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忠诚

忠诚,是人对特定对象真诚无私、尽心竭力的思想觉悟与道德操守。一个忠诚于事业的人,坚守岗位尽职尽责;一个忠诚于理想的人,其心所向虽远必行;一个忠诚于祖国的人,在主动履行使命中展现自身的价值。绝对忠诚,是军人的本色所在。

清华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毅然放弃大学校园的自由生活,选择当兵入伍,到“虎狼云集”的军营中去经受血与火的锤炼,便是源自内心对祖国与理想的忠诚。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李高杰与新闻学院的门良杰两次从军铸就无悔人生,只为对火热军营的热爱与向往;新闻学院的贾娜2007年应征入伍,两年后退役返校,主动申请成为一名中国国防生;新闻学院的周浩和法学院的陈熹同是退伍老兵,他们因共同的部队经历走到了一起并喜结良缘,周浩研究生毕业后自愿选择去西部选调,陈熹继续留在北京工作,面对长期异地分居的煎熬,他们执手与共,毫无怨言;自动化系的万一主动选择到野战部队服役,退伍返校后继续在清华园服务学生;法学院的常悦坚守职责,为保卫“战鹰”站岗18小时不曾退缩;“警卫连”新兵精仪系的汪洋孟杰在高寒的乌拉山上平均每天站岗7小时,只以坚强自慰;五道口金融学院的博士生李冲退伍返校后选择国家金融安全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坚持把理想抱负与祖国前途命运结合在一起;航院定向生房圣友曾是扬威的蓝水兵,如今是铸剑的军工人;精仪系的姬存宝回想训练场上流过的血泪,不禁在笔记本上写下“当兵光荣”。

他们主动选择经受磨难,不是不喜欢“小确幸”的幸福,而是无法按捺胸中熊熊燃烧的爱国之心,因此忠诚理想,义无反顾地执着追求。

雪劲亦知松高洁

个/人/简/介

李高杰,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7年10月12日生,河南禹州人。清华大学首批义务兵,现任新疆军区某团装甲步兵营副营长。2005年8月考入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同年12月应征入伍,服役于武警8630部队侦察连。服役期间,被评为师优秀共青团员,加入中国共产党,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返校就读期间,转入建设管理系工程管理专业,于2008年被评为奥运会优秀志愿者标兵,曾担任国庆60周年群众游行方阵中队长。2011年6月毕业于建设管理系,自愿二次入伍,到最偏僻荒凉的某机步师工作;2011年6月,任进藏英雄先遣连排长;2011年9月至2012年6月,在边防学院步兵指挥专业学习,被评为全优学员;2012年8月,赴西藏阿里普兰县执行任务。2013年5月任进藏英雄先遣连连长;2013年6月,带领全连赴昆仑山高原驻训演习,2014年10月,带领全连赴帕米尔高原执行边境任务。任连长期间,足迹遍布南疆五地州,连队连续被评为军事训练一级连、基层建设标兵连,2013年9月,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并于2014年被评为师“十佳连长”。2016年4月任所在营副营长。

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同,但无论所处的平台大小,都应当砥砺自我、胸怀崇高,而我,只不过和很多人在不同道路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行,我只希望,能和这高原上的雪菊一样,把高寒扛过,把缺氧扛过,然后开出自己的花。

——李高杰

陈毅元帅在《青松》中用“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来讲经历了风雪荡涤和洗礼之后的青松将更显其高洁本性,而李高杰将这两句诗化为一句,“雪劲亦知松高洁”,即便在风雪之中,青松也要铮铮傲骨,高洁如初,这句诗写在他的笔记本上,这正是他军旅生涯的真实写照。

初入行伍,渐露锋芒

2005年8月,李高杰走入了清华园,成为河南省禹州市郭连镇几十年来第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农村娃。进入清华的时候,他是抱着“读书改变命运”的坚定信念来的。而事实正是如此,作为一名身处清华重点院系的学生,如果不出意外,光明灿烂的前景对于他来说触手可及。然而一切奋发向上的“有为之法”,很快都被李高杰视为梦幻泡影。就在入学3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学校主干道上的一条横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2005年11月,国家出台了面向高校学生招收新兵的规定,当他骑着自行车,倏然晃过“依法服兵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神圣义务”的征兵条幅时,尽管漫不经心,但眼角余光滑过的刹那已经让他热血沸腾,“服兵役?几个意思!”

心里满是激动的李高杰猛然间一个掉头,直接冲向了征兵咨询台。充分了解情况后,他直接报了名,就这样,偌大的报名征集表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名字。征兵负责人本着负责的态度让他再考虑考虑,他却说,“我父亲曾经是军人,从小我就想当兵。”“家里人不同意?怎么会,从小到大我都处于自由生长状态,我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家里人从来不干预我。”看着这个小伙子一脸的认真,负责人将体检政审表提前给了他,入伍的过程十分顺利,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当听到他即将入伍的消息后,开明淳朴的父母只有“好好干”三个字。

初到部队,带着清华的光环,李高杰一时成为连队里的风云人物。然而,李高杰平时在班里训练、做事却有点马马虎虎,刚下连队的时候没少挨班长训,这多少让他有点下不来台,慢慢地李高杰心里对班长产生了埋怨。“班长天天盯着我一个人,干这干那,工作干得比较多,训练上要求也比较严,而平时的表扬却给得很少。因为当时年龄还小,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种逆反心理。”一天,班长因为一个漏扫的蜘蛛网狠狠地批评了他,这让当时心高气傲的他有些受不了,几个月积累下来的对班长的不满瞬间爆发,最终言语冲突升级成了一场打斗。一场冲突之后李高杰在连队里更出“名”了,然而这个“名”却让他不堪重负,走到哪里都是议论纷纷,言语之间充满了讥讽和不解。这些都被李高杰看在眼里,半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难道要因为自己不恰当的行为让学校的名声、自己的声誉都毁于一旦吗?他悄悄地叫醒了班长,两个人在操场上聊了一夜,误会解开了,李高杰如释重负,从此李高杰开始变得谦逊,无论是在训练还是在生活中,做事都认真起来。他明白,只有干出成绩,才能赢得战友们的真正尊重,而班长对他要求严,是为了他好。

李高杰开始真正地融入部队的生活、学习、训练,他越来越有归属感。“夏天穿着防化服,顶着超过40℃的高温进行防护训练,怕中暑天天喝藿香正气水;当侦察兵,每天做几十个前扑、后扑、侧摔,累得腰都直不起来。”2007年1月,寒风凛冽,部队组织100公里徒步拉练,作为连队的擎旗手,李高杰一直举着旗子走在队伍前面。行至中途,他已是手臂发酸,满脚血泡。战友们劝他去坐收容车,但他没有答应,愣是咬牙走完了全程。

在武警天津某部服役的两年中李高杰入了党,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荣立三等功一次,在部队的日子里,他变黑了,也更壮实了。

二次入伍,再回军营

退伍重返清华后,紧张的学习确实很快便填充了李高杰的生活,但他心里仍然对部队充满了眷恋。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他把手机铃声设置为“军营集合号”,将军功章摆在床头,“作为永久告别军营的纪念”。

清华大学“奥运会志愿者”军训负责人、国庆60周年大学生方阵分队长、二等奖学金……李高杰退伍后的大学生活异彩纷呈。

然而,李高杰还是忘不了部队,他甚至想要到最艰苦的部队去看看,看看那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那里的兵又是什么样的兵。说干就干,于是,2010年暑假,李高杰通过陈忠怀老师联系到了新疆军区和田军分区的政委杨小康,然后就直接来到了和田。到了之后,组干科长就把他安排到了部队大院的机务站。

李高杰心想,机务站可不是体验边防官兵生活的地方,“不安排我去,我就自己找!”千方百计打听之后,李高杰才知道,从机务站到边防团,道路情况很差,交通也不发达,坐大巴要一整天的时间,那单程的车费就得60多元,可是当时的李高杰身上压根凑不出来那60元的车费。不过他可不信邪,“虽然身上没钱,但我可以挣啊!”

他就来到一个工地上,扛水泥、运沙子、搬砖头……所有杂活累活他都干下来,每天干活14个小时,李高杰这个来自最高学府的大学生,愣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工地上埋头干了6天,挣到了500元钱。

有了车费,他请军分区的组干科长帮他联系了边防团,然后就一个人坐着大巴去报到了。没想到他坐了十几个小时找到的还是山下的连队,依然不是山上的边防连。后来,边防团政委宗建民到连队视察,看到了这个主动要到最艰苦的部队体验的年轻人,听说了他的情况之后,就问了问他的情况,他说:“体验生活不去山上边防连,那你还体验个啥!”“我就是想去边防连,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宋建民说:“明天刚好有车上去,你可以跟着去!”

一波三折,李高杰终于来到了某边防哨所体验生活,与边防官兵“零距离”接触了一个月。就是这一个月,再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轨道。

在海拔5390米的西北边防哨所,李高杰爬雪山、翻达坂,第一次亲身体验边防官兵的艰苦生活,经历的这一切都让他心生敬意。回忆那一个月,李高杰说,苦和苦还是不一样的,尽管自己当兵时吃过不少苦,但边防官兵的苦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有电视和网络、高寒缺氧、头疼得要命、紫外线强、饮用水矿物质超标几百倍,身体机能的损耗甚至使连队一些“90后”战士都被环境折磨得早早脱发……李高杰曾连续半个月没有洗漱,因为生活用水是从20多公里外的冰河里取回来的,冰冷彻骨。“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天中午午饭过后,这里就是10级以上的大风。”

这里条件的艰苦和四周壮阔的荒凉让李高杰久久不能平静。而边防官兵对知识的渴望、军队信息化建设对边防一线高层次人才的需求更引发了李高杰长久的思索,让他觉得这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回到北京后,已成为大学四年级学生、即将面临就业或继续深造等选择的李高杰,又做出了令人震惊的选择:申请转为国防生,再次入伍。为表明决心的强烈,他还特意加上了一句:“毕业时,请把我分到最艰苦的一线部队。”

“大家都听过放羊娃的故事”,李高杰解释着自己的初衷。为什么放羊?娶媳妇。为什么娶媳妇?生娃。为什么生娃?放羊。“现在很多人不也是这样吗?读书,考好大学,找好工作,再让下一代重复这样的生活”,李高杰有自己对于人生价值的解读,是谋求个人事业的成功、给家人生活带来改善、齐享天伦之乐更重要,还是充实边防高层次人才需求、默默为无数家庭守望安宁、必要时挺身而出更重要?他说:“这个故事大家应该都听过,其实人生真正的意义是啥,都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每个人的不同选择都值得尊重,但请相信,我不是逞匹夫之勇,而是经过了慎重考虑。”

2011年7月18日,作为总部唯一一名特批的大学四年级国防生,李高杰重新穿上绿军装,如愿走进了喀喇昆仑山脚下的军营,走进边防哨所,成为新疆军区某师进藏英雄先遣连的一名基层排长。

建功边疆,青春无悔

千里边关,巍巍昆仑。广阔天地在面前铺就,初到岗位的李高杰再一次面临选择。

来到新疆军区后,上级机关考虑到李高杰毕业于土木工程专业,准备安排他去总部后勤院校进修,专业对口,正好能让他发挥在清华所学专业特长,而且对于李高杰来到的这片艰苦地区来说,后勤部门是受外界条件影响最小的单位,对新排长来说,能到机关工作实属难得。然而,矢志边防的李高杰婉言谢绝了去后勤院校的机会,强烈申请到西安边防学院接受任职培训,“当一名指挥员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领导看他态度坚决,又将计划追回来,专门为他做了调整,终于,他走进了位于西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学院,为成为一名优秀的边防指挥员打基础。这第三次选择,同样无悔。

“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作为全军唯一一所培养边防指挥人才的专业院校,边防学院对学员体能、军事指挥能力、理论水平、政治素养的培训更是高于部队标准,“确定下来的训练课程,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更改”,边防学院第三学员大队政委王波说。李高杰和其他学员在地形复杂陌生的山区中,共同接受着红蓝模拟对抗、野外生存训练、战术演练,“作为未来的指挥员,走、打、吃、住、藏必须样样精通”。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学院,李高杰默默承受着严格的训练,文武兼修,很快便成长为模拟连的骨干,并在2011年底被评为全院200余国防生中唯一一名“全面发展先进个人”,用出色的成绩证明了自己。在即将重返边关之时,李高杰没有对未来的忧虑,也没有盲目的乐观,他说:“真正漫长而艰辛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任职培训结束后,李高杰直接跟着团队到高原驻训,苦练的劲头依旧不减。为了练好装甲车快速精确瞄准射击,他一有空便耗在车上练动作,有时候实在练得不耐烦了,便围着装甲车转几圈,然后接着练。他练得认真、练得刻苦,练不好不罢休,因此战友们称他为“拼命三郎”——“拼命学习为荣誉,拼命工作为责任,拼命训练为打赢。”正是凭借这样的劲头,李高杰很快在排长中脱颖而出,2013年6月,李高杰被军区特批,破格提拔为进藏英雄先遣连第25任连长。

上任连长之后,李高杰全身心投入到连队建设中,热烈而赤诚。

在连队建设上,他为了提高团队的凝聚力不遗余力。他所在连队有很多少数民族战士,他们中很多人汉语水平很差,为了提高他们的汉语水平,李高杰利用自己的优势,在军营里开起了汉语补习班,把全连汉语水平较低的战士们召集到一起学习汉语。同时自己加班加点,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学习维吾尔族语,以融入到战士们的生活中去。

在连队作风上,他更是不断给自己加码。平时训练的时候,值班员下口令,他就跟着一起入列,“该训练训练,该爬的爬”,战士们说,“连长好几次手都划烂了,还继续爬。”他就这样和战士训在一起,然而,战士们长期以来一直训练的科目,他练过的却比较少,他就利用别的时间加班加点地练。军姿训练三天下来,因为天气寒冷,李高杰的脚底板冻了、裂了,裂的口子就像被刀割了一样;冰天雪地里爬战术,李高杰一边讲,一边卧倒,有不会的就对着教科书边爬边学,他在雪地里爬,爬上十几分钟“身体一热,雪一化,衣服上就全是泥巴”;有一年冬天,连队所在团组织野外训练,全团统一以连为单位携带帐篷、火炉,用来在夜间防寒保暖。原本在高原野外条件已经非常艰苦,李高杰却觉得还不够,“我们既然选择来干这个,就得去经受最严酷的考验”,他的连队放弃了领取帐篷火炉,到了晚上,他们就在车的侧面,把车篷布斜拉到地面,搭成一个个“车体帐篷”,他和战士们就睡在车上,睡在雪窝里。通过这样的方式,他自己,和他带领着的连队成为高原上真正的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边疆卫士。

这位众人眼中的“拼命三郎”,为荣誉而拼,为打赢而拼,为青春无悔而拼。他用高标准严要求为自己拼出了一片天,拼出了青春无悔。

奉献青春、建功边疆、圆梦军旅,李高杰让自己的青春在这片苍凉的土地上熠熠生辉,却也让自己远离了家人。一年只能回一次家,一次只能待上半个月,连自己的儿子出生时,他都没能陪在妻子身边。他心里有思念吗?当然有。他后悔吗?绝不!

