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胡适之

我的朋友胡适之

在环城公园散步

人间的许多忙乱,其实都是不得要领,且大多数为庸人自扰——今天的天气特别好,简直有点春光明媚了。去环城公园散步,看见湖边三三两两的钓者。蹲在一个钓者边上待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看见他从水里拎出一条鱼出来。倒是不远处的一个老者技艺相对高超一点,隔一段时间便从水中拎出一条鱼。那鱼极小,只有寸把长。老者每拎上一条,都如孩童一般开心。其实按照市面的价格,那鱼是很贱的,简直不值钱。垂钓者加上诱饵等钱财,付出的代价绝对要比得到的多得多。

但垂钓者是不带功利性的。垂钓者的愿望只是等待,等待鱼上钩,它的实质是希望。同理还有摸彩票的,其实有多少人有机会得到大奖呢?但只要买了彩票,就等于买到了希望。而人们更愿意在有希望的等待中打发人生。站在那些垂钓者身边的时候,我还想,这样的情况是人在钓鱼呢,还是鱼在钓人呢?

我突兀地产生了一个想法,真想到菜市场买几桶还活着的小鱼来,倒进银河。这样那些钓者兴奋的机会就大大增多,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无趣的聚会

参加了一个十分无趣的聚会。听当中的一个人在那拼命地吹牛,某某是他的朋友,某某又是他的朋友,说到底,就是拿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衬托自己的身份。其实吹牛的人都是底气不足,底气要足的话,即使是讨饭的,也是可以让人另眼相待的。比如说在欧洲的一些地铁中,就有不少乞丐拉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这样的要饭者,离艺术家已是不远了。人家的要饭,是他的一种生存方式。

二三十年代胡适的威信极高,且礼贤下士,见面的就是朋友。所以经常就有人吹嘘:我的朋友胡适之。其实哪里是在说胡适之呢,完全就是在摆自己的谱。这样的实例太多了,在报纸上,在生活中,随处都可以看到、听到。

小蛮腰

看了一部名片《爱经》,主旨是说光有爱的手段和技艺是不行的,最根本应该是真爱。这些道理已经算是通俗之理了,倒是对片中印度女人的腰有点兴趣。印度女人的腰跟阿拉伯女人的一样,有着完全活力,用阿城的话说,就是“腰部微妙,像脸部一样有表情”。那腰真是有表情的,而最有表现力的地方就是肚脐一带。其实肚脐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腰眼”,可以像眼睛一样顾盼生辉。有表情的腰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可以称为“小蛮腰”。

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谈论女人,只是提到肌肤、眉眼、手足、态度等方面,没有专门谈论腰。东方女子腰一般都比较短,这一点日本女人尤甚。日本女人之所以看起来臀部较大,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腰短,臀部直连着腰,给人视觉上的屁股尤其大。就名女人来说,好像舒淇的腰长得不错,有着表情和丰韵,是一个完全的“小蛮腰”。相对而言,腰部最有魅力的,还是阿拉伯国家和印度的女人。西方的女子腰太硬,偏粗,好莱坞影星也没有一个腰长得特别好的,比如莎朗斯通以及麦当娜,腰部肌肉粗壮,像男人一般。

贾宝玉是女人

《红楼梦》一直是我的手边书,经常性地读它是流连它的文字感觉。《红楼梦》的文字不带丝毫“暴力”,不像现在我们随处可见的文字,处处渗透着一种“暴力”,富有一种攻击性。《红楼梦》里的文字显得很纯粹和静气,可看出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平静和智慧。这是当代作品所不具备的。

《红楼梦》里最大的伏笔在于曹雪芹是将贾宝玉当作女人来写的,而大观园所有的尴尬就在贾宝玉自己没有男人意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男人,总以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而大观园的女人,又把贾宝玉当作一个男人。所有的矛盾都由于性别的错位。贾宝玉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只是偶尔,一次是与袭人初试云雨之时,另一次则是要娶宝钗之时。

今日翻阅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觉得十分有情趣。这一回写宝玉见麝月一人在外间屋里抹骨牌,便替麝月篦头。原文为:

宝玉道:“咱们俩做什么呢?怪没意思的……也罢了,我替你篦头。”麝月听了道:“使得。”说着,将文具匣搬来,卸去钗环,打开头发,宝玉便拿了篦子替她篦。

后来又因为篦头之事,引来了黛玉和晴雯的一番醋意。林黛玉生气是正常的,晴雯生气又是哪一门子呢?丫鬟的命,小姐的心。

为什么说宝玉实际上是一个女人呢?因为只有女人和女人之间才会觉得没事干,而一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从来就不会觉得无聊。

看《破浪》

看电影《破浪》,印象至深的是电影中那个绝痴的傻丫头贝丝。当她与一个采油工结婚时,神父问她能否担当起爱情的职责,她说是的。神父接着问她在爱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她想了一想,然后说,音乐。

这是一个绝妙的回答。贝丝的回答是对的。电影《花样年华》就是这样,那一首绝妙的音乐就是流淌在两个人心中的秘密。剪不断,理还乱。

冻米糖

我小的时候是一个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除了一日三餐能吃到白米饭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吃的。只有在年边上,父母亲才挑着一些冻米,到糖坊里为自己家割一点糖,以对付我们饥饿的胃口。

割冻米糖,米是要自己晒的。就是先将糯米蒸熟,然后放在太阳下暴晒,晒到很干了,就将一团团的糯米掰开,变成一粒粒坚硬的冻米。父母亲便买上二斤白糖什么的,挑着个米袋箩筐,到糖坊里去割糖。糖坊里这时往往人很多了,空气中有一种充满诱惑的甜香味。父母便将米袋放在那里排队,然后到一边去交加工费。糖坊里的师傅先是将我们的米炒出来,然后加入糖稀,当然,高级一点的是要加入白糖的。然后用大铲子将这些用糖稀搅拌过的米放在一个大木框中,用大石头压,最后再用锋利的刀将之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等到稍冷,我们就将冻米糖放进箩筐挑回家,然后放进特制的白铁箱,这样的话不易走气,蔫掉——而这冻米糖,就成了我们整个春节期间的主要零食。当然,每家每户在招待客人时,这也是很贵重的东西了。

我就是吃着这样的冻米糖度过了很多年。到了后来,我一嗅到糖坊的味道就感到恶心,而年复一年的冻米糖让我感到一种厌恶。到了后来,我再也不想去碰那个干燥的、散发着一股异味的东西。终于有一年,我们家没再割冻米糖了,而这时候,五光十色的东西开始进入了我们贫穷的国家。

冻米糖就这样远去了。而我,对于它从没有一种本能的怀念。现在写起它,只不过因为它是我记忆中的一个情结。从彻底的意义来说,我对那个物质和精神匮乏的时代没有一点好感。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像冻米糖,简单,本质上是愚蠢的纯朴。而我一直庆幸的是我终于摆脱了各种各样的“冻米糖”,置身于一种慢慢丰富的生活中去,让我能够满足自己并不太多的欲望。这点该感谢谁呢?我想谁也不要感谢,只是感谢时间,时间就是我们的上帝,它会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