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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是中国近现代漫画的发祥地。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有全国影响力的第一代和第二代漫画家,几乎都是在上海成长起来的。从辛亥革命及此后的五四运动开始,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上海一直是中国漫画艺术的中心。原先在杭州缺乏漫画的氛围,华君武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进行探索,此时来到上海,看到那么多的报纸刊登漫画,令人目不暇接,他不禁欣喜若狂。当时上海的漫画园地不少,其中,有著名作家林语堂先生主编的《论语》,著名漫画家鲁少飞主编的《时代漫画》,著名漫画家张光宇主编的《上海漫画》和《独立漫画》,著名漫画家王敦庆主编的《漫画界》、《漫画之友》以及著名漫画家叶浅予主编的《泼克》等等。

在上海,华君武看到的多了,学到的东西也多了。他开始了解漫画方面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不仅仅只局限于画。他知道我国古代虽有类似漫画的美术作品,然而数量不多,漫画的真正兴起还是在辛亥革命时期。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国内外矛盾的加剧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兴起。因为漫画夸张变形的特征,以及指桑骂槐的隐喻性,在它萌芽期就成为教派斗争中的利器。20世纪以来,漫画家继续用犀利的画笔针砭时弊。1841年,英国伦敦《笨拙》(Punch)讽刺杂志创刊,在19世纪的欧洲掀起了批判风潮,而这股风潮迅速席卷了整个世界,中国和日本也感染了这股热潮。当时中国的环境也给了漫画最好的滋养土壤——老百姓民不聊生,受欺压的人民为了生存要反抗,这正是绝佳的漫画题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尽管军阀混战,但“十里洋场”仍然汇聚了众多流派的人才,使这个城市成为当时中国几个主要的文化中心之一。当时上海有代表性的漫画家有马星驰、丁悚、钱病鹤、沈泊尘、汪绮云、朱鹤冈、杨清馨、孙雪泥等人。其中的丁悚更是组织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漫画协会,协会招牌就挂在丁家门口。而丁悚正是著名漫画家丁聪的父亲。华君武长丁聪一岁,此时的二人并不相识,但因为都喜欢漫画,他们最终成为了一辈子的挚友。

林语堂先生主编的《论语》杂志提倡幽默,所刊文章和漫画嬉笑怒骂,轻松活泼,社会反响很大。华君武便决定先从《论语》“下手”。刚到上海不久,华君武就在好友,后来成为著名编辑和出版家的黄嘉音的陪同下去《论语》编辑部拜访,认识了实际负责编务的绍兴人陶亢德。林语堂先生是国人皆知的大文学家,虽然华老说在上海的几年里,他只见过林先生两次,但华君武第一次拜访《论语》编辑部时就见到了这位时年39岁,风度翩翩的大文学家。此时的华君武是一位19岁的高中生,不免有些拘束。但林先生庄重中有和气,让华君武的胆怯少了很多。虽然他与林先生的交往并不多,但他因此结识了丰子恺先生——那时候丰子恺先生36岁,是众所周知的文学家和漫画家。“没有丝毫架子,平易、谦虚。平时看子恺漫画,丰先生如在云端,现在竟在眼前,还和我这刚入漫画界的青年娓娓而谈,使我更加敬重他。”显然,知名作家和画家林语堂、丰子恺对这个热衷于漫画创作的高中生给予了很多的鼓励,这也是华君武一生难得的一次会面,每每忆及,他总会感慨万分。

华君武在此后只再见了林语堂一面,但他与丰子恺的接触倒是不少——

回忆子恺先生

认识丰子恺先生约在1934年,我那时是在上海大同大学高中读书。我向林语堂先生办的《论语》杂志投稿,某次在编辑部见到了子恺先生,顿时被他的形象和神态吸引住了。他有美髯,温文尔雅,他没有一般漫画家的那种爱开玩笑的习气,他也没有故作矜持。当时他已是知名度很高的文学家、漫画家,他待人平等。当时在场的有林语堂,还有一位全增嘏教授,我则是一个初学漫画的中学生,我感到他并无高低之分。大概在1935年夏,我回到杭州,忽然陶亢德(他是《论语》的实际编辑)陪他到杭州,邀我去功德林素菜馆(子恺先生茹素)用晚饭。我们三人都能喝酒,喝了不少黄酒,又去西湖泛舟夜游。丰先生在船上讲天文、讲星座,又说神话,当时我深感他学问真大。我想丰先生的漫画独具品位是和他的修养分不开的。我最近在想,先生的漫画中的儿童漫画和护生漫画,可否这样概括:

儿童漫画,赤子之心;护生画集,菩萨心肠。

今年11月9日是子恺先生百岁诞辰,写此短文追念先生。

一九九八年十月·北京

1938年,华君武去了延安,他与丰先生一别十几年,直到全国解放才在上海再度相见。当时华君武刚到上海,便去福州路丰家寓所拜访丰子恺先生。丰先生受弘一法师李叔同的影响,信奉佛教,多年不见的丰先生依然像往日那样恬静和谦虚。华君武以前只知先生精通日文和英文,却不想先生俄文也极好,当时正在从事俄文翻译。没过多久,丰子恺还将两本俄罗斯译著寄给华君武,分别为《苏联中小学图画教学法》和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译笔很优美,让华君武赞叹不已。

1975年9月,丰子恺先生最终未能逃脱“四人帮”迫害,过早地离开了人间。1984年,丰子恺之女丰一吟撰写了《丰子恺》一书,并特意请华君武为之作序。华君武欣然答应,于当年9月在杭州西湖的花家山写下序文。在文中,他特别提及了子恺漫画对后来学者来说值得重视的地方:“一是子恺漫画的民族风格。民族风格内涵之深广,绝非工具材料问题,它是作者对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人民、习俗等各方面理解之总和。二是子恺漫画之普及性。普及是因为人们能理解它、喜欢它,也就是毛泽东同志说的‘喜闻乐见’。我想,一件艺术作品所以受人喜爱,首先是作者和读者有一种共同的思想和感情,否则就无从普及。三是子恺漫画的深入浅出。乍看先生的作品,貌似不惊人,但和吃青果一样,越到后来越感其味之隽永,这恐怕和先生人品和文化修养之深是分不开的。中国有句古语叫‘文如其人’,子恺先生的字如其人,画也如其人。”虽然坊间流传的华君武拜丰子恺为师一事已在多年前被华君武否定,但事实上,我们依然不难在字里行间看出丰子恺对华君武的影响其实是极其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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