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璇演戏真是舒服
严俊是数来宝的表演者,接过词儿来一看:“哎呀,宝贝儿!这么大篇儿叫我怎么数啊,再说我也不会唱啊,这么着吧,岳老爷,叫李翰祥代我收音吧!”
好,想不到我还自编自唱呢。不信你留神注意一下,《花街》这部片子有时候还在电视上演哪,到时候你仔细听听,准不是严俊的嗓门儿!沙沙的,不是如今的“大L”,是以前的“妈勒巴子李”!
我又写又唱的,长城公司给我的酬劳是港币一百大元,不然怎么叫“血肉长城”呢!这一百块个个都是由老板肋骨上摘下来的,还真不好赚哪!不过还好那时邵氏的方小姐还没有出山,不然的话,一百块?干嘛?写个剧本才一千五,一百块一个歌词?疯了?反正李翰祥是自己人,抽支烟卷就行了呗。一支香烟要抽好半天哪!对不对,还不能买好彩,小粉包就成!对不?(不然怎么连我们邵老板都叹八〇年代的电影难拍呢,不省行吗?)
和周璇小姐同场演戏,真令人觉得舒服万分,导演讲完剧情之后,叫她试一遍,试完之后总是回头低声地问问我:“李先生,你看我演得行吗?不对,你可得给我说说!”
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不得不给她点意见:“您出场鞠躬的时候,头再低一点就更好了,敌伪时候台下看白戏的汉奸多啊,不虔诚,他们就喊倒彩了!”
“对,您说得对!”她还不是敷衍,真正拍的时候,一出场一亮相还真是毕恭毕敬地向台下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讲过日子,周璇小姐不仅节省得很,差不多已经到了抠门儿的地步了:她每天坐的士到侯王庙的世光片厂拍戏,一定在嘉林边道口下车,因为的士开到那儿刚好是港币一元,再开下去可就跳字儿了。一跳就是两毛,哪儿是跳字啊,简直是跳心。为了节省两毛钱,宁愿多走二里路,你瞧瞧多刻薄自己。
但是,我可不知道周璇小姐包月地住在青山道的××大酒店,我要预先知道,打死我也不去!有一天我带着银星舞厅的一位小姐到那个酒店开房,总以为那么远路不会碰上熟人的,没想到早晨和那位舞小姐勾肩搭背地一出门口,在走廊上和周璇小姐撞个正着,当时可把我窘得不得了。周璇小姐倒是挺大方的,依旧是和颜悦色、细声细语地:“怎么,李先生也在这儿包月啊!”
“不,我……我不包月,论天儿的!”一边说一边拉着那位舞小姐朝外跑。好嘛,一晚上就用了我好几百!包月谁受得了!
最早认识周璇,是在北平读三中的时候,一曲《西厢记》的拷红,几乎连蹬三轮儿和拉洋车的都会唱了,大街小巷整天都是:
夜深深,停了针绣,和小姐闲谈心。
这之前也经常听她唱《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调子很熟,不过,不知道出处,也不知道什么人唱的,一直到了香港,看了几部重映的旧片,才知道那首《四季歌》,原来是《马路天使》(摄于一九三七年,赵丹、周璇主演,袁牧之导演)里的插曲。卢沟桥事变之后,北平变成了沦陷区,最流行的一首,应该是《三星伴月》(周璇、马陋芬主演)里的《何日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