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德国浪漫派的渊源与流变

第一章 德国浪漫派的渊源

1789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震撼了整个欧洲,它标志着人类社会从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的过渡,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德国浪漫主义运动是在法国事件直接影响下出现的文艺思潮,它反映了新兴资产阶级政治上要求摆脱封建统治、争取个性解放,思想上反对平庸的理性主义,文艺上反抗古典主义条条框框束缚的斗争。

浪漫派的产生有其历史必然性,它是特定历史时期,特定文化文艺思潮孕育下产生的。其源头可以追溯到虔诚派、启蒙运动、感伤主义和狂飙突进运动。

虔诚派(Pietismus),也叫虔敬派或虔敬主义,是德国耶稣教内部的一个教派,盛行于17世纪至18世纪,主要代表人物有施彭纳(Ph.J.Spener, 1635—1705)和弗兰克(A.H.Francke, 1663—1727)。虔诚派的斗争矛头主要指向教会的僵化教条的正统观念,它与教会正统的拘泥于文本的本本主义不同,其强调“内心的虔诚”,把感情视为教徒与上帝之间关系的基础,力图通过虔诚与博爱去克服正统观念。它的主张起初遭到国教正统派的反对,但不久就得到国王的支持,并为各阶层民众所接受。借助以创建人命名的“哈勒·弗兰克基金会”的作用,虔诚派的影响扩展到欧洲其他耶稣教国家以至北美。其深远影响主要是通过冯·青岑多夫(N.L.Von Zinzendorf, 1700—1760)创建的亨胡特兄弟会教派实现的。虔诚派通过富有创造性的语言对赫尔德、维兰德、舒巴特、歌德、席勒等许多德国作家,包括一些浪漫派作家,产生了持久的和深刻的影响。歌德早年一度同虔诚派团体过从甚密。诗人在《诗与真》第八篇里总结了虔诚派对他本人和他那个时代的影响。德国早期浪漫派人士施莱尔马赫和诺瓦利斯,从小就受到亨胡特兄弟会教派的熏陶,诺瓦利斯通过其父亲接受了该教派的思想,其父为虔诚派信仰复兴运动(Erweckungsbewegung)的参加者。

启蒙运动(Aufklärung),它与德国浪漫派的关系,一向是热门话题,备受世人关注,旧的文学史和传统的观点总是认为两者是对立的,把后者说成是对前者的反动。但是新近的文艺学研究成果却向传统的观点提出了挑战,认为两者之间虽然存在矛盾,但后者批判地继承了前者的传统,前者为后者的产生与发展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参见本书第三篇第一章《启蒙运动与德国浪漫派》)。

感伤主义(Empf indsamkeit),又称“主情主义”,是18世纪后期资产阶级启蒙运动中的一种文艺思潮,起源于英国,因英国作家斯特恩的小说《在法国和意大利的伤感旅行》而得名。这一派作家反对冷酷的理性主义和僵化的古典主义,提倡直抒胸臆和内心感受,把个人感情生活的描写视为文学创作的中心任务。他们重视对自然景物的描写,强调个性和个人精神生活的刻画。显然,这些主张与浪漫派精神一脉相承。

狂飙突进运动(Sturm und Drang),简称狂飙运动,是18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德国发生的一场规模巨大的运动,因弗·马·克林格的同名剧作《狂飙突进》而得名,这场运动具有浓厚的反封建色彩。歌德称它为一场“文学革命”。青年歌德、席勒、克林格和伦茨等是这场运动的主要代表人物。赫尔德为其精神领袖,他影响了包括歌德、席勒在内的一大批作家,他的著作奠定了“狂飙突进运动“的世界观和美学基础。狂飙突进运动强调发挥个人作用和个人的主观能动性,提出了两个体现时代精神的口号和主张:歌颂自然、崇拜天才。

在狂飙运动作家看来,“自然”是与僵化相对立的概念。“歌颂自然”意味着政治上反对专制统治,结束封建割据局面;思想上反对僵化的理性主义独裁,冲破一切思想牢笼;艺术上反对法国古典主义的条条框框,以求创作自由。人作为大自然的组成部分,理应充分享受自由,获得个性的全面发展。在德国,卢梭也备受推崇,他被尊为先知,在理性主义时代,他的著作如同上帝的启示。因为他的核心概念—自然、心灵、爱情和自由,使人们对世界有了崭新的认识。他提出的“回归自然”,意味着回到不受约束的自然生活方式中去。这个口号对摧残人性的封建专制主义无疑是有力的批判,当时在德国产生了广泛的共鸣。

狂飙运动时期,人们对“具有独创性的天才作家”(Orginalgenie)是顶礼膜拜的,把他们视为理想人物。这类人物具备两种品格:其一,富有独创性,不去抄袭、模仿他人作品,不受任何清规戒律约束,我行我素,蔑视他人批评;其二,富有直观、直觉能力,他们有非凡的灵感,无须经过深思、推理等意识的理性活动,就可以认识客观事物,甚至错综复杂的事物。显然,这种“直观论”带有某种神秘的唯心主义色彩,与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是格格不入的。

综上所述,17、18世纪的一些文化文艺思潮,如虔诚派、启蒙运动、感伤主义,特别是狂飙突进运动,都以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程度上对浪漫派的产生和发展发生过影响,它们构成了浪漫派产生的源泉。有人把虔诚派、感伤主义和狂飙突进运动笼统地称为前浪漫派或前浪漫主义(Vorromantik),其实,这是个模糊概念,并未被普遍接受,因为它缺乏统一的纲领,没有明确的代表人物和时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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