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布下了铜网阵
据说马氏夫人貌似天仙,真有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意思;徐氏夫人也有环肥之美,皮肤雪白幼嫩。马徐先生一生喜欢女人皮肤洁白光润,所遇所得也算艳福非浅,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一生没有和白光合作过了。
马徐先生在中国影坛来说,该是一位好导演;但是因为过于认真,过于严肃,反倒过犹不及。我认为导演主场戏无妨刻意求工,尽量考究,过场戏则应“得过且过”,一笔带过。如果个个镜头都是呕心沥血,反倒宾主不分、本末倒置了。马徐先生等云,一等就是十八天,虽然早已脍炙人口,传遍影圈,当然不会是假,可是我却没有亲眼见过,总以为有些言过其实。及至我在韩国的汉城,看见我拜弟小胡(金铨)拍外景的情况,倒认为自己是少见多怪了。
那是一九七七年九、十月份的事,我一位印尼的朋友陈子兴,约晤我们夫妇和朱牧伉俪到汉城参观林青霞拍《金玉良缘红楼梦》。
金铨的《空山灵雨》和《山中传奇》的外景是两片交替拍摄,小胡劳师动众由香港带了三十多口子,在汉城包了一间旅馆,大家不分彼此住在一起,偶尔由张大嫂(张和铮夫人)兼着给大家烧烧饭,做做北方菜。每天拍戏还不觉得什么,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还真叫人有点毛骨悚然。可不是嘛?每天除了吃住还要付给大家每人十元美金的零用,其他的费用包括器材(摄影机、灯光、发电机),交通(大小巴士、大小货车等),不论拍与不拍都要付钱,每天的开销实在够制片老板受一家伙的。汉城的天气,早晨多数阴云密布,不过一到十一点钟左右一定会开天,可是胡导演每天推窗一看,“密云,无定向风”,马上宣布改期。我兄弟一改期没有事做,蒙头接睡二本。好嘛,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于是写剧本、分镜头、画画面地动个不停。旅馆的耗子一直在暗地里等他睡着了,好出来活动活动,找点吃的东西!这么一来,耗子也睡不着了。他睡不着写剧本,耗子睡不着满屋里乱窜。胡导演岂可任鼠辈横行?于是乎展开了一场人鼠大战,五鼠闹汉城。小胡属猴的,猫拿耗子是天经地义的,狗拿耗子已经是多管闲事了,猴儿拿耗子你听说过吗?多闹得慌!
我们兄弟打了一夜猴儿拳,耗子就跟他耗了一夜,第二天推窗一望,阴云密布,当然又宣布改期,然后又叫制片添两件道具——一是打老鼠的夹子,二是关耗子的笼子。正是:
金铨布下铜网阵,悟空生擒白玉堂!
白玉堂是《五鼠闹东京》的老五锦毛鼠,因为大破铜网阵而命丧九泉。如今小九儿(金铨排行第九)也布下了铜网阵,别说锦毛鼠,御猫展昭来了也照样跑不了!一夜之间胡导演聚精会神地看着耗子洞,口中念念有词:“耗子耗,我跟你泡,扔下银钩钓金鳌,任你插翼也难逃!”
汉城:首尔旧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