在喀喇昆仑山海拔2600米以上地区,长年生长着一种名为雪菊的植物。每年8月,在裸露苍茫的高寒山地间,它会傲娇地开出鲜黄的小花,一簇簇、一团团,将生命的亮色张扬得分外饱满而热烈,令人惊叹,让人感动。

李高杰说:“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同,但无论所处的平台大小,都应当砥砺自我、胸怀崇高,而我,只不过和很多人在不同道路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行”“我只希望能和这雪菊一样,把高寒扛过,把缺氧扛过,然后开出自己的花。”

参军入伍是一个正确且关键的选择

个/人/简/介

贾娜,女,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6年12月出生,山西永济人。201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现工作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2007年参军入伍,服役期间,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被评为军事优等个人两次;获嘉奖4次;被评为岗位成才标兵一次。在校期间,曾获得人民网奖学金,先后被评为2009年中国大学生年度人物、2010年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清华大学“一二·九辅导员”。担任新法1班思想政治辅导员、新闻与传播学院党建辅导员和心理辅导员。

在宝贵的青春岁月里,我选择参军,选择转为国防生成为一名后备军官,选择毕业后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我将步入中年时,我希望自己依然能够保持大学时的那份勇敢、坚定,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

——贾娜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总是爱回忆往事、重温旧梦。距离我大学参军入伍已经十年之久,我也从“清华第一女兵”变成了一名妻子、一位母亲。身份角色更加多元,但我依旧是一名军人,对军队爱得深沉。

此刻的福州,阴雨绵绵,看着办公桌前自己在清华参军入伍的照片,思绪又飘回到2007年10月份,想起了参军入伍时的坚定、部队生活的艰辛、异于常人的坚持、退伍离别时的惆怅……

参军入伍不需要理由

在入伍前,我和大多数清华女生一样,每天奔波于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喜欢漂亮的衣服和时尚的装扮,同时丝毫不放松专业知识的学习。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像杨澜、柴静那样美丽大方、秀外慧中的才女记者。

但命运的车轮没有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进。有一天骑车经过校园主干道,我看到红色横幅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2007年大学生应征入伍报名通知。只是一刹那,我告诉自己:“贾娜,也许你可以去试试。”

报名、体检、政审,一切都忙完后,我才将当兵的消息通知给亲朋好友。意料之中,很快我的手机就被打爆。无一例外,抛过来的第一个问题都是:“为什么要去当兵?”

当时,关于我当兵的原因有很多种说法。家乡的朋友认为我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当兵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也有人认为我是因为成绩太差,为了保研才入伍。当然,还有人认为我是为了出名,毕竟作为清华第一位参军入伍的女学生媒体采访扑面而来。转眼间,我从一位极其普通的学生变成了为人称道的“清华第一女兵”。

入新兵连不久,网上开始盛传一句话——“清华女生当兵原是为减肥。”因为此说法更具娱乐性,所以传播的速度也最快。在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哥哥很生气地说:“你用女孩子最美好的两年时光来当兵,为了减肥值吗?”闻此我真是哭笑不得。

既然以上说法都不成立,大家不禁要问,那你到底为什么来当兵?不可能没有理由。说实话,没有为什么!当时的我仅仅出于年轻人的猎奇心理,部队对我来说是神秘的,我想去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

现实开不出想象的花朵

入伍前,我想象中的军旅生涯是既艰苦又有趣,既激烈又神圣。夏天,骄阳似火,我们大汗淋漓地进行各项高难度的体能训练;冬天,寒风凛冽,大雪弥漫中仍旧有我们傲然屹立的身姿。三个月新兵连结束后,部队会考虑我的新闻特长,把我分配到某个宣传部门做个小记者。这样就有机会去孤山野岛和远海高空,生活一定是既新鲜刺激又充满乐趣的。

但很快,美梦就破灭了。入伍第一天,心爱的披肩长发被班长一下剪成了齐耳短发。第二天一大早,我因被子叠得不好受到批评。接下来的每天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叠被子、打扫卫生、训练队列,做任何事情都要向班长打报告。每周写1封信,打5分钟电话,吃1次零食,同年兵之间平时不允许说笑聊天,而且经常听到诸如“清华大学生了不起吗”之类的话。心理上最大的落差,是那双原本用来写文章的双手,现在却用来叠被子和扫地、洗碗;原本充实而又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现在却被单调、乏味又似乎没什么价值的基础劳动而取代。

虽然早已做好了身体上吃苦的准备,可心理上的压抑却是真正的始料未及。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我每次打电话还是会调整好心态,说些“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等安慰的话,一挂上话筒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但军队里从来都不同情弱者。班长的口头禅就是“哭有啥用!部队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我只好继续忍着,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又不敢发出声音。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点退伍,早点离开部队这个“鬼”地方。

初入军营,美好的幻想被现实无情地浇了一瓢冷水,我想我是有点儿后悔了。

一本书带来的改变

3个月新兵连生活结束后,我被分配到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某通信站学习报务专业。这和我想进入宣传部门的初衷相去甚远,于是更加心灰意冷。就在这时,同学给我寄来几本书,其中一本是《士兵突击》。收到书后,刚看完第一章,我就被许三多这个人物形象深深吸引住了。接下来的一天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猿意马,一心只想着书中情节。终于听到熄灯哨,赶紧钻到被窝里看书,一口气读完全书时已经是凌晨4点。

安静的宿舍里可以听到战友们均匀的呼吸,偶尔夹杂有打鼾声,但此时的我却异常的清醒和兴奋。许三多,他似乎就站在我面前。他的坚韧、他的隐忍和单纯都深深地震撼了我。联想到我入伍以来的生活,第一次意识到也许问题不在于部队这个环境,自己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3个月,除了抱怨和抵触,我还做了什么?又收获了什么?我来部队又是为了什么?

是的,既然来了,就不能虚度两年时光。与其消极颓废,无奈地品尝失败的苦涩,何不尝试着转变态度,积极适应部队的生活。

媒体的关注、清华的光环造成的压力,再加上骨子里天生的好胜心,都促使我打起精神,转变心态,重新投入到部队生活之中。

首先是学习业务。报务员第一步是定位,经常一坐就六七个小时,每次练习结束,双腿麻木、腰酸背痛是唯一的感觉。因此,有些战友支持不住,经常趁班长不注意将手搭在键盘上休息,但我从没偷过一次懒。后来练习击键,为了培养手感,班长说击键一定要重。很快我的10根手指全被击破,键盘上滴满了血自己却毫无知觉。再后来练习五笔打字,为了熟悉字母键分工,晚上熄灯后我会打着手电筒钻在被窝里摸键盘,好几次不知不觉就抱着键盘睡着了。课后练习五笔拆字,班长规定一天拆一页共80字左右,我一般都要拆两页以上。

不管怎样,业务学习毕竟是单纯的个人行为,我只要把在清华学习的精神搬过来即可。对于我,最难的还是过生活关。

刚来时,连里新老兵都有意避着我,同年兵也不大愿意和我聊天儿。我知道大家是把我当作“异类”了。但我不能对着所有人大喊:“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我想和每个人成为好朋友。”要想改变这种处境,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因此,打扫卫生时,刷厕所的活一般都被我抢先去做;帮厨时,什么活大家都不愿干我就上。

我们全连只有二楼洗手间有一个热水器,而大家都住在四楼。冬天天气很冷,就只能用热水瓶打了热水提到四楼洗漱用。于是我每天早上4点半起床,把全连的热水打好。5点半以后当战友们陆续起床时,已经可以看到四楼走廊里摆放整齐的50多个热水瓶。而且,平时有战友需要帮忙我都是有求必应,不久就被冠以“大妈”的称号,以“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干活”而著称。

时间长了,大家对我的为人有了了解,不少人主动找我聊天儿,说以前觉得大学生心高气傲不好接近,没想到生活中的我却像“大姐姐一样善解人意”。与此同时,我在业务上的优势也日益显露。很快就在一次集中考核中脱颖而出,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第一个达到新兵跟班的要求。跟班后又再接再厉,第一批考出工作代号,并可独立担负值班。年终评比,因为各方面表现突出,我荣立了三等功,是中队有史以来第一个荣立三等功的义务兵。

义务兵也能带集训班

都说部队里只有新兵最辛苦,到了第二年就可以“舒舒服服得当老兵”。但对于我,如果说第一年是在储存能量,那么第二年才算得上真正的释放和起飞。

2009年3月,14名新同志被分配到我们通信站。按照连队惯例,初学业务都要集中训练两个月。因为这两个月是打基础和适应连队生活最重要的时期,所以历来领导都会选择经验丰富、业务突出的第五年兵当集训班班长。考虑到我的文化水平和平时的为人处世能力,领导决定让我作为副班长来带那一年的集训班。而我也有幸成为连队历史上第一个带集训班的义务兵。

记得当时有新兵说,“贾班长生活中是只温柔的猫,工作中却变成了凶狠的老虎”。的确,我对新兵们在工作上的要求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我要求她们工作态度必须严谨认真,平时必须进行大量的重复性训练。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兵连50多个女孩子,生活中难免有磕磕绊绊闹别扭的时候,但只要有一颗宽容大度的心,遇到问题时站在对方角度考虑,想动怒时告诉自己先冷静5分钟,就能产生“化干戈为玉帛”的效果。因为初入军营,各方面有待适应,又要学习新的专业,新兵普遍压力较大。为此,我提出“好事减压法”,建议每人每天帮同年兵做一件好事,便可从中获得巨大的快乐和满足。第二天,就有一名新同志找到我,兴奋地说:“班长,谢谢你!”摸不着头脑的我很奇怪,她继续笑着说:“班长,我刚刚把所有同年兵的迷彩鞋晾到楼底去了,现在我感觉很开心。”慢慢的,更多的新同志向我表达她们做好事后的愉悦心情。

部队里的新老兵关系是个敏感话题,我不赞成完全的平等,更不同意绝对的等级,而是强调平等基础上的尊重。新同志尊重老同志,但这尊重绝不是巴结和讨好,而是尊敬。

作为班长,打扫卫生、帮厨、打水等我都和大家一起干,休息时和她们围坐在一起讲笑话、聊天儿。为此有些老班长私底下不无担心:“这样带兵她们怎么会怕你?那还管得住吗?”我说:“带兵不是管兵,更不是让兵怕我,只要她们服我就够了。”

两个月集训班结束考试,14个人的成绩全部合格,而且平均速度比去年同期提高了7~8组。班长们也惊讶:“原来这样也能带好兵!”并将此归结为“贾娜快乐训兵法”。

身体力行带动战友

集训班结束后,我回台位值班,开始每天的上下班生活。我发现身边的班长们为了打发时间,闲暇时间几乎都用来绣十字绣。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我们上班时都是坐着,这倒好,下班后又一坐几个小时。所以不少战友年纪轻轻就得了颈椎病。我想,也许可以鼓励大家干点别的。

于是,我去阅览室借了几本名著和励志类书籍,然后在聊天儿时给她们讲其中的故事,尽量将内容描述得精彩纷呈、趣味横生。不出意料,听完故事大家都抢着问“你从哪里看到的啊”,我就将书名道出。遇到有借书意向的立马顺水推舟地搬出“阅览室”三个字。此后,无人问津的阅览室变得“门庭若市”了。

有的战友想学计算机,我就主动找到她说:“我买了一本关于计算机操作的书,但一个人学没意思,我们一起学好不好?”对方自然乐意。于是两人相约去电脑房,从最基本的WORD、EXCEL、PPT到比较高端的电脑配置、改装等,我们都是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中一步步攻克,最终,我自己也有了不少长进,而且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陆续有战友找我借书。后来我又用节余的津贴费买了几本,现在还放在我们的电脑房里。

攻读硕士学位,二次入伍

部队两年的时光匆匆而逝,退伍季来临前,

徒弟问我:“师傅,你舍得离开这里吗?”

班长问我:“回到美丽的大学校园,还会怀念部队吗?”

领导问我:“贾娜,有没有想过留下来继续为部队作贡献?”

