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马靴

文化的马靴

这个冬天流行马靴。你到大街上走一趟,会看到各种各样的马靴: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褐色的,还有蓝色的;长筒的,中筒的,介于马靴与皮鞋之间的更短筒的;中跟的,高跟的,更高跟的;常规的,靴腰翻卷着的;皮的,绒的;素净的,有种种装饰的。总之,马靴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与一般的高跟鞋比起来,马靴以它的体积和不菲的价格昭示着主人的卓尔不群。似乎穿上了马靴,该女士就时髦了一点儿,动人了一点儿。这是真的,同样一位女士,穿上了马靴,她就给了你异样的感觉,你觉得她与不穿马靴的她有些不同了。你真的觉得她更耐人寻味了一点儿。你不由得投去欣赏的目光。你应该用你的目光甚或语言去赞美她。该女士对你的赞美肯定会报以微笑。穿马靴的女士兴许会让你想到花木兰、穆桂英这些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英雄。但她们本质上是女人。这很有趣。女人们需要炫耀她们的女性特征。她们用恰当的衣着把身体的线条突出出来,把她们女人的体态和柔美的气质展示出来,以表明自己的存在。但她们懂得,要想甜加点盐,稍稍男性化一点恰恰更加女性化。于是她们穿上了马靴,有的还穿上了马裤。

穿上马靴的女士在大街上商场里“嘎嘎嘎”行走,趾高气扬,她们的高贵和自信因马靴而得以表达和播撒。她们为社会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众多的马靴弹奏出时尚的主旋律,男人们和不穿马靴的女人们应该仔细聆听,享受这旋律的美。

想来马靴肯定有不方便之处,那个高筒子并没有保暖的意义。它对女士的双腿只能是一种束缚。她们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怕是脱掉马靴换上拖鞋,解放自己的双腿和双脚,让它们享受一段自由的时光。她们暂时地中止了文化对自然的压抑和伪饰。出门的时候她们再套上马靴。她们需要用马靴的自我束缚表明自己是入时的、新潮的、高贵的、不可轻视的、值得注意的。这正应了波伏瓦那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是她们自己让自己成为女人。

马靴不仅仅是马靴,它还需要女士们衣装的配合。过时的衣着配不上新潮的马靴,老迈的女人基本上不穿马靴。穿马靴的女士因此将自己与其他人群作出某种程度的切割。她们不必振臂一呼形成统一战线与非马靴们对抗,因为非马靴们在时髦的马靴面前已自惭形秽了。非马靴们对她们的不可一世心有戚戚焉。她们有可能反躬自问:我是不是落伍了,老了?在这种压力之下,本不准备穿马靴的也赶紧到商店里买一双。当然也有自觉的非马靴主义者,她们以自己的非马靴坚持自己的信念,坚持自己独立的品位,她们对马靴主义者不屑一顾。在马靴主义者面前她们是另类。在某种场合,她们也能对马靴主义者形成压力。看,人家不穿马靴,更显得随意和成熟。毕竟,马靴有点儿男性化,马靴给了女人某种强势但减弱了女性的柔美。不穿马靴有不穿马靴的好处。马靴的美完全可以为更为时髦的鞋子所替代。

女士们不骑马,但她们穿上了马靴。我不知道有没有哪一位女士在穿着马靴之前或之中思考一下马靴的历史,思考一下马靴的生活化和女性化过程。不,她们不必这样耗费脑筋,她们仅仅随潮流而动,不假思索地加入到时尚的队伍中去。原本用于骑马打仗的马靴一跃变为时尚的娘子军的最爱。她们策马扬鞭,为社会的时尚化冲锋陷阵。

明年还会不会流行马靴?不得而知。也许情况会是这样:明年流行某种帽子或者裙子。穿马靴的还大有人在,但人们的注意力已不在马靴上了。

变化总是好的。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时尚的更迭变换愈加迅速,这是社会富裕和思想环境宽松的表现。20世纪70年代有机关干部到街上剪喇叭裤的,现在已不能设想,有哪位厌恶马靴的官员会组织干部到大街上剪马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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