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遭开除,说来话长

又遭开除,说来话长

听说今年金马奖颁奖典礼上,最佳影片得主、大众公司的导演李行,曾说了一句可爱的话(我的朋友个个都直爽得很,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子达说:“这是公平的!”

小胡(金铨),得了最佳导演,在台上说:“合乎情理,出于意料。”

我当时被永华录取,却只有傻笑,一句话都不会说。不过,几个月后,我却遭到极不公平也极不合乎情理,而出于意料的事,我被永华训练班开除了!嘻,我又被开除了,你看看我这个命!

在艺专被开除,是为了搞学生运动,在永华被开除,是为了刘琼主演的《公子落难》。说明白一点,就是刘公子害得我这李公子落了难,听起来简直像个绕口令,说起来也足有一匹布那么长,咱们还是先由布头说起吧。

我没考永华之前,也就是刚由赤柱“毕业”没多久,我最亲密的战友范宝文同志已经不知所踪。听姜南说是跟一个跑单帮的朋友回了上海,一方面以为我真是画出了汽车洋房发了财,弃他而去;一方面见财化水,差一个号码就中了大马票的头奖。所以觉得香港不仅人情薄如纸,马票也是张张废纸,一气之下就不辞而别了。

建国剧艺社的诸位君子,因此还好好地批评了姜南一顿,怨他不该介绍两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捣乱”到剧社里来。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把我的“街头历险记”向他叙述了一遍之后,就把放在建国剧团走廊上的行李,搬到香港阿唐的家里去。

阿唐是我在东方戏院门口画画的朋友,他是摆摊卖外国旧杂志的。所谓杂志是用四块钱一斤买回来的,然后经过整理,分本卖出,有时碰到裸女月历,每本可以卖十二元(一斤大概称个七八本),所以利润还不错。我可比他赚得多,因为我不仅是无本生意,而且是一种“新兴事业”。

阿唐单名一个辉字,比我大八岁,长得短小精悍,因为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症,所以左腿有些毛病,更显得瘦弱不堪。由于他说得一口不错的普通话,也受过不错的教育,所以大家很聊得来。有时他收了摊子,大家一块儿到修顿球场的小摊儿上,切两盘牛杂,弄一碟猪红,外加一瓶红牌双蒸,边饮边聊,纵横十万里,上下五千年,中外古今、天南地北的一阵,还真有个乐子。我知道他住在大道西、石塘咀的一间唐楼里,却想不到他只是租人家板房外边的一个床位。他看着我手上的行李,马上就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起来,那种狼狈尴尬的样儿,至今难忘。把行李放好,一起吃了饭,他塞给我五块钱,叫我先到中环海皮的小旅馆租间房住一宵再说。

第二天只好仍旧重操旧业,拿起画板,继续我的一元速写、两元素描,也仍旧毫无计划,过一天算一天,赚多少花多少。想想也好笑,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的瞎子替我批八字说:“你是左手拿着个搂钱的耙子,右手拿着个没底儿的匣子,搂多少,漏多少!”可能真是命中注定,所以一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一天看见报纸登着永华训练班招考学员的消息,因为我一直志在电影,所以又跃跃欲试起来。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于是到湾仔的一间服装店花一百二十元定了一套咖啡色的西装,先付了二十元订金,估计以后每天存二十元,一个礼拜可以去取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第五天就出了毛病。

  1.  马票:香港的赛马博彩形式,分大马票和小摇彩两种,1975年被六合彩(Mark Six)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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