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拜笔译序
彦和之言曰:“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韻者笔也,有韻者文也。”今以无韻之散行迻译《鲁拜集》,识曰《鲁拜笔译》。
笔译何为而作也?余既以七字绝句译成《波斯短歌行》,意浑而辞歧,苦人莫之能窥也,即於译笺中聊出一二,得示例焉。又鸠同人集唐句译成《莪默绝句百衲集》,文同诨体,辞近射覆,人益莫之能窥矣。适欲刊此百衲集,乃就示例者足成之,遂有此笔译,附百衲集行,用昭《鲁拜》之原意也。
其译之也,颇有甘苦,以繫乎迻译之法,聊为述之。吾国诗古文,与吾国学合,崇乎性,蔑乎情,故久为程式,难与俗谐。盖俗生乎情,利之趋也。去俗逾远,於性逾几,庶乎康德所云德性之徵。所以“刘郎不敢题糕字”之慎,“古文之体忌小说、忌语录、忌诗话、忌时文、忌尺牍”之迂,良有以也。然近代以来,新学渐盛,古文之约束,亦颇贻人惑。乃有数辈人物,径用新辞,倡言写口,黄公度其尤也。行之既肆,知有必不能若此者,始幡然有悟。故公度晚年定诗草,删之太半矣。虽前人之鉴不远,而後人之学益肆,昧於斟酌去取之际者固多,俗体流传,圣学播荡,深可哀也。
余以古文之体迻译此集,实逢此斟酌去取之际,然不敢不慎也。踌躇再三,得数法焉。有彼是相当之辞,固其上者;必无有之,亦当使彼顺乎此之句法,不相龃龉,中者也;句法犹不能顺,则必求之辞气之肖,其下也。辞气尚不能肖,毋事此可矣。故知吾国文体,程式虽峻急,亦非不能随顺也。要须忖度,实忌颟顸。然余不学,心有餘而力已殆,勉乎其难哉!果可自负者,宁失之迂,未失之肆,知者其悯而恕之耶?
丙申正月廿八日,自序於我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