一样贴切。
“患难见真情”这句话曾经离我那么遥远,因为它一直讲述的都是别人的故事。然而,这一场病却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和伟大意义。
知道我因病住院的当即,胡浩便从上海飞来广州,他的人及他的爱情自始至终陪伴着病中的我。那个时候我与他的关系充其量也只是恋人而已,他没有义务照顾我,更不必负任何责任。然而他并没有走远,反而离我更近。
他不肯听我说感激的话,不许我与他分“你我”。他的诚恳、他的殷切、他的纯朴,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不仅仅是一份爱情,这是超越了爱情的亲情。他已不仅仅是恋人,他是亲人,是不离不弃的亲人。
亲情和爱情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堤坝,把奔涌向我的洪水猛兽牢牢地挡住,让我在凶吉未卜的病中生活仍然葆有一份快乐心情。
我从亲人们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活下来,从今往后,我就是踩着亲人们的心血垒成的道路,继续我的生命历程。每往前踏出一步,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血浓于水,此生不忘”八个殷红大字。
因了这份爱,在条件几乎不允许的情况下,我在病房中坚持把我的所遇所闻所想尽可能地记录下来。写得比较凌乱,甚至有些日子只是写了几句话;时间也不完全连贯,那些被掠过的日子是我实在无力也无心的时刻。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谈不上人生哲学,但是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是我和我的亲人在病房中所经历的分分秒秒。
回头看这些日记,我发现,我所记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病房生活,那也是所有白血病患者的生活写照。在我整理这些日记的过程中,我有了更深的感触和感悟。而病友们的情况也在变化,我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穿插在这本日记中,希望大家更多地了解和关注白血病,并为白血病患者献出您的爱心。
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2004年8月24日
汕头大学出版社版《命若悬丝》作者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