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旅

欧洲之旅

在那个诞生无数传奇的年代,漂洋过海是一种时尚。大家闺秀的林徽因自是顺应了这潮流,任何的执拗都无法改变初衷。当乘上远航的船,面对烟波浩渺的苍茫大海,她头一次深刻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朵微弱的浪花。

倘若没有那次漂洋过海,大约林徽因的生命轨迹会走向另一个方向。但无论怎样,以她的聪慧都能把握得很好。任何时候,任何境况,她都不至于让自己过于狼狈。

那时的她还未想过风云不尽,她还是个少女,只想在自己的空间里筑梦。

那是世界上最多情的蓝。

夹杂着全部光谱颜色的浪花,热烈地拥抱着布莱顿海湾。仿佛是分割了彩虹,独取那道靛青作为海的底色,即锋利又温暖,碰一下就能撞出脆响的颜色,没有人能说清那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蓝。

16岁的林徽因注视着这片海。

和祖父祖母一样,林长民对长女徽因寄予了厚望。他也理解这个时时令人窒息的家庭对徽因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女儿从未抱怨,但林长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忧郁。林长民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孩子解放一下了。

1920年,林长民将赴欧洲考察西方宪制并在英国讲学,他决定携徽因同往。这次远行主要的目的是增长见识,接受更先进的教育和文化熏陶,其次是避开让人身心俱疲的琐碎家庭纷争。林徽因跟着父亲旅居国外一年半,这正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方式之一——游学。

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1920年林长民致林徽因家书)

那时候漂洋过海也是一种时尚。1920年4月,林徽因跟着父亲登上法国Pauliecat邮轮,从上海出发前往欧洲。这一次远行让林徽因踏上了人生的新旅程,也意味着告别青涩的少女时代。她将看到一番新事物、新景致、新思想,对一个即将成长成熟的女孩子来说,这新奇将带给她鲜活、神奇的美丽。

虽然生于江南水乡,但海天一色、碧波万顷的风光仍然带给林徽因雀跃的欣喜。海鸥舒展双翼在船头盘旋着鸣叫,带着海水腥味的风吹起少女的长发和纱巾,朝阳落日把碧空烧出血来,又泼洒在海面,那是大自然铺展开的最壮美的油画。

林徽因在旅途中看到了一个与往日不同的年轻的、充满生气的父亲。父亲在家中时,虽然温文尔雅,对孩子们关爱有加,但总给徽因一种无法排遣的寂寥之感。

而此时的林长民,却是如此满怀激情,热情善辩。“五四”纪念日,船上赴法国勤工俭学的100多名中国留学生举行“五四运动纪念会”,林长民登台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

“吾人赴外国,复宜切实考察。若预料中国将来必害与欧洲同样之病,与其毒深然后暴发,不如种痘,促其早日发现,以便医治。鄙人亦愿前往欧洲,以从诸君之后,改造中国。”(见《时事新报》6月14日刊载的通讯《赴法船中之五四纪念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了乌云,宛如流水从绝壁上飞跃而下,溅起点点金色,将林长民笼罩于一圈光晕之中。林徽因注视着意气风发的父亲,倾听着她从未听过的掷地有声的语言,懵懵懂懂之间,她好像明白了父亲的期望,一股无可名状的勇气和热情,也仿佛要冲破年轻的心房了。

1920年5月7日,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Pauliecat邮轮平安抵达法国。那时欧洲的各学校正是暑假,于是林长民决定先带着女儿漫游欧洲大陆。

林徽因跟随着父亲游历巴黎、日内瓦、罗马、法兰克福、柏林等地。她见识了巴黎浪漫优雅的风情,领略过显赫一时的古罗马帝国的庄严华美,她被异国那些从未想象过的美丽征服了。

父女二人的第一站是日内瓦湖。

这是一个无法划分国籍的湖。它地处阿尔卑斯山区,在瑞士占地140平方英里,另有84平方英里在法国境内。湖面海拔375米,平均水深150米,最深处可达310米。湖水流向从东往西,形状略似新月,法国便与月缺部分衔接。湖水呈湛蓝,清澈又神秘的气质倾倒了众多艺术名流。亨利詹姆斯称之为“出奇的蓝色的湖”;在拜伦笔下它是一面晶莹的镜子,“有着沉思所需要的养料和空气”;对于巴尔扎克来说,它是“爱情的同义词”。

林徽因看着在湖面戏水的天鹅,在湖畔徜徉的白鸽,著名的人工喷泉在阳光的照射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彩虹,从未体验过酒香的女孩醉了,沉思了。某个瞬间,她好像身处小时候在故事里才能看到的仙境。

终生纷繁,有人过得迷糊,有人生得清醒。有人一生寻找,怅然若失着,有人早早认定今生挚爱,永不放手。

世界如此之大,能与挚爱相逢已是不易,有缘相处更是极其珍贵,所以我们都应当懂得珍惜。纵然如此,一路行来,还是太容易与缘分擦肩而过,所拥有的也渐次失去。并非由于不懂珍重,只是缘分的长短大抵已被注定,玩不住的终究是刹那芳华。

所谓诗酒趁年华,青春不挥霍也会过去,何必将自己持久地困于笼中?世间百态必要亲自品尝,世间美景也必要亲身置于其中,方能领略生命之珍贵。而漫漫长路,唯有亲自丈量,才能知晓它的长度与距离。

每个人从拥有这份生命开始,若可扬帆天涯,万万无需回避。一旦融入茫茫沧海,亦无需渴求回头。

1920年9月,林长民带着林徽因抵达伦敦。他们先暂时入住Rortland,后来在伦敦西区阿尔比恩门27号安顿下来。林徽因入读St.Mary’s College。

虽然林徽因在国内已经接受了英文教育,但一下子置身于全英文的陌生环境,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当父亲去欧洲大陆开会时,十六七岁的少女不得不独自度过,想法子打发从早到晚的孤单。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林徽因阅读了大量书籍,名家的小说、诗歌、戏剧她都一一涉猎。

在伦敦时,林徽因也经常以女主人的角色加入父亲的各种应酬,由此与众多文化名流都有过接触。这对她后来的文学创作奠定了深厚基础。她有过游学经历,又得著名学者点拨,因此她在文坛上的起步高于同时代许多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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