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铨是“半空少爷”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光超和小胡这一表,虽没有三千里,也不怎么近了。原来光超的叔祖公蒋百里(方震)和金铨的六伯父胡海门(源汇)、沈重的祖父沈鼎臣是三位一体的好朋友。沈重的父亲沈强和光超在南京的时候住在一起,虽然份属叔侄,彼此也开过玩笑,等于忘年交了;经常一块儿新街口跳个茶舞,夫子庙打个茶围什么的。就这么着,光超叫庆桢小表弟。庆桢和金铨在北平汇文中学同学,同班不同科(汇文的制度顶特别,初中二就分科了,小胡是理科,庆桢是文科),开始大家都不认识,后来因为放寒假,宿舍着火,把住在学校没回山东老家的三个学生差点儿烧死,其中一个就是沈重(庆桢)。小胡那年跟他爸爸胡海星(源深)到南京度假去了,还是在报上看到学校火烧的消息,他们老太爷才告诉他沈重是山东沈鼎臣的孙子,沈鼎臣是他六伯父的好朋友。寒假之后,金铨再回到汇文和文科的沈重攀上了亲戚,从此,蒋光超小表弟沈重的同学胡金铨,也就成了光超另一个小表弟了,您看看多绕脖子!
提起光超的叔祖父蒋百里,在民国初年的时候,可是顶尖儿的人物,当过保定军官学校的校长,是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原是日本留学生,所以娶的太太是日本人;生平最著名的事情,莫过于在学校操场当众举枪自杀的事件了,那是为了北洋政府发不出经费,才迫得他出此下策。蒋光超一位大伯,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蒋复璁先生;姨丈是张艾嘉的外祖父魏景蒙,前任的“新闻局”局长、“中央通讯社”社长,博学多才,风趣幽默,更写得一手好字。至于金铨的六伯父胡海门,也是民国元年的风头人物,不仅是政府议员,和丁文江、梁启超又同属研究系的。由于他们老哥儿们过从甚密,这些小弟儿们在异地相逢后也就亲同手足。这是他们表兄弟的由来。没想到遇见我这位东北老乡,大家居然一起烧香叩头变成了八拜之交、金兰之友的把兄弟!
至于光超介绍金铨说他也是北平艺专的,倒也沾上那么一点点。原来小胡在北平汇文读到高三的前半年,也经常到艺专西画组旁听,但不算正式的旁听生,只是偶尔和同学们一同听听蹭戏,画画石膏而已。
小胡高中没毕业就让学联调到华北人民大学去了,不久就跑到了香港。
不过他刚到香港的时候可比我阔气得多了,居然住在九龙最贵族的半岛酒店。倒不是他带来了什么金山银山,而是碰见了一位中俄混血的同学王大勇。王大勇的爸爸王新章是当时“中国航空公司”(TNAC)香港站的总经理,中航宿舍就包在半岛酒店,小胡也就滥竽充数地以中航“空中少爷”的资格住进半岛;其实他才不是什么空中少爷呢,他只是少爷而已。北平把一半有仁儿一半没有仁儿的落花生叫作半空儿,金铨充其量也不过是位“半空少爷”!
在半岛酒店优哉游哉地住了几个月,没想到祸由“天”降,爆出了一件空前绝后的大新闻,原来“中国航空公司”的总经理刘静宜和“中央航空公司”(CATC)的总经理陈卓林,把“中航”和“央航”的七十多架飞机全部开到红色大陆去了。于是王新章被逼辞职。我们的半空少爷也一下子由半空中摔下来,变成了真空少爷,身不由己地由半岛被迫迁到北角的康复公寓做其寓公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康复公寓又碰上了一位上海商人顾浩,告诉小胡发财之道,哈,这笔财可发到姥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