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封
巴黎,1919年至1920年
慈爱的妈妈:
我是在乔丹夫人家给您写这封信的。今晚我受邀去莱特朗热家吃饭。星期天中午我还要去参加波休耶学校的校友会。
您过得快乐吗?我亲爱的妈妈。您下次写信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说莫诺特?这个小可怜过得好不好?
我挺努力的,数学成绩还不赖:最近三次的考试成绩分别是12分、14分和14分。
最近我又跟朋友去了一次独立公园,发现那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很差。尤其令人不想再看一眼的是那些现代裸体画。那些画一点儿技巧、一点儿线条也没有,根本不是画,说是一大块肉还比较贴切。
《真的朝圣者》是我的新诗,很受大家的欢迎。我还想让更多懂诗的人来欣赏它。我老是不能按时交出答应给别人的誊写版,是因为我连一分钟誊诗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能等到放假的时候再誊写了。最近写诗的水平飞速提升,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沙曼在《金马车》中的表现真是太棒了,我越发崇拜他,就快变成他的忠实门徒了。我觉得他是独一无二的,不属于任何派别。
上个星期天,我去于贝尔舅舅家吃了饭。之后,他们便带我去看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戏——《疯傻的女郎》,这是昂希·巴塔耶的一部悲剧。昂希·巴塔耶有着无与伦比的戏剧天赋,还有贝纳史登。与其他的文学体裁相比,戏剧能传达更强烈的情感。对创作者则要求他们有普通平实的创意和编排。我对戏剧还是挺感兴趣的,将来肯定会试着写写剧本。
不记得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这么一句话:“其实我不觉得康德或布特鲁为戏剧创作带来了什么创新。”在我看来,贝纳史登和巴塔耶对戏剧创作所做的贡献远大于康德和布特鲁,他们将戏剧的意念以“情境”或“意境”的方式在观众面前表达出来。贝纳史登的《秘密》说道:“其实人们无法相互了解,即使是双方相爱的时候,人总归是自私的。”巴塔耶的《疯傻的女郎》说道:“生命中总有人们无法解释的处境,它们打碎了人们对生活的固定想法。”
我想发表关于天才与荒唐之间一墙之隔的思考。但是我发现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特别像是在玩弄文字,尤其是要讲到“疯狂”这个词的时候。
如果说荒唐指的是理智的完全匮乏,以及在表达自己内心想法时的乏力,那么这便与天才相距甚远。因为天才可以让一部戏剧前后连贯,表达一个完整的内容。当天才的一个想法和另一个想法差别比较大,而这个时候习惯用直觉思考的天才又还没想到如何连接它们,戏剧的内容就会显得前后不一,看起来有点荒唐。这时候,荒唐倒不再是一连串的辩驳,而是另一层次的思想,应该用另一个字眼来表述。现在我还不能清楚地跟您表达我的理论,因为我自己也还没理清头绪。
我本来想跟您说些趣闻逸事,可是最近实在无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我刚刚朗诵完昂希·海涅的一首十四行诗,真是优美恬淡。诗歌里面讲的是一年的12个月。前面的11个月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只有忧伤和欺骗,可是12月来临时:
在我的夜晚里,你会给我带来什么?
他们,他们只会说善意的谎言,那只能给人带来短暂的希望,长久过后还是幻影。
而你!我今天仿佛看到冉冉升起的幸福之星!
从你眼底逐渐冒出!
我和路易是常见面的。近几天我要去看看萨布朗。可惜马克不在那儿了,他去了摩洛哥,曾经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巴黎您会来吧!我知道您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毕竟生活真的不容易。我过得很好,而且心情也很不错,至少您可以不用担心我。再说我也很认真努力。
慈爱的妈妈,就写到这儿吧。长吻您,如我的爱。替我亲亲可怜的西蒙娜。
敬爱您的儿子
安托万
我星期二晚上要出门,因此您是否今天就把电汇支票给我呢?
鞋子——橡胶制品——零花钱。
- 马克·萨布朗是波斯维特的同学和圣埃克絮佩里的里昂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