我当时的回答是:无论走到哪里,两年军旅生涯都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舍不得离开部队,只是现在需要回到学校完成未竟的学业。学到更多的知识和技能后,我会再回来。

我没有食言,我真的回来了。在2011年6月份,临近本科毕业时,我提交转成国防生的申请,在研究生阶段成为了一名国防生。如果说大学入伍时,我仅仅是因为想丰富自己的人生体验,那么选择二次入伍,就纯粹是因为军人情结,两年的部队生活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军营的魅力。士兵们对军人身份的强烈认同、对艰难困苦的无所畏惧、对使命责任的无比忠诚,都深深地感染了我,吸引了我。

2011年8月,我被保送成为本校本院的研究生,同时转为国防生,并担任新闻和法学专业国防班的辅导员。

我记得带班没多久,班上的一位学生就出现了迷茫、焦虑的状况,当时我和他聊天时,告诉他:当你迷茫不知所措时,一定不要停滞不前,你去做两件事,绝对不会错——健身和阅读。这也是我在大学阶段一直努力坚持的事情,我从中受益颇多,也想让我的学生们能够感受到体育锻炼和阅读带来的改变。

在带班的阶段,我继续着自己研究生的学业,深入研究国内外局势、学习舆论战经典案例、了解新型作战模式、去解放军报社和人民日报社实习、实践,带领国防生们学习军事理论、训练军事技能。

生活忙碌且充实,但目标异常坚定。

成为一名后备军官,一切都是为了再次回到军队而储备能量。

平淡充实的当下

如今的我,作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女军官,已经在部队内的网络新媒体部门工作了3年多。3年多的时间里,我结识了现在的爱人,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养育了一个天使宝宝。与此同时,我对国家和军队的感情、对军人身份的认同、对新型战争的认识却愈发深刻。

随着高科技的日新月异,未来战争与传统战争会迥然不同。软实力的传播影响、网络战场的隐蔽斗争、高新武器的精准打击、跨领域的联合作战等,都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军人提出更高的要求。

虽然已年过而立,又担负着养育子女和经营家庭的任务,但我感觉自己对军人这份职业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更加重了。也许,正是因为母亲这个全新的角色,让我对战争更加回避、对和平愈发珍惜。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祖国强盛不衰、社会清明和谐、国土庄严安宁,因为我希望我的女儿以及我们的下一代都在如此的环境中成长、发展。

我相信,军人最大的成功不是能杀敌无数,而是有能力去阻止战争、遏制战争。

所以,我投入更大精力来研究新型战争和心理战谋略。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相夫教子占用了我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我同时又是一名接受过清华大学最前沿教育的硕士生,我也是一名肩扛责任和使命的新时代军人,这就意味着我要以更高的效率、更辛苦的付出来平衡多个角色之间的关系。

为了能够下班后全心全意陪伴女儿,我必须竭尽所能把所有工作任务在上班的8小时内完成。为了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昂扬的精神面貌,我坚持每周高强度锻炼3~5次。为了把有限的时间用来做更多的事情,我几乎屏蔽了逛街、闲聊、无意义的网络浏览等诸多可有可无的娱乐项目。为了保持头脑的灵敏和思想的前沿,我坚持每周读书1~2本。

于是,我在喂奶的时候阅读,在哄娃睡觉以后去健身,在别人看手机聊天的时候搞研究写论文。此外,我还做了大量的实地采访和一线调研。

是的,当妈妈以后的我工作效率更高、身体更加健康、自控能力也更强。

10年前,我选择在大学期间参军入伍。10年后,我依然认为当初的选择正确且关键。

这个选择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有幸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神圣的组织。这个选择也重塑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让我懂得如何去守护家与国。这个选择赋予了我自信和能量,让我拥有了对抗挫折和解决问题的力量。

我今年31岁,未来还有很多变数,亦会有新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我愿做扎根西北的马兰花

个/人/简/介

周浩,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7年6月28日生,安徽蒙城人。2005年考入清华大学,201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现工作于宁夏石嘴山市平罗县,在脱贫攻坚一线担任乡镇党委书记。2007年参军入伍,服役期间,获得优秀士兵称号两次、荣立三等功一次。在校期间担任国防生辅导员,先后获得“好读书”奖学金、研究生国家奖学金、“一二·九”优秀辅导员等。

金色韶华,有如一方印章的刻画,生命中从此有了当兵的历史。从象牙塔到砺剑园,从南国风物到黄土高坡,离开了军营,才理解军营的意义,感谢我的军旅岁月,它是我心灵深处永不消逝的涛声。

——周浩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句话可能只是一句宣传口号;可对于我来讲,却是一段实实在在的经历,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

记得那是2007年的征兵宣讲会,当时还在读大三的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便深受感染,伴随着这句话,要当兵的想法深深地印到了我的心坎里。“我要去当兵!”几乎在第一时间,我就做了这个决定。

但没想到的是,出发的命令来得太突然。当时我正在上课,收到准备出发的通知后,只得匆忙间收拾行装赶往火车站。第一天还在清华的课堂,第二天便到了大山深处的军营,这种转换让我感到不适应。刚进部队的当晚,我就被班长拉去剃成了光头,开始体会艺术里的部队和生活里的军营。在部队的两年里,入伍不再是一个口号,我从跑步拖全班的后腿、体能不达标开始,每一分钟都变成了具体的行动:每天4点起床叠被子、饭前扯嗓高歌、早八晚五的训练、每晚就寝前的班务会……虽然入伍确实圆了儿时的军营梦,但毕竟在学校待久了,习惯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我感觉自己与新兵连有些格格不入。现在追忆起那段岁月,我的心情仍然有些沮丧,沮丧于自己对于环境没有预想中的适应,沮丧于自己高估了自身的应变能力。为了排遣内心的苦闷,当时我常常给老师和要好的同学写信,他们都鼓励我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我用了一个多月,到了2008年春节前后,我已经彻底适应了部队的生活,变成了普通一兵。后来我下连队,被分配学习无线电专业,面对新的挑战,我投入得几乎忘记了自己,很快就啃完了5本专业教程,能够默画近百个电路图、熟记近千个电子元件。3个月后,我成为全旅唯一能独立操作实装的义务兵。在部队期间,我先后做了报道员、摄像员、电子对抗兵、副班长、政治教员、电子对抗专业教员等。为了奔赴西北戈壁参加联合演训,我放弃了参加国庆60周年阅兵的机会,作为演训分队负责人,带领5名战士顺利完成了多项作战任务,荣立三等功。我想,在部队这种强压的生存环境下,谁能迅速转变顶住压力,敢于直面遇到的困境,就能赢得他人的尊重。幸运的是,我坚持做到了。从最初的格格不入到适应部队的一切,再到后来的融入、离别时的不舍与离别后的感激,都让我愈加坚信,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是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与经受压力时的弹性。

回到学校后,我担任了国防生辅导员,用自己在部队练就的素质带领国防生这群准军官走在通向军旅的路上。因为习惯,我第一次带他们开展体能训练时就亲自带队跑5公里,后来班里有同学私下跟我说,看着我在前面奔跑时的身影,不少人都对我竖起大拇指,暗下决心要跑得比我更快。这种担任辅导员的日子从2010年夏天一直延伸至2013年夏天我和他们一起走出校园。他们中有的人在南疆,有的人在北国,有的人投身军营驻守戈壁深处,也有人走上军舰远航蔚蓝大海,他们的选择和成长是我永远的骄傲。

2013年5月的一个周末,校园原创话剧《马兰花开》在清华大学新学堂演出,我和大部分观看话剧的同学一样,感动得流下了泪水,邓稼先埋名戈壁28年的生活就像入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让我坚定了跋涉于现实和理想之间的步伐:如果一个人不能将自己融入时代,融入国家和民族的历史进程,他的人生价值将会打折扣。我决心到西部去寻找“大同爰跻,祖国以光”的人生梦想。2013年8月,我告别生活学习了8年的清华园,来到了平罗县。

平罗县位于银川以北的贺兰山与黄河之间,是石嘴山市唯一的下辖县,而我所在的红崖子乡是全县最偏远的乡镇,距离县城65公里,与内蒙古有40多公里的边界线。到红崖子乡工作,我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一个是带领群众脱贫走上小康的路子。这个深处沙漠的偏远乡镇担负着全市70%的脱贫攻坚任务,尽管物质条件差、基础设施落后,工作和生活也很清苦,但是一想到自己能够带领全乡近2万群众搞脱贫,我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充实,就会很有幸福感和成就感。

但生活毕竟不是纸上的图画只有意境和意象,它需要来得柴米油盐、来得琐碎具体。初来西北,气候不适、语言不通,工作上也遇到了不少的阻碍,一度让人感到失落,加上与父母妻子聚少离多,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我妻子陈熹是法学院六字班的师妹,她比我晚一年入伍,在部队服役时是名话务员。我记得她曾跟我讲,当过兵的女生基本上就只看得上兵哥哥,她很喜欢我身上的军人气质。硕士毕业前,我把选调宁夏的想法跟她说了,没想到她很坚定地支持我。在出发去宁夏前,我们一起去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2013年8月12日下午陈熹送我到北京西站,去往宁夏的火车汽笛一响,我扭头看到窗外的她已经泪流满面,我的眼泪也哗的一下落了下来。后来陈熹说她一共就见我哭过3次,这算是其中一次。两个人都在学校时,有些矛盾见一面就可以解决,但是一旦异地生活,而且从事不同的工作,两个人就很难生活在一根轴线上。有时候我忙,有时候她忙,交流变得少了起来。后来陈熹受公司委派去广东长期出差,我也因为工作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她打了很多次电话我也以工作忙为由就匆匆挂断,后来感觉挺伤她的心。直到有段时间我突然觉得很安静,她开始不接我的电话,我感觉这次可能真的让她伤心了,不等假期便一路跑到广东,飞机、火车、长途汽车、出租车、公交车全都坐了一遍,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终于到了陈熹所在的那家工厂,她很感动,原谅了我。我对她说,其实我心里很在乎她,但是确实因为疏忽,没能好好关心她和家庭。那几天连同整个中秋假期我都在那个小镇里陪她,跟她一起吃当地的美食,陪她一起跟同事玩耍,弥合了我们之间的情感间隙。经过这几年的磨合,即便现在仍相隔千里,但我们已能够各自为了事业和家庭而认真执着地奋斗,每天打电话、每天视频聊家长里短、聊事业工作,这种温馨的理解和沟通,让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困难。

2014年11月,我父亲患癌症住院,整整几个月,我因为工作繁忙陪在床边的时间都很短,直到父亲去世后很久我仍对此心存歉疚,我的孤独感和对妻子、父母的亏欠感也伴随着这些事情开始变得很强烈,时常会有想多陪伴他们而不能做到的无奈感和无力感,对于一个人抛妻离子在外奔波的生活也逐渐变得动摇起来。曾经有几次我和陈熹提起想把她和我妈都接到宁夏来和我一起生活,这样一家人既能团聚,又能陪伴在一起,可是我妈肺部有病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陈熹也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不能因为陪我而全盘牺牲。后来我还专门填了一首词送给陈熹来抒表这种困觉,后来她又劝解了我很多次,成为我继续扎根基层的精神依托:

定风波·霜降

秋风萧瑟秋叶黄,

早花尽落暮斜阳。

贺兰初雪无痕了,

归鸟,无奈幽梦近关乡。

解语何需求教坊,

草长,独倚空栏望山苍,

本是身上罗衾少,

休扰,何必年年恨秋霜。

在基层,工作辛苦而繁杂,尤其是在脱贫攻坚的主战场,“5+2”“白加黑”更是常态。但我总觉得只要对群众充满感情,只要能给老百姓真正谋福利、谋福祉,再累也值得。被任命为乡党委书记后,我迅速摸清底数、理顺思路、找准方法,从产业发展、就业创业、劳务输出、社会兜底、教育扶贫、移风易俗等方面形成一整套开展脱贫攻坚工作的思路与方法,提出的“信息畅通工程”“互助资金部分担保杠杆贷款”以及“小群多户与集中园区相结合”等思路都正在有序推进中。在红崖子乡工作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几乎把所有的周六周日都用在了入户走访上,有时一个周末就走访三四十户村民,拉家常、出主意、想办法,“锅里吃的是什么”“搞的什么种养产业”“收入来源有哪些”“娃娃有没有读书”是我最关注的几个问题。我始终觉得在基层工作,脚下沾有多少泥土,便对基层有多深的了解,心中便对群众有多少真情。

从清华园到宁夏银川、从学生到乡镇干部,我把“梦想照进现实”这6个字写在了自己日记本的扉页上。这里面既有对明天的憧憬和渴望,坚韧而执着,同时也有它带来的朴实的美和平凡的真,让人觉得踏实而可靠。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和爱人还共同资助了两名家庭贫困学生和1户困难户,去年,其中1名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浙江工商大学,我又通过各方的努力争取资金2.6万元,顺利将学生送进大学的校门。

5个年头的基层乡镇工作生活,春风化雨、百炼成钢,让我变得更有目标、更有思想,也更有决心。如今,我已经成为一名卸下光环、沾满泥土的基层干部,正扎根在西北脱贫攻坚一线,为全市2/3贫困人口的明天而努力奋斗着;将来,我愿意继续扎根,就像沙漠中的马兰花一样,只要碰到一滴雨水,就会抓住机会把根扎得更深、更牢,把花开得更盛、更美,只有这样,才能经得起烈日的烘烤、风沙的摧残,真正成长为适合西北气候的栋梁。

三件礼物

个/人/简/介

陈熹,女,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8年1月出生,河北迁安人。2006年考入清华大学,2014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法学院,现在同方股份有限公司工作。在校期间,伴随着“祖国终将选择那些选择了祖国的人”这句话,携笔从戎,在沈阳军区空军93303部队当起了普通一兵,先后获得“优秀士兵”“感动军营”年度人物等荣誉并荣立个人三等功。在校期间,获得校优秀共产党员称号、“一二·九”辅导员奖,以及学业、文艺多项奖学金。

我带着光环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但没有使我骄傲起来,反而让我变得更加谦虚慎微和刻苦认真,再苦再累也没有怨言;再难再险也会勇敢前行、执着坚持。当兵期间磨砺出来的这种态度,让我受益终身。

——陈熹

常常有人问起我去当兵的故事。如果要说当时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其实既有一时的冲动,觉得当兵很飒爽帅气,也是因为我想体验另外一种别样的生活,让自己的人生经历更加丰富。入伍不久,我就被分配到沈阳军区空军的一个基层连队。现在想来,在一群初中或者高中学历的战友们面前,顶着光环当兵的日子不但没有使我骄傲起来,反而让我变得更加谦虚慎微和刻苦认真,再苦再累也不敢有所怨言。

