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们出于幼稚的虚荣心会用传统的观念反对这些智慧的证据:没错,植物们创造了奇迹,但是这些奇迹永远持久不变。植物的每个种类都有自己的体系,代代相传,没有明显的改进。从我们开始观察植物以来,就是在过去五十年里,我们并没有看到拉美大花兰或卡塔塞蒂兰对“陷阱”装置有所改进,这确是事实。以上这一点是我们可以说的,但是还不够。我们是否将大多数最基本实验都已经尝试一遍了呢?假设我们将令人叹为观止引诱蜜蜂洗澡的兰花放到截然不同的环境中,周围都是与之不相配的昆虫,就这样过去一个世纪,这种植物是否会感到不习惯呢?此外,我们将物种按我们的标准分类。我们就这样自欺欺人地创造出固定不变的划分种类。然而,这种花可能只是适应环境慢慢改变自身器官的同一种花的代表之一而已,不是吗?
植物先出现在地球上,因此当昆虫出现的时候,植物不得不去调整自己的结构系统,来适应这些天外来客们的习性。在我们未知的世界当中,只有这个地质学上无须争辩的事实,可以支持“进化”这个词,但这一点又有点使“进化”这个词的含义变得晦涩了,在根本上,这个词的含义难道不就是“适应、演变与智力发展”吗?
而且,如果不借助史前事实,要想搜集大量证据,证明适应环境、发展智力,这样的能力不是人类独有的,这也不难。我在《蜜蜂的生活》一书中曾谈及过这个话题,但这里我无须详细叙述所有章节,我只简单回顾一下其中的两三个细节。举例来说,蜜蜂发明了蜂房。在野外原始状态中,在蜜蜂的原始出生地上,它们都是在露天进行工作的。因为我们的北部四季气候恶劣,这就让蜜蜂们想出一个法子来:它们改在树或岩石的洞穴中建筑自己的家。这个构思巧妙的想法迫使以前围着蜂巢不动来保温的蜜蜂回到努力采蜜的工作中,兼顾照看蜂卵。在异常炎热的夏天,蜜蜂又恢复到祖先在热带的生活状态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尤其是在南方。[1]
另一个事实就是:我们的黑蜂被人运往澳大利亚或加利福尼亚州之后,就完全改变了生活习惯。过了一两年以后,黑蜂发现周围环境夏天恒在,花朵四季常开,于是每天只是收集当日所需的花蜜与花粉;它们对周遭的环境进行观察,就放弃了祖先传下来的经验,不用再为冬季准备储粮。布科纳提出了一个类似的事实,也可以证明蜜蜂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不是缓慢、永久、无意识而且消极待命的。这种能力是迅捷而且颇具智慧。举例来说,在巴巴多斯,蜜蜂将蜂房建在了提炼厂中心,它们在这种环境中可以在全年中找到大量的糖,所以它们完全放弃通过寻找花朵来采蜜的方式了。
最后,让我们回顾一下这个有趣的故事——蜜蜂怎样反驳了两位知识渊博的英国昆虫学家科尔比和斯潘思的论断。这两位学者声称:“请给我们一个证据,证明蜜蜂受到环境的压力,迫使它们用黏土或者灰浆来代替蜂蜡或蜂胶。如果存在这个证据,我们就承认蜜蜂具有推理的能力。”
他们刚刚发表了这个有点武断的观点之后,另一位名叫安德烈科奈特的博物学家就做了以下实验:将蜡和松脂调和成的混合物涂到树皮上,安德烈科奈特发现他的蜜蜂都不去采集蜂胶了,而去采集这些在蜂房附近唾手可得、不必加工的未知物质来代替花蜜。此外,在养蜂实践中,如果缺少花粉,养蜂人可以在蜂房外放几把面粉,蜜蜂们很快就知道,尽管面粉味道、气味和颜色与花粉不同,但是可以起到与花粉同样的效用。
所以,我认为,刚才所述的蜜蜂的证据,也可以在花朵的领域中得到证实。我曾提及过自己曾对鼠尾草属中的几类做了拙劣的实验,这些植物具有值得称赞的不断发展的改良。我们可以谈一谈巴比内一项关于谷类的有趣研究,研究证明:某些植物被转移到了陌生的气候中之后,也可以像蜜蜂那样去观察并适应新环境。.因此,在亚洲、非洲和美洲最炎热的地区里,冬季对植物也不会有破坏作用,所以小麦恢复到其最初的生长状态中,又变回为多年生植物,像野草一样。就是说,如果将小麦生长的原始热带地区移植到寒冷的地区,就会破坏小麦原有习性,创造出一种新的繁衍方式。就像巴比内所说的那样:
“由于有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植物的生物体似乎预见:一定要经历种子阶段,才能避免植物本身在极寒的季节里衰败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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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刚写完这段话时,正当布维耶先生在科学院发表一篇论文。论文主题是关于在巴黎观察到的两个露天营巢。一个巢筑在日本槐树上,另一个巢则筑在七叶树上。后一个巢挂在一根小树枝上,小树枝的两个枝杈靠得很近。第二个巢筑对特别艰难的环境表现出了明显而灵活的适应性,因而在这两个例子当中比较突出。德帕维尔在1906年5月31日《争鸣日报》科学专栏的一个提要中写道:“这些蜜蜂,立起结实的柱子,采取确实非常巧妙的保护措施,最后把七叶树的两个枝杈变成坚实的顶盖。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为躲避雨水,它们安装了篱笆,还搭建加厚的顶棚或遮蔽物,用于遮阳。现在这两个营巢都在博物馆里,你也许并不了解蜜蜂完美的劳动成果,除非你亲眼仔细看过这些巢是如何搭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