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曾那样地呼吸了夜中的凉气,唉!窗扉!由于雾的笼罩,如许灰白的光从月亮倾泻下来——令人起饮的感觉。

唉!窗扉!多少次我的焦额印在你的玻璃上而得清凉,而当我从火热的床上跑向阳台看那寂然无垠的天际,多少次我的欲念像浓雾一般化作轻烟。

往日的狂热,你对我的肉体曾是一种致命的耗损;但灵魂会那样憔悴下去,当没有东西能使它对神分心!

我崇敬的坚贞是可怕的,在那儿我竟感赧然无措。

长远地你还得寻觅灵魂难能的幸福,美那尔克对我说。

初期可疑的狂奋消逝以后——那还在未曾遇到美那尔克以前——接着是一段像穿过洼地时的不安的等待时期。我消沉在不是睡眠所能治愈的昏倦的重压中。餐后我躺下,我入眠,醒后我更感困倦,神志麻木得犹如此身行将变形。

生命朦胧的蠕动;潜在的工作,不知来处的创生、难产;昏惰,等待;蛹似的我不断地入眠。我让这新生命在我身上成长起来,而这未来的我已与当时的我完全不同。一切光来到我那儿都像穿过碧色的水层,穿过树叶,穿过树枝;混淆与困怠的感觉正和酒醉时或是神经错乱时的相仿。唉!终究让这最后的难关,这病,这剧烈的痛苦来到吧!我那样哀求着。我的脑子正像暴风雨时的天空,满压着滞重的云块,那时人已几乎透不过气来,那时一切等待着闪电来撕破这些充满着愤怒而掩蔽起碧空的烟煤色的皮囊。

等待!你还将持续多久?而此后,我们又将以何为生?——等待!等待的是什么?我那样呼喊着。什么突然来到的东西还能不是从我们自身所产生的呢?而什么我们所可能产生的东西还不早已是我们所知道了的呢?

阿培耳的出世、我的订婚、爱立克的死、我生活的颠簸,这一切非但没有消除这种冷漠,却似乎使我更深陷下去。那样的这种昏迷状态像是源于我自己的思想,以及我自己不确切的意志的错综性。我真愿悠久地长眠在大地的湿润中,像一棵植物似的。有时我对自己说,我的痛苦告终时欲乐就会到来,而我将在肉体的消耗中去寻求精神的解脱。接着我又接连几小时地昏睡,像那些为炎热所困倦的孩子们,白昼大人给睡在热闹的室内。

以后我从辽远处醒来,满身大汗,心跳着,头脑像是半醒半睡似的。光从关闭着的百叶窗隙缝中透滤进来,把草坪绿色的回光反映在白色的天花板上。这暮色的明静对我是一种唯一的温慰,正像当你长时间在洞中受黑暗包围以后,那一种穿过树叶与水,在洞口抖擞着,显示出温柔与悦目的明亮。

飘忽地传来室内的喧噪。我慢慢地回生过来。我用温水洗梳,而无精打采地,我跑向原野直到花园的长凳上,那儿我懒散地鹄候着暮色的到来。我一直倦于说话,听人说话或是写作。我念:

……他看到他眼前

荒芜的道路,

入浴的海鸟,

伸展着它们的羽翼……

此处应是我的归宿……

……人却令我住在

森林的树叶下

在橡树下,在这地窖中。

寒冷的是这土屋

我对它已早厌倦。

阴暗的是那些山谷

以及高的丘陵,

树枝凄凉的城郭。

荆棘满覆——

无趣的居留。

有时掠过对生命的充实,虽未获得而是可能的,这种感觉;以后这感觉一再出现,逐渐萦绕不散。唉!让一角青天显露吧,我呼喊着,让它在这永久的报复中展开吧!

我整个生命像迫切地需要一种更新。我等待着第二次的怀春。唉!给我的双目另换一种新的视觉,给它们洗去书本的污迹,使它们更像这它们所凝视的青天——今天由于雨后整个显得明净。

我病了,我旅行,我遇到美那尔克,我康健惊人的恢复实是一种再生。我重生在一个新的生命上,在新的天地中,在已整个更新了的事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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