这两年的日子里,作为一名普通的话务员,我争取将话务业务的一切都做到最好、做到精湛、做到精美,几乎将近1万组号码融成我大脑的一部分,直到退伍后很久,我的脑袋里还不停地被数字和号码所充斥。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精益求精与沉着冷静,部队领导多次安排我参与重大演习和重大会议的通信保障任务。我没有给母校丢脸,每项任务都顺利完成,也成为部队唯一被任命为副班长的新兵蛋子。回到母校后,重新适应之前的生活着实又耗去了一段时间,因为很多生活习惯早已在部队就已养成,比如,每天4点多钟我就自然醒来,这是我们在军营里早起叠被子的时间;9点多我就熄灯休息,这是我们在军营熄灯睡觉的时间。另外,我也抓紧时间赶学习,因为这两年当兵的日子让我对专业有点略为陌生了。直到后来去同方工作,我才更加深刻地领悟到两年的军旅生涯带给我的改变,这不仅体现在思想、意志、作风上,还有带给了我健康的体魄、良好的作息和优秀的心态,这些素质保证了我能够在工作奔波的压力之下始终保持乐观、开朗与豁达。

回到学校后我担任了辅导员,这是我在清华这个园子里的6年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日子。它辛苦而丰满,也是我在校期间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法新零班大二下学期时,我作为继任辅导员接下这个班级,但作为一名女辅导员,要在一个男生比例95%的集体中树立威信、赢得信任,需要时间的积累。另外作为国防生的辅导员,如何提升同学们扎根军营的决心和情怀,因势利导地引导每一位同学即将到来的就业选择也是一个需要去学习与思考的问题。在工作上,我做得很努力:每周四早上,我都会早早起来准时参加国防生的早操,准时参加班级每周3次的晚操,适时组织他们搞一些队列和体能训练,带队参加暑期革命精神现地教育。如此一来,半个学期还没过去,同学们口中的“陈导”就变成了“熹姐”,而且我和他们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现在工作,我还经常和在校读书深造的学生一起吃饭聊天,只是那时亦师亦友偏于师,现在亦师亦友重于友。我的以身作则也逐渐影响了班里的同学,慢慢改变着这个集体的精神面貌和精神气质,他们很团结务实,而且严肃、活泼并重,身上充满了清华人的敬业和奉献精神、充满了军人的刚性与情怀、也充满了凝聚力和战斗力。在校期间,学校的“先进党支部”“优良学风班”“甲级团支部”“先进毕业班集体”等各种荣誉他们都能揽入怀中。而作为个体的他们,也从未让我感到失望,有的是赴美国、巴基斯坦,以及中国的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交换实践的外语高手,有的是学分成绩始终排在年级前3名的学术大牛,有的是重要的社会工作骨干,61%的同学获得各项奖学金,累计获得37项校级荣誉。在最后的职业选择中,不少同学选择了扎根军营,成为立志基层、一线成长的优秀指挥军官。

在大学的校园里,大部分女生都向往遇见一段真挚的感情,这应该是清华园里最温婉动人的曲目之一。我和周浩相识在2008年,那时他还在部队,距离现在已经快要10年了。共同的经历把我们集合在一起,我们恋爱6年,结婚4年,在学校时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锻炼身体、一起排队吃小桥,就像很多老师同学讲的一样,“自行车篮筐里装的是知识,后坐上载的是爱情”。临近毕业,周浩跟我说要去基层工作,想去西北或者西南,对此我虽早有准备,但仍然犹豫了很久,我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毫不喜欢“天之涯海之角”那种分居的生活方式,可是那时的我还是很想支持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想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为民造福的男子汉,如果珍惜他,就要珍惜他的理想。后来我思虑再三,再加上对自己独立生活能力的信心,就支持了他到西部基层去的选择。

婚后3个月整,我们俩开始了“牛郎织女”般分居异地的生活。我们都是刚刚离开学校,来到陌生的环境开始新阶段的奋斗。这其中既有温暖如春的瞬间,也有冷脸相对的时刻,既有和睦相处,也有争吵不休。有时回想起当初对他的职业选择的支持,尤其是自己一个人日子过得很艰难的时候,也不免会有些怨言和抱怨。独自生活越来越让我感受到一位女性只身漂泊在社会上的艰辛和无助:有时生病了无人照顾时,他不在身边;有时工作生活遇到了难处需要他帮助时,他不在身边;有时一个人在家很想念时,他还是不在身边。有次我外出回家,站在陌生的路边又冷、又冻、又害怕,没有公交,也打不到车。在这些艰辛的日子里,我也会开始质疑支持他去基层工作的选择到底对不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对一个人生活难处的承受力,是不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也许是因为已经根植于我们内心中的信念,我们坚持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这种信念里,有行胜于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有忠诚、勇气、血性和荣誉;有对更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也有为之踏实努力的执着与坚守。我们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不断磨合,彼此适应,我变得更坚强一些,他变得更体贴、更顾家一些,两个人终于找到了生活的平衡点,我们一起爬山看日出、一起散步逛公园,一起努力想着把小家怎么经营打理好,一起商量如何度过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难关,在不断的磨合与相处中,我们都学会了体谅和体贴对方,逐渐成为彼此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直到今天,我仍常常回到母校,走在校河边的林荫小道上,我会不由自主地感念这座园子:因为它,我走上了一条美丽的人生道路,既有充满希望的起点,又有沿途曼妙的风景,在这里我碰见了一群优秀的学生,我教育他们,他们也教育了我,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充实而有意义的日子;因为它,我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军旅记忆,生命中从此有了当兵的历史,让我更有勇气、血性、担当、更纯粹;也正因为它,我遇到了人生的伴侣,他善良、正直而有担当,成为我精神的寄托,我们为各自的精彩事业奋斗,携手度过生活与情感上的坎坷,从容平淡地面对得意与失意。

我想,这座园子给我的三件礼物,值得我永远珍藏。

野战部队来了个清华生

个/人/简/介

万一,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9年1月出生,吉林长春人。2007年考入清华大学;201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现工作于清华大学学生职业发展指导中心。2008年参军入伍,服役期间,荣立二等功一次;在校期间,多次获得奖学金,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北京市优秀学生干部、清华大学优秀共产党员等,担任校学生会副主席、校团委社团协会部部长、社会科学学院新生辅导员等。

清华和军队的双重经历使我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忘记自己是一名“清华人”,一名“解放军人”,忘记清华和军队带给自己的“光环”,以平常心融入每一个集体、每一个环境,从零做起,从点滴做起;也应该在内心深处永远牢记自己是一名“清华人”,一名“解放军人”,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不怕困难,不怕挫折,为“让更多人生活得更好、更幸福”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万一

虽然退伍已久,但是我仍能感觉到那两年当兵的时光在我心里延续着。这两年永远值得我珍藏。

“什么?!”

还记得当我跟辅导员说出要去野战部队当兵的想法时,辅导员睁大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顺着他的目光,我心里明白,圆圆的脸蛋、胖胖的身材以及鼻梁上横挂的一副眼镜,这样怎么都不像能去野战部队的料!果不出我所料,辅导员脱口而出一句“什么”后,忽而冷静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万一啊,去当兵是件光荣的事,可是何必去野战部队,让自己接受太大挑战呢?你还是要结合自己的情况慎重考虑啊,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想清楚了,我就坚定地支持你。”

听了辅导员的话,虽然心里明白他是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但是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其实我看到学校贴出的征兵启事就立马涌生出一腔热血要去“携笔从戎,参军入伍”的想法,也是源自当时写入党申请、写自传时前前后后修改了13遍,让我不断坚定自己的信念。现在既然要去野战部队当兵的想法已经萌生,我就觉得是个男子汉就不能轻易退缩,于是我没管周围人善意的规劝,甚至拒绝了某解放军机关的邀请,还是直接在志愿表上填上了野战部队4个字。

现在还清晰记得正式从军的那天,北京火车站人头攒动。入伍新兵的家属都很舍不得,纷纷到站台上来送别。一路陪着我的母亲,之前听说我要去参军时,还表示绝对支持,怎想到亲眼看到我穿上一身军绿,就忍不住眼泪哗哗直下。后来我上车坐下不久,“哐当”一声,车厢摇晃列车就要启程,透过窗户,我望着站台上越来越模糊的母亲的身影,心里其实也很不舍。但是一想到是要去基层卫戍祖国,心中还是满怀期待。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被接我们的老班长带到了驻地的寝室。本以为可以坐下稍微休息一会儿,怎想到放下行李后,屁股一会儿都没沾过床板,铺床、叠被、整理衣柜、扫地倒垃圾……忙碌了好久,我和同寝室战友整理好卫生终于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这时班长突然走进来,对我说:“万一,等会儿检查卫生,你赶紧再把厕所扫扫。”当时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些都还是艰苦军营生活的开始。记得一次全队挖战壕,我和战友们都手拿铁锹奋力铲土。旁边来自农村的战友,使得一手好锹,“哗哗哗”,几分钟就挖好一个大号掩体。从小就没怎么干过活的我立马就慌了神。我不仅挖一个坑的时间里别人挖了两三个,而且因为自己身材“硕大”,一次铲土,就淋得自己满身是泥。还有一次全队要攀爬麻绳,旁边的战友一个个像升降机一样“嗖嗖”就爬了上去。我得克服自己的体重艰难地向上爬了几米,而后只感体力不支,双手抓着粗厚的麻绳在离地不远的空中就吊着不动了,那时我往上看,还有像是登上“天路”的距离;往下看,几米的距离让我双手直哆嗦。“万一,赶紧往上爬啊!”哪想班长在我身后一喊,然后就地抓起一根长棍,往我屁股上直戳。戳得我连声“哎哟哎哟”直喊疼,只能奋力往上爬。还有一次野外驻训,我在篷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转过头,只见一只小壁虎从枕头上爬过,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贴近自然。

其实,后来我发现什么挖战壕啊、爬麻绳啊、野外驻训跟壁虎睡啊都只是些零碎的小事,反倒是自己来自清华大学的身份给我在军营里招来不少“麻烦事”。战友们一听我来自清华,啥事都去找我。比如,一次上野外驻训的课,战友们看到黑板上一个不认识的字,脸“刷刷”地都转向我,问那个字怎么念。其实这可苦了我,我也好久不写字,况且这个字我也确实不认识,结果弄得自己尴尬不已。因为身处作战部队,武装5公里越野是训练的主要科目。那时我后背背着厚厚的被子在驻地的操场上奔跑,斜挎在肩上的水壶随着脚步上下颠摆。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一圈更比一圈长,我感觉双脚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这时突然听到背后一阵乱七八糟的呐喊,“清华加油!”虽然我心里知道战友们是一片好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虽然清华这个标签给我在部队带来了不少“忧愁”,但更多的是“甜蜜”的味道。比如,第一次去野外投掷手榴弹的时候,我连及格线都没过,但是后来通过班长带我每天训练,到下次考核的时候,成绩就已及格。这些努力在跑步上也有所收获。不仅如此,我后来还当上了单位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军械员,又主动请缨发挥自己自动化专业的优势,参与一批新装备的试验和改造。慢慢地大家都认可我这个清华来的士兵也是条汉子了。

然而,虽然在军营过得越来越好,但可惜的是,军营毕竟还是有它的铁纪律。我所在的单位是卫戍京城的军队,因此过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必须战备值班。过年的时候,我也没有自己的生活。除夕那天,单位组织留守士兵坐成一排一排,一起看春晚,欢度新年。过年有家不能回,这让我心里颇为遗憾。因为我生在元旦,所以爸妈给我取名为一。元旦那天,恰好是我20岁生日,没想到的是,班长竟给我买了一盒康师傅西红柿打卤面。一盒方便面对于当时已习惯军营固定餐饭的我而言,不对,对于整个队里的战友而言,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我泡好面后,队里30多个人都轮上一口,最后一个人还津津有味地喝着汤。虽然最后这碗面我只吃上了一口,但是心里却感觉很温暖。现在回忆起当兵以来的点点滴滴,其实都不是靠着自己一个人就能走过的。

战友、朋友,一路相互支持。虽然军营里没有在月下跟女友打电话、说情话的浪漫;虽然军营的生活充实而仓促,没有过多自己的时间,但是,一路走来,我收获了成长的勇气,勇敢面对未知的勇气,还结识了一帮一直照顾自己的朋友。

还记得退伍离开军营那天,我与昔日的战友道别。好多战友流下了眼泪,新兵时的排长甚至还连赶了30多公里路来送我。想起参军前一位退伍回来的学长跟我说过的话,“当兵受苦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那时我有了切身的体悟,“虽然过程艰难,但是毕竟坚强走过,我不后悔,我感恩这段经历。”

退伍之后,部队的这段经历也让我更加坚定在未来去基层公共部门工作的选择。一来是因为跟来自天南地北的战友们打交道时,从他们身上不同的特性我初步感受到了社会的多元,使我对象牙塔之外的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二来也是因为我发现其实有些战友和家人的生活并不如意,所以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社会带来一些改变;最重要的是,清华一直鼓励我们要有社会担当,部队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了服务国家和人民的幸福,使我坚定了“我要让更多人生活得更好”的信心和决心。

返校后,我积极投入学校的社会工作当中,先后担任自动化系团委组织副书记、校学生会分管外联以及办公室的副主席、社科学院新生辅导员以及校团委社团协会部部长等职位。在部队经历与学习到的事情同样也在指导着我如何开展社会工作。举例而言,首先,众所周知部队带兵很讲制度与纪律,我在部队曾当过班长,因此更加注意工作的制度规范化开展。在担任自动化系团委副书记期间,我组织修订了系里的《团支书工作手册》,在学生会工作期间,我带头推动《学生会工作制度汇编》的制定,使得学生会的财务、宣传、值班以及定期学习制度更加完善、规范化开展。在担任社团协会部部长期间,我牵头启动修订全校的社团管理方案,尤其是在工作中重点突出要凝聚社团的力量,重点培养一批社团学生骨干,同时将社团文化节等大型活动举办得更加出彩,非常荣幸在我任职期间全校正式注册的社团数量突破200家。

