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男儿无悔》
我和朱彦夫有着特殊的情缘。我们是战友,从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我们共同参加了许多著名的战役。又都在战斗中负伤,有战胜伤残的相似经历,尽管我的伤比彦夫轻。彦夫是沂蒙山的儿子,而战争年代我曾多次在沂蒙老区养伤,是那里的人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们又是“老乡”。我对沂蒙这片土地,对沂蒙的父老乡亲,始终怀有深深的眷恋。我在济南军区工作时,听到彦夫很多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事迹,1987年7月曾专程到沂源县看望他。那时他已从村支书的岗位上退下来,正以坚强的毅力创作他的自传体小说《极限人生》。这部小说1996年7月首次出版。不久,彦夫突发脑血栓,本已残缺的肢体进一步瘫痪。我知道后很担心他是不是还能挺得住,没想到两年后他又把这本传记文学《男儿无悔》奉献给读者。我为此欣慰,更深为感动。彦夫最近来信说,要我为他的这本书作序,我欣然答应。
朱彦夫是个普通战士,普通党员,普通农民,但又有着不平凡的传奇式的人生经历。他14岁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先后参加过济南、渡江、上海等重大战役,在战争的洗礼中懂得了人生的战斗和战斗的人生,历经磨难,矢志不移。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在一次与美国王牌军的殊死搏斗中,他和他的战友们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三天三夜颗粒未进,饿了吞棉絮,渴了吃把雪,打退了敌人一次次疯狂反扑,始终像钉子一样坚守着阵地。最后他们那个高地上的战友全部壮烈牺牲,只剩下彦夫一个人。他遍体是烧伤和弹伤,左眼球被打掉,肠子露出腹外,双腿和双手都冻坏了。获救以后,他整整昏迷了93天,仅大大小小的救治手术就进行了47次,四肢全部被截掉。他这样从死神那里挣脱出来,重新燃起生命之火,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像彦夫这样严重伤残的人民功臣,本来可以在荣誉军人疗养院中安度一生,但他身残志坚,要求回乡务农,选择了一条自食其力的生活道路。他当了25年的村支书,带领乡亲们战天斗地,改变了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为了把革命先烈为国家为民族前仆后继、英勇牺牲、无私奉献的凛然正气和英雄壮举写出来,为了把一个特殊军人自强不息、挑战生命极限的人生历程写出来,他晚年又拿起了笔,开始了写作这一特殊形式的战斗。
我们这些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曾目睹和亲历战争的惨烈与牺牲的悲壮。有多少可亲可爱、朝夕相处的战友,英勇地倒在沙场,消逝于战火硝烟。
青春是美丽的,而她在生命旅程中又是那么短暂。生命是美丽的,而每个人只能拥有一次。战场上如何面对可能骤然到来的生与死的选择,是人生的严峻考验。朱彦夫经受住了这样的考验。然而,在他身上展现的不仅仅是这些。他向人生的种种磨难,包括困苦、挫折、病痛、彷徨、绝望甚至是死亡宣战,向生命极限发出一次次冲击,不仅创造了生命的辉煌,而且获得了超越生命意义的新生,实现了生命的再造,表现了一个在党的旗帜下成长起来的革命战士特有的生命张力。正如朱彦夫所说,他把生命的能量定格在最壮美的极限深处了。
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创作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塑造了保尔·柯察金的光辉形象,鼓舞了无数的革命者义无反顾地走向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的道理。在朱彦夫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的保尔·柯察金。朱彦夫铮铮铁骨、无怨无悔、笑傲人生的英雄本色,他用生命写成的《男儿无悔》,真实而生动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个真正的中国人的形象。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中得到人生的感悟,更好地把握生命的真谛。
朱彦夫告诉我,由于他现在身体甚差,这本书可能是他的最后创作了。但他表示,作为一名战士,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泯灭自己始终追求更大胜利的渴望。他认为人生本就不该有什么极限。所有的极限全部跨越之后,也许就会有一片更加崭新的天地。这是极富哲理的人生箴言。我觉得,不管彦夫今后还能不能创作,他高扬着的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他对党、对祖国的无比忠诚和热爱,他永远战斗着的人生姿态,他的巨大的人格力量,都将使他的生命更加充实和璀璨。在这里,我祝贺《男儿无悔》再次出版,也祝愿彦夫的生命之火烧得更旺!
2014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