再如,在部队我也学会注重沟通,在社科学院担任新生辅导员时,我就注重根据每个学生自身的特点给出相应的建议,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部队我学会了不轻言放弃。一开始进部队时,我的体能基础并不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去改变,所以一次又一次的5公里训练中,我咬紧牙关最终成功达到自己的目标。在学生会担任副主席时,我就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全情投入,那时我正是在大三年级学习关键的一年,每次在学生会开会到两三点才能回寝室,第二天又要早起去上课。有时在办公室坐班时,一不注意就闭着眼睛睡着了,早上起来又得工作。但所幸的是,当兵时的那股“拼”劲仍在,所以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过去。

那些成长,与军营有关

个/人/简/介

门良杰,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3月16日出生,吉林延边人。2008年考入清华大学,201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现工作于海军某舰艇部队,2009年12月入伍,服役期间,先后被评为优秀士兵、十佳退伍战士,获得连嘉奖一次,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在校期间,曾担任国防生大队联络部部长、新法3班政治辅导员、原定向生工作办公室辅导员,获评清华大学勤工助学先进个人、清华大学优秀国防生、清华大学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

成长,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年军旅生活带给我的成长,让我永远感恩这身军装,让我对这份事业爱得深沉。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是我此生不变的信条。

——门良杰

2017年初,陆军某部“大功三连”被中宣部授予“时代楷模”荣誉称号。春节前夕,习近平主席又到连队视察,让这个位于塞北小城的陆军连队着实“火”了起来。

看着新闻联播里的画面,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那正是我曾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啊!那里,有我的激情澎湃,有我的热血青春!直到如今,对邂逅在青葱岁月里的两年军旅生涯,我始终心怀感激。

8年前的秋天,我在校园里看到“好儿女,参军去”的标语,许多年后回想起来,那必是影响我人生的一个瞬间。是啊,正因为那一次驻足、那一段凝望、那一阵悸动、那一腔义无反顾,才有了后来的那段无悔青春,有了直至今日仍身着戎装的我。

2009年冬天,一列绿皮火车把我送到了那个陌生的北国小镇。早上还在清华的宿舍里畅想着军营的样子,晚上便真真切切躺在了连队的床上,在军营的第一个夜晚,骤然改变的生活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慌张,彼时彼刻,我该是为梦想实现而兴奋过头了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这心心念念的梦想并没有让我失望。直至现在,我仍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很多成长都与那两年军旅生活有关。

钢铁意志钢铁汉

身在连队,我不愿被别人唤作“书生”,总觉得那带有“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不屑,带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嘲讽。而事实上,从5岁入小学便从未离开校园的我,可不就是个“书生”么?或者说,还不只是“书生”,更是个“书呆子”。

很多大学期间去部队服役的战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士兵突击,我也一样。5公里跑道上,战士们如骏马般飞奔,唯有一人只能远远望尘,那便是刚入伍时的我;器械训练,我双手紧握单杠、身体一动不动,行话叫做“挂死猪肉”;手榴弹投掷,用班长的话说,我“从来没有扔出过自杀半径”……我经常对身边的人讲,自己当兵从没后悔过,那即使不算是假话,也绝对是“后话”了。前些天翻看当兵时写下的日记,也曾在疲惫与困顿时质疑自己的“自讨苦吃”。然而,尽管牢骚抱怨,我还是坚持了下来,而这份坚持,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一句8个字的口号。

当兵之前的那个夏天,我在学校参加了国庆60周年群众游行方阵,方阵里清华的师生们常常呼喊一句口号——“祖国万岁,清华加油”,每当我在部队遇到困难的时候,这句口号总能带给我力量。

当兵第一年的年终考核,我的所有军事科目都达标,还代表连队参加单杠卷身上、步枪射击的比武,在一般的故事里,大概要写一写这背后闻鸡起舞披星戴月的汗水和泪水,可实事求是地讲,我只牢记两个字,那就是“坚持”。

这份“赶鸭子上架”的勇敢

我不善言辞,面对不很熟悉的亲友都不肯张口,更别提公开演讲了。新兵连集体看新闻联播,结束之后由战士们进行新闻点评,一排、二排的战友们争先恐后、踊跃发言,我所在的三排,战友们安然端坐、稳如泰山。没有谁明文规定点评新闻的人数代表着一个排的先进程度,但基层连队就是处处都有这样无声的较量。不出意外地,当晚点名,针对新闻点评时全排没有人主动发言一事,排长说了这样一段话:“咱们排差什么?咱们也有大学生啊,也有名校的学生啊,怎么就不如别人?”排长的原话大概没有这样客气的语气,总之深深刺痛了我。

我也曾羡慕舞台上挥洒自如的演说家,也曾努力尝试突破自我站在聚光灯下,但都没有那一次点评新闻之后使我定下的决心更大,“清华”两个字让我不再退缩,我不愿让别人因我而小看了“清华”。后来,主题演讲、诗歌朗诵、演小品、说相声,在首长视察时带领解说,一人撑起了连队的广播站……

退伍回到学校后,我作过报告、主持过晚会,为了申请国防生,我去找各位领导、老师毛遂自荐,后来,我又做了辅导员,经常与学生谈心交流,也少不了在队列前、会议上讲话……每当我淡定地将自己所想清晰地表达的时候,总会想起曾经结结巴巴的自己,想起那个点评新闻的夜晚。我深知自己远非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但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一定也会惊诧部队带给我的成长。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排长那一番话的激励,没有为了集体争荣誉的动力,我可能至今仍然怯于在众人面前讲话。

经常讲部队是个“大熔炉”,进来是铁,出去是钢,我对此深信不疑。其实道理很简单,把你这块铁扔到炉子里,这个熔炉便由不得你“炼”与不“炼”,你可以选择自己怎么炼,炼成什么形状,但总归是更纯粹了,更出色了!

我的“血性”与“情怀”之源

2011年4月,河北抚宁突发森林大火,连队接到紧急救援任务。连长立即召集全连人员进行情况说明,指导员进行任务动员,而后大家迅速整理行囊,准备工具。当汽车连的卡车开到连队门口时,全连已经整装待发了。

“为确保连队日常工作的正常开展,需选10人左右留守连队,暂不参加此次救援任务,点到名字的同志请出列。”指导员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队伍安静了,似乎在等待某种“宣判”。

当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扑簌簌地滴落在刚刚穿好的作战靴上。

我找指导员陈情,然而留守名单已定,没有办法更改,指导员对我解释留守工作的重要意义,还说“毕竟这不是儿戏,一旦有什么意外,怎么向你的学校交代?”这些话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想着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如果错过了必是一生的遗憾。

虽然最后由于灾情得到控制,我连的救援任务取消,但我却是从那一次开始,才忽然间意识到,曾经胆小怕事的自己,已经开始有点视死如归的血性了,已经开始有点为国为民的担当了。

人们常说,军队是国家的铜墙铁壁,“为人民放哨站岗”“一家不圆万家圆”,听起来确是“使命光荣、责任艰巨”,言辞中总带着些许牺牲奉献的味道,可自打走进部队的大门,我便把每一天都当成自己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并乐此不疲,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从事的事业有多么崇高,这正应了那句“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直到那次救火任务,我才真正感受到,“军人”这两个字,确实承载着人民的嘱托和信任;军帽上的红五星,是祖国和人民颁发给我们的熠熠生辉的勋章。

此时的我,常被那些为了祖国事业鞠躬尽瘁的英雄感动,常勉励自己做于社会有益之人、行于国家有益之事,大概也源自那时朴实的情感。

父母的爱与凝望

出门在外,难免想家。“游子思归”“征人思妇”是中华文化长河中跃动着的永恒的旋律。我12岁离家求学,从电话另一端的父母那里寻求安慰,是常有的事。“当兵时候有没有想家?”更是大家与我聊到部队生活时总会询问的话题。

新兵连时,第一次和家里通电话,我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泪水,不是受了委屈,也不是不习惯突然变化的生活,大概只是想念那个叫作“家”的地方,想让父母知道,我需要他们。

入伍半年之后,全团去朱日和基地演习,任务比较紧,加上野外通信不便,等到终于得以跟家里报个平安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拨通电话那一刻,妈妈哭了,刚刚20岁的我,在她眼里仍然是个孩子,她担心我训练累、担心我吃不好……而那一次,我却告诉她战友们待我如何好,我又得到了班长的表扬;也是那一次,让我发觉,与曾经对家、对父母的依恋不同,我开始担心父母,担心他们因为挂念我而悲伤。

我常常把那一次通话,当作自己从“男孩”成长为“男人”的转折点,至少从对父母的情感由依恋转为保护这一点上看,这个转折点应该是合适的。

说到父母,我真的感到十分幸运。报名参军的时候,家人开始并不支持我,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说服了他们,只清晰地记得母亲说的这样一句话:“我相信儿子的选择。”这种信任叫我如何不感动,在部队的时候,我会经常想起母亲的这句话。所以无论有多困难,我都坚定地前行,因为我知道,我的身后有母亲那双凝望的眼。这双凝望着的眼,从来不会在别处聚焦。

退伍之后,爸妈看到我两年来的成长,也都感到很欣慰,但当我提出要转国防生回到部队时,他们再一次沉默了。我理解他们的不舍,他们只想我平安快乐,他们知道军人保家卫国的光荣,知道军人默默奉献的伟大,可他们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扛起这份艰巨的使命。然而,当他们看到我穿上军装时的兴奋不已,当他们看到我聊起部队时的神采奕奕,他们知道,我的很多快乐都源于那身军装,便坚定地支持我去追寻自己的梦想。父母的爱,总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走得再远、飞得再高,那个叫作“家”的地方永远都是我最温暖的避风港。

我人生的又一个起点

说部队改变了我的人生,这丝毫不夸张。

当兵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和许多同学一样,踏踏实实学习、按部就班上课,可心里总是觉得不甘,索然无味的生活让我打不起精神,我急切地想要在那易逝的青春里做出点这辈子都觉得精彩的事。所以,与其说参军入伍是我境遇困顿不前时的“救命稻草”,不如说它是我内心起伏跌宕时的“定海神针”。

而这一“定”,便成了我笃定要完成的人生。

退伍之后,我仍然感激那两年军旅生涯,总是想回到那个地方,不只是在梦里。部队,成了我的根、我的魂。

回到清华,我便努力申请成为一名国防生,2012年6月,我如愿以偿。也正是在这一年9月,中国首艘航空母舰“辽宁舰”正式交接入列,这便燃起了我心中又一个梦想——“到航母上当海军”!

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但并不影响我为之而努力。自那以后,我把握一切机会关注海军、走进海军,还曾冒昧写信向海军首长毛遂自荐,直到临近毕业两个月的时候,幸运再次垂青于我。

当双脚踏在歼-15滑跃起飞的甲板上,双手触到甲板两侧的栏杆,我终于知道,曾经的那个梦想,正是我的又一个起点。

前几天,我曾服役的“大功三连”来到清华,在大礼堂作先进事迹报告,母亲连队遇见母校,这份无与伦比的激动大概很少有人能够体会。看着那些熟悉的画面,听着那些熟悉的故事,我又想起了三连的那句老话:“走进三连的门,就是三连的人;走出三连的门,带着三连的魂。”“三连魂”,这三个字承载了这个光荣连队的厚重历史,承载了一代代官兵的不朽精神,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是否还带着当初的“三连魂”,但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将是我一生不变的信条。

同很多朋友一样,如果有机会,我也想问一问,当初那个在主干道参军标语前驻足的少年,为何这身军装会让他如此留恋?穿了脱、脱了又穿,从橄榄绿到浪花白,从戈壁草原到茫茫大海,我终究没有寻到答案。

“门班长,门班长,起来站岗了。”列兵小杨拍着我胳膊,轻声喊着。

“好,知道了,我马上起来。”在深夜起床站岗这件事上,老兵总是不如新兵麻利,磨蹭了两分钟,我挣脱了困意勉强坐了起来。然而眼睛还是不情愿睁开,于是我闭着眼摸寻昨夜叠放在床边的迷彩。

迷彩服怎么不见了!

我猛然睁开了眼。

……

微笑毫无征兆地爬到嘴角,我又梦回连队了。

为战鹰在哨位上坚守18小时

个/人/简/介

常悦,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1年6月出生,河南濮阳人。清华大学法学院2009级本科生;2012年12月至2014年12月服役于海军东海舰队航空兵第六师;服役期间参与多项重大军事演习演练,圆满完成任务,连续两年获得“优秀士兵”,所在班级获得“集体三等功”一次;现为法学院在读硕士生,担任清华大学五字班带班辅导员,曾担任清华大学法学院学生组组长。

部队里的苦和累不值得抱怨和炫耀,在当兵报国的信念面前,所有的挫折、不顺和利益纠葛都不足挂齿。

——常悦

我的心路

两年军旅生涯是值得我一生铭记的宝贵经历,短短一篇文章包容不了这两年中的汗水、欢笑、痛苦与泪水。因此,我要把最重要的——我的心路——放在第一部分,接下来的文字中不仅有一个过去的我,而且也是我目前内心的真实写照:

和平时期的兵难当,战争年代士兵只求以死报国,而和平年代还需要考虑很多关于活着的问题。回首4年的军旅生涯,我虽没有直面过生死,但我始终在寻找那种久违的战斗感觉。初入军营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到基层、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磨砺自己。在这种意识的影响下,新兵训练结束时我毅然选择到东航某场站警卫连去做一名普通战士。在第一年的新兵生涯中,无论是站岗执勤、军事训练、公差劳动我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我深深感觉到越是基层,越能考验一个人的品格,在缺乏监督的环境下,军人职业的神圣、纪律的执行,完全要靠个人的信念和笃守才能实现。能在繁琐的工作任务、肮脏的工作环境中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

第二年当上副班长后,我愈发感到时间的珍贵,想为连队作更多的贡献。为此,我放弃了连领导为我安排的轻松、舒服的文书工作,决定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基层带兵人。因为我觉得无论处理再多的文件、写再多的稿子,一旦我脱下这身军装,所有贡献也就此停止,只有带出一个班的好兵,才能把我的努力留在部队。我尽力把当新兵时的所学所悟交流传递给自己班里的战士,希望他们少走弯路、少吃不必要的苦,成长为一批“嗷嗷叫”的兵、一批“招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兵,在我离开后,他们还能继续将这种精神、气质传递下去。个人的成败得失在集体的兴衰荣辱面前是微不足道的,连续两年的集体“三等功”才是对我最大的褒奖。

在部队很多人都说基层难干,但我认为只有全心全意地干过了才能对基层做出更切实的评价,基层的土壤不是一天形成的,改变因此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要基层带兵人的传承意识尚在,强军的目标终有一天会实现!

我的选择

为什么弃笔从戎?这是我经常被问到的问题,抛开当众谈论自己时的局促不安,脱离个体对宏大背景的迎合,我想从“人之为人,我之为我”的角度谈谈我当时的选择和选择背后的理想与追求:

2009年,我如愿考上了清华大学,成为法学院的一名学生。在本科前三年里,我和身边的同学们一起上课、自习,规划着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而就在临近毕业的关头,一幅红红的标语撩起了我心中埋藏已久的激情——“好男儿当兵去!”这句话在那段日子里始终回响在我的耳旁。

当时我正在为毕业之际的选择感到矛盾与焦虑,我的父母希望我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成家立业,过一种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而我自己却始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清华、就这样放弃清华人“爱国奉献、追求卓越”的精神品格。那段时间里,我蜷曲在图书馆的角落重读了《平凡的世界》,动情时一遍一遍默念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深沉而动情的演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最终决定瞒着父母递交了参军入伍的申请。

现在回想起来,我非常理解2012年年底时我的心理状态,那应该是青年的躁动——就像孙少平一样——内心的躁动。当时在我的心中,青春不是属于我个人的,青春是一种献祭,“我的青春献给谁?”是迫切需要回答的问题。现在我很庆幸当时我选择把青春献给祖国的国防事业,“哪怕到部队去站岗,也是在为祖国作贡献”,至今回想起当时的誓言依旧热血沸腾。

我与祖国

部队里的苦和累不值得抱怨和炫耀,在当兵报国的信念面前,所有的挫折、不顺和利益纠葛都不足挂齿。在我已经度过的人生中有两次真切地感到自己和祖国离得如此之近:一次是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阅兵仪式上随群众游行方阵走过天安门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参军入伍。这里我想讲一个当兵时真实的故事:

2013年是我当兵的第一个年头,那一年中、日两国在钓鱼岛问题上的分歧日益严重,军事斗争的形势也日趋紧张。一天晚上,连队刚组织看完新闻,突然上级电话通知进入一等战备状态,全连官兵立刻准备进场,从接到通知到佩戴装具集合完毕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些同志甚至等不及乘车直接奔向了自己的战位。由于形势紧急,当我刚向连长报告就位的时候,战机已经呼啸而起。望着深邃的夜空,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既为自己参与了保卫祖国的事业而感到激动,又为远方飞行员和战机的安危感到担忧。就这样那一整晚我孤独地守护着哨位,一批又一批的战机升空,而换岗的战友却迟迟不来。后来得知由于情况紧急,连里甚至没有多余的战士来替换自己。等到战备状态解除,通知退场时,我已经在哨位上坚守了整整18个小时。

这次经历给了我很大的触动,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从那时起自己的命运就和祖国的命运连在了一起,试想如果自己没有当兵,怎么会在如此特殊的境遇之下产生顿悟从而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士兵的柔情

和平年代部队的生活是紧张而有规律的,部队的环境又相对比较封闭,营区之中自然少了一些市井的喧嚣与浮躁,也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军队、军人甚至人生。我很庆幸两载军旅生活中我的代入感始终很强,我的情感也因此变得敏锐,能够把一些事件转化为感悟,影响我的一生。

我想分享在部队时写下的一些话,下面这一段是某次飞行事故发生后默默记下的,是我——作为一位守卫战鹰的警卫战士——内心真实的写照:

战鹰已去,留下寂静的库,宛如墓穴,留人凭吊。战鹰啊!你在哪里?

蔚蓝的天空难觅你的行迹,云霄间也不闻你的声息。战鹰啊!你在哪里?

我曾一次次目送你直入云霄,赞叹你势如疾风、声如雷电;我曾一次次盼你归来,你触地的瞬间能填满我苦熬几小时的空白。而今你竟忍心不再回来,只留我在。你可知月寒日暖煎人心肺。

战鹰,我把青春献给了你,甘愿做一名卫兵,只因能默默守护你,静静地望着你。这是多么宝贵的青春啊!我的心灵负债累累,只因你在,我便不觉虚掷,无数次回眸也不曾生悔。

战鹰啊!你在遥远的海空迷了路,误认了天为海,海为天。那是怎样的奇幻仙境、碧海蓝天?莫非这秘境中暗藏杀机,还是你狂驰恣肆被美所迷。海面上巨大的漩涡直通海底,你本是空中的灵翅,却沦为龙王私藏的宝物。我愿像那500年前的猴儿,大闹水晶宫,将你夺回。

战鹰啊,你的离去压弯了卫兵的脊梁,暗淡了钢枪的光芒。卫兵的悲情,他不能驾驭你翱翔,只能贴着你的翅膀猜测天际廓然的风光。你的离去为这场独幕剧画上了句点,自此再无转折的生机。

战鹰已去,再不会有同在的欢愉,只剩下独在的悲戚。

除了保卫战机的本职工作,在当兵的第二个年头,我还担任了连队的代理班长,成为了一名基层带兵人。在带班的过程中,我积累了一些经验,一些从那时起产生的理念至今还体现在我所做的辅导员工作之中。

现在我做着类似教书育人的工作……我有8个学生(战士),他们有着不同的经历,有的年纪相仿,有的像孩子一样。我不奢望能教给他们什么,只是希望他们不再走我走过的弯路,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在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他们都有独特的天性,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只是缺乏引导。我很高兴他们能各取所长组成一个互补的集体,也很头疼他们不能完全按照我预设的轨迹行走。不过人毕竟不是机器,我只能不断观察着他们的变化,他们就像我发现的新元素。最近我深深地感到能力有限,也不断反思第一年的种种,既希望他们模仿我,也希望他们超越我。

两年的时间很短暂,很难给部队留下什么或者带来什么改变,唯有我带的这几名战士,希望他们能不断地完善自己、积极地看待问题,也希望他们再带兵时能够真正地关心战士,理解他们的辛苦和不易,发现他们身上的优点,知道要把他们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我与我的“兵”

退伍返校后我加入了学生工作队伍,成为一名带班辅导员,我所带的法5年级有80多人,以前在部队带一个班,现在可以说是带一个连了,这对我来说着实是不小的挑战。当班长的时候班里最多时有十几位战士,平时同吃住、同训练,我可以仔细地观察每位战士的行为、了解他们的心理、感受他们的需求、解决他们的问题,而当面对一个年级时,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虽然学校生活不像部队生活那样简单划一,但我仍然愿意抽出时间多和法5的同学们在一起,听听他们遇到的问题和困难、了解他们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和他们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和经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享受,这种精神上的愉悦和反哺也许就源自我这一颗带兵人的心。学校和部队是不同的环境,缺乏外在的纪律约束,因此辅导员和同学之间心与心的沟通就更显重要。虽然早已脱下了军装,但身着军装的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就像是一个“他者”,我会情不自禁地将现实与过去进行对照:当我送书给同学的时候我会想到当年休息的时候班里的战士们围坐在我的床边看书、看报的场景;当同学生病或者遇到困难不管多晚我都会匆匆赶去,在我眼中他们就像我们班的战士……学生的思想是多元的,统一起来会遇到非常大的困难,况且他们也不需要服从某一个权威的指挥,也许作为辅导员我永远也不会找回和带兵时同样的感觉,但我依旧执着于待人真诚、关爱下属的带兵铁律,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法5的同学们就是我带的兵。在部队的经历让我知道如何能够更好地引导和教育学生,让我知道如何能做一个好的辅导员,同时也把在部队学到的那些东西传递给我所带的学生们。

部队的经历已经成了过去,但军人的精神和品格还留存在我的心中。感谢清华圆了我的从军梦,感谢部队给了我一段精彩的人生!

过去,我是扬威的蓝水兵;现在,我是铸剑的军工人

个/人/简/介

房圣友,男,汉族,中国共青团团员,1992年7月出生,山东潍坊人。现任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助理工程师;2010年进入清华大学航天航空学院学习;2012年参军入伍,在海军某部服义务兵役两年;2014年服役期满,返校完成学业。服役期间,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

军旅生活的磨砺,使我在做出人生选择时,能够更多地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把自己的未来和家国的需要联系在一起。

——房圣友

2012年10月初,正在读大三的我为了实现自己多年以来的军旅梦想,同时也带着到军营接受磨砺、提高自身素质的想法,毅然报名参军。每个男孩都有一个穿军装的梦想,我也一样,我认为依法服兵役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我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在学校的时候很少参与课外活动,每天就是简单的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就希望可以有所改变,到部队锻炼一下。在高三的时候,我受一本军史书的影响,被海军这种百人一舰、百人一枪的作风,这种战时对战友无条件的信任,以及同生共死、荣辱与共的精神所感动。凭借着对大海的热爱,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海军。在学校的支持和帮助下,经过层层选拔,最终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海军战士。从此,我便憧憬和想象着与海为伴的日子。

12月12日晚,我踏上前往上海的列车,经过15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位于上海宝山的水兵训练基地,正式拉开了我军旅生涯的大幕。

对每一个刚入伍的新战士来说,新兵连都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苦也是它,乐也是它。曾因为内务差而被扔被子;曾因为没有完成班长交代的任务而一起受罚;也曾因为训练艰苦而偷偷掉眼泪。按照惯例,训练基地将在新兵连结束时以阅兵的方式检验新战士的训练成果。为了捍卫集体的荣誉,早在新兵连结束前一个月我们就开始了阅兵分列式的集训。为了踩好乐点,我们可以从早上8点一直练习齐步走直到晚上9点,其间只有吃饭时间可以休息;为了保持队形,我们经常要原地踏步十几分钟。当然,最痛苦的还是正步练习,作为阅兵式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步练习自然是重中之重,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整条腿都是麻的,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入睡。第二天一早,双腿的麻木稍有缓解,然而随之而来的训练再次让双脚麻木不堪,晚上继续拖着沉重的双腿入睡……但天道酬勤,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新兵连的刻苦训练换来的是阅兵式第一名的好成绩。新兵连很快结束了,3个月里的辛酸与苦涩也都随着战友间的分别而成为彼此永恒的回忆。

新兵连虽然结束了,但作为一名解放军战士的生涯才刚刚开始,紧接着,就进入了为期6个月的专业学习。作为一名海军战士,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水面舰艇兵,除了要接受新兵连的磨炼完成由民到兵的转变,还要在专业训练期间实现由普通战士向合格水兵的转变。专业训练,顾名思义就是进行舰艇专业的理论学习,使新战士初步成为一名合格的水兵。每天的主要任务是背着书包去教室上课,恍惚间让我有一种又回到学校的感觉。这让曾梦想追求火热军旅生活的我一度十分的不适。专业训练期间,海军首次组织全军范围内的共同科目(灭火、堵漏、战救、绳结、防化、撇缆)大比武,这6个月里,我们来往在宿舍、教室、食堂、操场之间,顶着上海数十年来最炎热的太阳,进行着枯燥的共同科目训练。即使是在午休或是周末,班长一旦心血来潮,我们也要拿上器材,跑去训练。为了这次比武,部队上下一心,刻苦磨炼。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在比赛上一展雄风。遗憾的是,后来的共科大比武因为是初次组织,计划不周,最终是草草了事,没能实现大家为集体争夺荣誉的愿望。但总归百炼成钢,刻苦的训练换来的是我们的共同科目技能巨大的提高,为将来上舰储备了能力。

3个月新兵连,6个月专业训练,经过9个月培训之后我被分配到海南某巡逻大队,终于如愿成为了一名水兵。在我上舰后的1年多时间里,我舰先后完成了两次南沙值班任务、一次西沙值班、博鳌海上安保等多项重大任务,总航程1万多海里,海上总值班时间180多天,连续航行最长时间达100多天。这样的任务对一个有着30多年舰龄的老船来说,着实是一项艰难的挑战,但在全舰官兵的共同努力下,克服重重困难,顺利完成了上级赋予的各项任务,得到了上级的高度赞扬。在海上漂泊,必须要过的一关是晕船,记得我第一次出海航行风浪并不是很大,我却因初次出航的原因在短短8个小时的航程里大吐了5次。这次出航,使我真正对海军战士的艰苦生活有了切身的体会。乘舰扬波在广袤无垠、蔚蓝如墨的大海上,在接受完晕船的洗礼之后,也极其有幸见识到了大海的壮美。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海天映照得一片金黄,海面上水波微兴,映照出粼粼的日光,方才察觉出海天的分别;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广阔的海面上,万籁皆寂,侧耳静听,有时能清楚地听到海豚的换气声和哗哗的划水声。还有那归航时所见的随舰低飞的海鸥和那星星点点的渔船,向我们展示着南海的美丽与富饶。这样一块瑰宝,岂能落入他人之手?

南海宽广的胸怀蕴含了无尽的宝藏,但它的富饶也引来了眼红的“恶狼”,平静无波的海面下涌动着无尽的暗流。2014年5月,自主研制的981钻井平台在西沙海域进行石油勘探。对我领海垂涎已久的越南心存不满,在西沙海域纠集大批军民舰船对我勘探平台进行干扰。为维护国家主权,捍卫我南海权益,中国组织大批海军力量与越南在西沙形成对峙局面。当时,我舰正担负南沙海域的战备值班任务。南海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我们当时身处西沙南方的南沙海域,距离祖国万里之遥却与越南近在咫尺。西沙的紧张局势让我舰遭受了越军的严重威胁。然而,我舰作为当时我军在南沙仅有的机动作战力量,一旦西沙发生战事,我舰必将承担保卫我南沙群岛的主要职责。当西沙已剑拔弩张之时,我舰全体官兵也枕戈待旦、炮弹上膛,随时做好保卫南沙的准备。同时,为了防备越南蛙人的袭扰,我舰在舰船四周加装了探照灯,安排人员24小时值班警戒。晚上,持枪行走在甲板上,海风习习,星宇浩瀚,探照灯映照下的海面水波不兴,万籁俱寂之时海风拂过舰船奏响铮铮铁语。此时,孤舰凌海,孤心嘱舰,人与舰、舰与海融为一体。这美丽的南沙,是中国的南沙,也是我的南沙。心既属此,何惜此身。

在茫茫南海上,我舰纵形单影只,也誓将捍卫祖国的领土。三一四海战余音犹在,英雄们夺回的岛礁就在眼前。我舰虽与祖国大陆相距千里,越、菲、马强敌环伺,但因为有着强大祖国的依托,我们并不担心任务期间的安全,在那一时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大国的力量。

两年的军旅生涯很快结束了,但它给我留下的影响却难以磨灭。它磨砺了我吃苦耐劳的品格,锻造了我勇敢顽强的意志,培养了我耐心细致的工作态度,同时也锻炼了我与他人团结合作的能力。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我将以更昂扬的姿态迎接未来学习生活中的挑战。退伍后,我常常会这样想,我们之所以能够早上起床后吃完早饭安静地坐在教室中学习,在结束一天的功课后能够随心所欲地休闲放松,在晚上能够安然入眠,或者在入睡前雄心勃勃地筹划自己的未来,甚至是简单思考一下自己明天的早餐,这些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却是与这样一群牺牲自由,放弃与妻儿团聚,甚至冒着没有明天的风险的人的守护是分不开的。

正是这一段参军的历程,让我切身感受到了他们的价值和奉献。现在我虽然离开了这一光荣而又充满奉献精神的集体,但每当夜幕降临,城市里歌舞升平之际,抑或是在传统佳节来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之时,我总会回想起那些驻守在海角天涯的日子,想起那依旧与孤独为伴、保卫国家安全的战友兄弟们。现在,我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向你们说一声:谢谢!

军旅生活的磨砺,使我在做出人生选择时,能够更多地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把自己的未来和家国的需要联系在一起。当兵前,我对未来的规划十分简单:好好学习,本科毕业后继续读研,读完研之后找个体面的工作,轻松惬意地了此一生。或许是缘着一份对军旅的热忱和眷恋,退伍后我开始正视自己作为军工定向生的身份,也正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爆发出的能量。同样也想到身为农民的父母,一直以来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成人的艰辛。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放弃保研,早日投身到社会中去,尽早地去实现自身的价值,反哺养育我的家庭和社会。大学毕业之后,我从心所愿进入了中航工业试飞中心工作,践诺履约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军工人。参加工作后,我有幸参与到多个机型的研究任务当中,切身实地地感受到了中国航空工业的进步,也感受到了作为航空人肩上所担负的巨大责任。犹记得当年在海军船坞维修厂见到的一句话“军工铸利剑,水兵扬军威”。过去,我是扬威的蓝水兵;现在,我是铸剑的军工人。角色变了,但是心没变,梦更没有变!

没当过兵的人生太不完美

个/人/简/介

李冲,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8月出生,河南省商丘市人,中国共产党党员。2012年9月考入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读硕士;2012年12月参军入伍,服役于北京军区第65集团军“红一师”某机步旅;2014年12月退伍,服役期间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在校期间获得校优秀学生干部、清华大学暑期社会实践金奖等荣誉。现任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党委研究生工作组副组长。

没有当兵扛过枪,没有流过血负过伤,对我来说,人生太不完整了。

——李冲

很小很小的我,就想穿绿军装。当过兵的爸爸,就是我的班长。长大以后等我,终于参军到边防。一身草绿军装,英姿飒爽……

——《绿军装的梦》

入伍,缘于一种年轻人的“冲动”

当初选择去当兵,其实脑海里理想化的东西是特别多的。我的父辈中有不少退伍军人,小时候经常会听他们讲起在军队中的故事,心中不时产生对部队的向往。接触互联网后,我喜欢上了看军旅、谍战题材的小说。高三时看的两部小说《终身制职业》《血色浪漫》对我走入军营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终身制职业》中一批加入“终身制职业”绝密计划的中国特战人员为我打开了神秘的特战世界,那是一批特殊建制、特殊身份、执行绝密任务、一旦加入终生不得退出的中国军人,他们身上的热血、忠诚以及精彩绝伦、扣人心弦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而另一本《血色浪漫》中钟跃民等人的“侦察兵”形象让我对中国军人有了更真实、更具象的感受。书中的种种情节让我一直执着地认为,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当过兵、没有扛过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生太不完美。

2012年的冬天,我终于在内心的指引下下定决心要去参军。但当我把参军的想法告诉家里人时,家里有不少亲人反对,认为我都读研究生了,还是规规矩矩读书,好好学习、工作。而且我生长在一个农村家庭,家里人都特别希望我能够早点毕业、找到一个好工作。在我不断地劝说下,家人还是感受到了我要去参军的强烈愿望,最终同意了我的决定。就这样,我在学校武装部报名入伍,并主动申请去陆军的野战部队。最终,我如愿来到了65军集团军某机步旅。

部队大熔炉,炼体更炼心

进了部队,才发现真实的部队与小说里似乎不太一样。每天的生活不是战场杀敌的热血场面,而是训练、操课、内务等一些基础科目的叠加。而我也不是天生就是钟跃民那样的“特种钢”,能够优异地完成各项任务。刚进连队,由于生活作风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我经常因为“没有时间观念”“不够利索”而被班长罚。而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操课和活动,经常让我大脑的那根弦处于紧绷状态。高强度的训练、严苛的生活制度让我一度觉得日子很难熬。但就是那段日子真切地让我感受到了部队的大熔炉是如何将一块铁锻造成钢的。新兵班长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能吃苦,在部队没有什么干不了的事情。”入伍以来,紧急集合从10分多钟到6分钟,步枪分解结合从50多秒到20秒再到闭着眼睛30秒以内;卧姿举枪从5分钟到50分钟;集体武装5公里从25分钟到20分钟以内,我完成了一个个当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了身体素质、军事技能的磨炼,部队对人的心性意志磨炼得更加彻底。在部队,没有谁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这里只有长官与士兵、命令与服从。和石灰、抹土埂、刷大白、牙刷刷地板、刀片刮便池这些以前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这里成为平常事。年轻人的眼高手低和自以为是会在整个过程中被撕得粉碎。在绝对服从的要求下,我作为一个士兵,只有忍下过程中所有的不服、委屈和愤怒,自我调整、立即执行命令。正是这样的磨炼,我变得更加能够吃苦耐劳,更加有战斗力。2013年连队改制换装,为使新编制、新装备尽快形成战斗力,连队官兵经常是“5+2、白+黑”都泡在训练场。我个子高,当时又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症,参加战术基础训练,卧倒起立、匍匐前进,经常痛得弯不下腰;班排战术训练,每天全副武装上下战车几十次、晚上睡觉翻身都困难,但是整个过程我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我也成为了一块“特种钢”。

“有知识不等于有见识”

新兵连结束后,我被分配到大功三连。“大功三连”是抗日烽火中诞生的英雄连队,所在部队的前身是毛主席亲手缔造和领导的“红一师”,曾因官兵晚上点着煤油灯在坑道里学毛主席著作的事迹享誉军内外。“有知识不等于有见识,没有理论指导,思想就辨不清向,行动就赶不上趟”,大功三连一直有着优良的政治理论学习的传统。在这里,官兵自觉学、比着学,人人都有两把刷子。记得在连队初登“士兵讲坛”讲“法治军营”时,我滔滔不绝,引用了很多法律名词,罗列了罗梭、孟德斯鸠的法学名言,时不时还秀上几句英语,可台下一些战友却反应平平。等到一位只有初中文化的班长上场时,他用党的理论分析部队里发生的事情,大家一听就懂,反响非常热烈;而另一次在热点辨析会上,连队组织讨论“正风反腐怎么看”,我根据自己对时政的理解提出的“愤青”观点,再一次遭到了战友们摆事实讲道理的反驳。这两件事情深深地触动了我,从那以后,我开始热爱上了理论学习,一有空儿就钻进连队图书室,摘抄习近平主席讲话精神要点。而且我逐渐将理论学习融入生活,经常和战友结合政治理论交流讨论问题。时间长了,我越学越有兴趣,也越学越有收获。

很快我成为连队理论骨干,我决心发挥自己的知识优势,当好理论学习的辅导员。为帮助官兵原汁原味学习强军思想,我从习近平主席系列重要讲话中分类摘录重要思想观点,汇编成习近平主席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学习手册,受到普遍欢迎并在全旅推广使用。

军人是普通人,也是英雄

现在回想起在部队的日子,融入生活的政治理论学习让我更加接地气儿,艰苦的训练生活也让我对生活更加珍惜和感恩。新兵连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不过经历了之后再遇到一些艰难险阻时,我都会想起在新兵连的日子,然后告诉自己,新兵连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也许恰恰是这些苦和委屈,教会我真的懂得知足、珍惜和感恩。在义务兵的生活中,很多原来微不足道的东西变成了奢求和幸福,比如,一周去一次的超市、一周10分钟的电话、一周洗一次的澡。返校以后,我明显感觉自己变得特别容易满足,每次点菜时我脱口而出的“随便”真的是随便;过年时看春晚直播,虽然很多朋友在吐槽,我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不管从颜值还是专业水平都比我们宣传队高多了。

两年的部队生活,让我对军人也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去年看大阅兵直播时,身边的同学,特别是一些女同学非常仰慕那些威风凛凛的战士。其实,真实的战士远没有那么光鲜亮丽、高、大、全。他们像是魏巍先生形容的“可爱”,他们有很多缺点——有骂人说脏话的时候、有纪律管得太严翻墙头的时候,有为了一碗泡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但是当祖国召唤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能“挺起胸膛站排头,就是当得了董存瑞,当得了黄继光”。我所在连队中有一位班长,是新型战车教练高手,是训练演习中的主力。连队参加训练场士兵对抗演习战斗前夜,他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为了连队在演习中的成果,他毅然对姐姐说:“部队有任务,3天后结束,告诉爸一定等我!”而当他赶回家时,父亲已经说不出话,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这样的故事,在部队中还有很多很多。

军人是普通人,他们都有血有肉,有着普通人的一切情感。但他们又常常是英雄,在国家和人民面前勇于做出自我牺牲。

军营赋予我的家国情怀

两年的军旅生活,漫长又短暂,如今我回到清华继续学习。这两年来在部队的摸爬滚打,我不仅收获了战友情,而且对社会也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部队就像是一个小社会,各个生活阶层和文化背景的人都有,通过与战友之间的交流,我更深入地了解到社会中不同的群体在关注些什么。

2015年、2016年暑假,我在宁德、贵州和福州的金融办参加了实践和挂职。当时“互联网+”在各行各业广泛推进,互联网金融也蓬勃发展。但我在福州参与“互联网金融专项整顿活动”时却发现互联网金融行业的监管工作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对很多老百姓来说,他们根本不懂其中的运行机制,很容易上一些诈骗行为的当。看到这些,我会感受到我身上作为一名清华人的责任,我享受着清华的资源,我有义务去维护人民的利益。

如今,我已经完成硕转博,将继续在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攻读博士学位。我将珍惜清华教育的资源,继续学好、用好自己的专业知识,希望将来能用自己所学保护好人民的利益。

以身许国,矢志不渝;入伍两年,无悔青春

个/人/简/介

汪洋孟杰,男,汉族,中国共青团团员,1992年9月出生,湖南衡阳人。原精密仪器与机械学系2010级机械工程与自动化专业学生。2012年12月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93721部队警卫连,历任警卫员、连值日员、军械器材员兼文书,获两年“优秀士兵”称号,一次“和平使命2014”个人嘉奖,2014年12月退伍。2015年9月参加清华国防生西点军校交流项目,2016年7月毕业。现就职于中国航空动力机械研究所。

清华的学生去部队,就是为了去看看、去锻炼,因此还是选择去最艰苦的地方。来都来了,选择轻松的岗位,那你何必去呢?

——汪洋孟杰

2012年12月的一个清晨,天蒙蒙亮,清华的学子们正准备去图书馆复习期末考试。然而,精密仪器系精05班的汪洋孟杰比他们起得还早。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军装,收拾好陪伴他两年的宿舍,打好背包离开了校园。是的,他要去参军了。

在校门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校园,心中既不舍,又忐忑。从他做出参军的决定到现在的一个多月,不仅他的父母一直反对,连办理停课的老师都表示了不解,“你好不容易考来了清华,为什么不珍惜?报国也不一定要去部队”。

“我是真的想当兵”

“我是真的想当兵。”只要是汪洋孟杰认准了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去做。他一遍一遍和父母沟通,表明自己的决心,效果不明显,他就开始打“拉锯战”,不给爸妈打电话。这样简单粗暴的做法还真的起了效果,爸妈看到儿子主意已定,也就耗不住了,终于松了口。

在半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参军,而现在,他已经坐在了前往部队的列车上。当时,也是在一列火车上,百无聊赖的他点开了手机里的小说软件,首页弹出了一个有关特种兵的小说,他竟读得酣畅淋漓,一发不可收拾,参军的想法那时就播种在了他的心里。在学校,骑车一向目不斜视的他,偶然瞥见了海淀区征兵的巨大宣传牌,“帅气又美丽”,他说,宣传牌里女兵的照片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内心。没过多久,10月中旬的时候,隔壁寝室一位同学忽然跑来激动地告诉他,自己要去参军了!心中的渴望如洪水猛兽,他当天就做了决定,并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人生中会有很多偶然,放手去做那才是青春。“有些东西必须是你自己经历过”,他说,“有人说部队不好,那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去?想要了解部队,我就要自己去看一看。”前往部队的火车上,大家兴奋地交流自己参军的想法,汪洋孟杰也参与其中,但没想到,部队的磨炼已经在等待他的到来。

清华学子,在哪里都是表率

汪洋孟杰从上火车开始就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是清华学生的身份,因为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身份而特殊对待他,但其实在他到达之前,新兵连的班长们就已经传开了。班里第一次开会,班长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们这里谁是清华来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只有当好汉,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做出表率来,不能给清华学生丢脸。

新兵连是每一位士兵必须跨越的第一道坎。在这为期3个月的历练后,这些年轻人就会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真正的军人,因此新兵连总是格外严酷。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室外站军姿,身体不绷紧就会被冻僵;踢正步抬腿用细线对齐,一端就是半小时;俯卧撑撑在地板上,直到有汗珠滴下才能停;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床单弄得有棱有角……

但是汪洋孟杰觉得新兵连最痛苦的地方是内心的磨炼。三个月里,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体能训练练完了,那就站军姿、爬战术,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了,又得叠被子、铺床单、扫厕所,这些全都做完了,还要背三大条例。看似按部就班,实则又紧张、又枯燥,有些年纪较小的士兵,因为受不了新兵连的打磨而吵架,但汪洋孟杰总是默默地做好所有事,被子方方正正,军姿站得笔直,跑步名列前茅,践行着清华“行胜于言”的校风。

汪洋孟杰所在的部队属于空军,很多战友来参军,都以为自己是来开飞机的,来了以后却发现是维修工,甚至只能当警卫,警卫无疑就成了下连队时谁都不愿意去的岗位,因为它对身体要求更严格,训练更艰苦,工作也更枯燥。

新兵连3个月的磨炼过后,由于期间优秀的表现,汪洋孟杰有了自主选择岗位的机会,而他果断选择了警卫连。“清华的学生去部队,就是为了去看看,来都来了,选择轻松的岗位,那你何必去呢?”就这样,他选择了一个航空兵场站的警卫连,据说这里任务最重、管理最严,很多战友因为被分配到这里而不太高兴,但看到汪洋孟杰也在,就说:“人家清华的都去了,咱们还有什么怨言?”

为祖国站岗

汪洋孟杰所在的航空兵场站在山西朔州的深山里,这里气温很低,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即使夏天6月份,晚上也要穿3件衣服才能御寒,更不用说冬天了。恰好,汪洋孟杰所在的班,一年四季的岗哨都是深夜流动岗,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会在手上留下犹如刀子划过的裂口,又细又深,哨兵除了多加衣服以外毫无办法,还有人会穿两三双袜子来给脚保暖。每班岗哨两个小时,最后半个小时是最难坚持的。幸亏汪洋孟杰他们班是流动岗哨,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他就跑一跑、跳一跳,再打会儿拳,和黑夜的严寒抗争。

部队力求公平,即使是从清华来的学生,也要和其他战友一起轮流站岗。晚上12点到2点、2点到4点,4点到6点,岗哨时间不一样,睡觉时间就不一样。而他们班编制不足,原本五班倒、六班倒的岗哨,只能由4个人来站,最多的时候一天要站12个小时。担任哨兵的那一年里,汪洋孟杰几乎从来没睡过什么好觉,能够完整地睡一夜,竟成为了一种奢望和幸福。

警卫连的工作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比新兵连更高,大量的时间花在了站岗、训练和劳动上。尽管半夜一直在站岗,白天的训练和劳动却从来也没少。一万米跑过,一万两千米跑过,背着30公斤负重爬山也没问题。下连队之后的4月份,汪洋孟杰跟着连队去植树,每天的工作是挖树坑。没想到,就像军被要叠成“豆腐块”一样,部队对于挖树坑也有标准,树坑必须挖成0.8米长、0.8米宽、1.2米深的长方体,遇到石块,就要把石块凿出来。连续干了20多天,每周只休息半天,汪洋孟杰出现了腰肌劳损,弯腰就会痛,疲惫感也随之而来。但他一直忍着,没有请求休息,这对意志力是一个强大的考验。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部队的生活按部就班,没有变化,士兵们又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下连队一个月,枯燥的感觉就渐渐爬满了每个人的心头,日渐加重。每天半夜,汪洋孟杰和战友一边站岗一边聊天,从国家大事聊到家长里短,将陈芝麻烂谷子翻了个遍,最后大家都听腻了,就开始静默无言向前走,聆听深山里黑夜的风吹草动。

对于这种孤独和焦虑,汪洋孟杰也有一套自己的解决方式。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为了打发时间,他在自己脑子里设立一些大的哲学命题,例如“人生有什么意义”“我来部队是做什么的”,越是这样思考,他就越确定自己来部队的意义,信念也更加坚定。他还是王力宏的粉丝,站岗的时候,为了对抗黑夜的压抑,他把脑袋里存的所有王力宏的歌,一首一首大声地唱出来,歌声就在机场里飘啊飘,不知道飘往哪里去了。

两年春秋转眼过去,又到了一个11月,是汪洋孟杰离开部队的时候了。当你习惯一个地方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时,离开总是令人心里难受,更何况这还是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烙印的部队。出发前一天,汪洋孟杰和战友们全都睡不着觉。部队不让喝酒,但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约定,走的时候谁也不要哭。

汪洋孟杰离开清华那天是一个清晨,离开部队的时候也是。凌晨5点多,天还没有亮,也没有什么热闹的欢送会,老兵们静悄悄地坐在车里,汽车静悄悄地起步驶过了部队的大门。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低微的啜泣,汪洋孟杰和其他战友们再也忍不住了,尽管他极力克制,还是有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去,他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奉献两年青春的地方。

薪火相传,清华人的军营梦

2014年11月25日,汪洋孟杰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清华园。去武装部报道以后,他一溜烟儿就骑车来到了东大操场。在“无体育,不清华”的标语前,清华大学山野协会的同学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参军以前的汪洋孟杰就很喜欢户外运动,因此在山野协会承担了一些工作,但这些工作由于参军而中断。他回来看到熟悉的协会旗子和陌生的队员们,恍如隔世。还好,部队的历练让他保持了优秀的体能素质,因此他会在周末带领山野的队员们外出拉练,也会参加协会的日常训练。他毕业时,山野的同伴在他的留言板上评价他:“瘦瘦高高,英俊潇洒,体力超群,猛吃不胖。”

11月底回到清华,意味着汪洋孟杰耽误了两年半的课程,而雪上加霜的是,他所在院系的培养计划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意味着他要补更多的课。第一个学期,他的成绩没有什么起色。但部队教给他的,除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和干净清爽的发型,还有沉着冷静的心态,他能静下心来,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第二个学期,他的学分成绩比以前高出了六七分!他认为这样巨大的飞跃都是源于自己在枯燥的岗位上的磨炼。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胆子也变大了”,以前不敢去做、不想去做的事情,从部队回来以后,他都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2015年9月,他申请了清华在西点军校的交流项目,赴美国与西点军校学员一对一交流,深入了解美国的军校生活。

“部队所强调的是服从,是纪律,很多看似严苛无理的规定慢慢地磨平了人的高傲,消除了人的毛躁。而长期的训练更像是一种突破,去突破一个人给自己设定的极限,去让你发现一个更强大的自己。”本科最后两年的时光,汪洋孟杰一直在平静的勇敢中度过。偶尔有学弟来向他打听参军的事情,他会事无巨细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如果对方真正愿意去部队,他会非常开心地鼓励他们。经过他的鼓励,最终有两位同学将内心的想法付诸行动,将清华学子的军营梦传递了下去。

“军魂永驻,信念如磐,以身许国,矢志不渝”,汪洋孟杰在离开部队时,把这句话送给自己,也表达了所有军人的心声。

一切向好,妙不可言

个/人/简/介

姬存宝,男,回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3年3月出生,新疆伊犁人。2011年考入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2013年9月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66184部队,曾参加过“和平使命-2014”上合联演、“北剑1410”军事演习,2015年9月退伍;服役期间曾被评为“优秀士兵”两次、团嘉奖两次,曾当选团十佳年度人物;退伍后转入法学院学习,现为法学院大三年级学生。

入伍之前,我为个人的发展而迷茫;入伍之后,我为集体的发展而笃行,一切向好,妙不可言。

——姬存宝

有些人参军入伍,是想要实现儿时的梦想,披上戎装、英姿飒爽;有些人参军入伍是为了上军舰、开坦克,获得一种别样的体验;而我参军入伍是为了给当时的我换一个环境,理清自己接下来的方向。我在大学二年级参军入伍,那时我还在清华精仪系学习,专业课的压力让我越来越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未来应该走什么样的路,我很茫然。偶然我看到了学校的征兵宣传,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我要去部队找寻答案。

当我把参军入伍的决定告诉家里人时,他们并不同意,认为我这是在逃避学习。但是我从初中一直在寄宿学校,生活一向比较独立,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就这样,我来到了军营。

我有一些在部队的朋友,在进部队之前我对部队的训练、生活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初入军营,与许多同学、朋友不同,我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应”。相反,看到周围大部分都是年龄比我小的新兵蛋子,我决定我要在这批新兵中做最好的。

我所服役的部队是“步兵旅”,在这里,新兵的体能训练科目主要是轻装5公里和武装5公里。我在高中曾经是校长跑队的一员,在清华又经过“阳光长跑”的训练,长跑方面,我已经有了一定的身体基础。所以在新兵连期间,我在武装5公里、轻装5公里等项目上一直名列前茅,也由于我其他各方面素质也较为过硬,在最后的下连考核中我获得了“优秀新兵”的称号。

新兵连时期,我因为体能各方面素质不错,过得都比较顺。受到的第一次打击是在2014年初的团开训动员会上,当时每个连要出3名战士组队进行“400米扛连旗接力”,我由于身体素质较好被作为尖子进行选拔。但是我却刚好跑了全连第四,只能看着班长们代表连队出征,这让刚从新兵连获得阶段性成就的我很不是滋味。我意识到,做新兵中的佼佼者并没有用,要做就要做全连最硬的,做全团最硬的……

在接下来的体能训练中,我给自己定了死标准。我告诉自己,要是哪次跑步没有跑吐,就说明自己没有尽全力跑。为了让自己有更大的突破,我穿30多斤的沙衣负重跑5公里(尝试了一个多月后由于沙子寒影响身体健康而放弃)。不负自己的努力,到第一年年底的时候,轻装5公里我能跑进18分半,400米全连没有人比我更快。又一年团开训动员会,我代表连队出征800米扛连旗接力。

2014年年末,老兵刚刚退伍,新兵还没有下连,连队整体处于较为散漫的状态,我对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军旅生活也有一些茫然。冬季拉练前连队闹流感,许多战士病倒,我也因为高烧在卫生队隔离治疗了3天。这3天时间里,我认真梳理了这一年来自己的种种。这一年,我在体能上达到了全连前茅,军事技能也在全连战士中数一数二,战友关系上有了一群关系很铁的同年兵战友,可以说总体上符合自己当初入军营的期待,那么我接下来的一年呢?是继续追求更好的身体素质还是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从卫生队出来回班的时候,战友们正在屋里擦枪,我发现了许多新面孔。原来是又一批新兵下连了。看着那一张张懵懂的脸,我想我找到了接下来一年的目标。参军第一年的生活总是充满苦涩,压抑、愤怒、难过的情绪一整年几乎没有断过,我们中有越挫越勇的,也有自暴自弃的。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锻铁成钢,却很少有人看到在这过程中烧废了的炉渣。我想这一批的炉渣能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少一些。

因为在第一年的生活工作中,我不能接受一些老兵的所作所为而消极怠工、软抵抗,在第二年我没能当上班副。作为一名普通老兵,我只能管到自己班里的3名新兵(班副可以管全排的新兵),所以我对他们3个格外上心,每天的体能训练我都陪他们一起,休息时间会主动找他们聊聊天,希望他们能够少些压抑,对班长多些理解,以积极的态度去度过第一年。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连队支部建制中有“战士理论教员”这个职务,而由于以往士兵对这个职务并不积极,连队里的“战士理论教员”一直是空缺状态。我主动找到了指导员,向他申请当连里战士理论教员,指导员很支持我。

脑海里回想着训练场上新兵们的汗水和泪水,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课的题目“当兵光荣”。第一次的授课我仍然记忆犹新,战友们都以部队“看新闻”的姿态听我在上边讲,一群汉子腰背挺直、眼含“杀气”地注视着我,让我压力倍增。当我小心翼翼地宣布结束授课的那一刻,战友们齐整的掌声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军营的战士们入伍时大都是十七八岁,辍学都比较早,对于外面世界的有限认知都来自于网络,而由于网络上对于美国士兵的过度吹捧,使得他们有“惰战”情绪。他们总是会问,“美国大兵那么厉害,装备那么先进,我们能打得过吗?”我知道作为一个清华学生,我在他们心里是值得信服的。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坚定地告诉他们“肯定会赢”。

除了用自己的经历让他们对军营有着更深刻的认知,我还带着大家学习连史、了解清华的大学生活。到后来,他们中兵龄短的会叫我一声“宝哥”,兵龄长的会戏称我一声“姬老师”。

如今,我已经退伍。虽然脱下了那身绿军装,但是我依旧保持着在部队的习惯。回到清华,我坚持体能锻炼,几乎每两天会去操场跑一次5公里;坚持每天“强迫症”式整理内务,桌子上的书本必须按照大小排列,毛巾也按照部队习惯在毛巾架上整齐摆放;坚持每天早睡早起,晚上11点之前必须上床休息;坚持布置的作业、任务马上完成,不拖到deadline。我很高兴的是,这些“部队”的习惯似乎逐渐在影响着我身边的人,舍友们的作息更规律了些,寝室的内务似乎也更好了些。一些同学开始约我跑步,一些想要参军入伍的同学也专门找到我一起锻炼,并向我了解部队的情况,其中一名法学系的同学一直和我一起锻炼并打算在今年参军入伍。

我在宿舍墙上的小白板上写下这样一句话——“一切向好,妙不可言”,这是部队班长教给我的一句话。事情不一定要争个对与错,不一定要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但是一定要向着集体“好”的方向发展。我现在一直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在自己的日常生活、学习中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部队赋予我的集体意识,也正是清华赋予我的家国情怀。一个人为自己谋求幸福的生活非常容易,但是如果能够为祖国的建设、为更多人的利益贡献出自己的力量,那样的人生才更加有意义。我找到了我的答案,不再为个人得失而过分焦虑。我申请转系到法学院学习,本科毕业后我想回到新疆,回到我的家乡,成为一名公职人员,投身于完善家乡政法系统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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