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识学院路

1.初识学院路

王金仓此刻就扛着红蓝相间的塑料编织袋,走在这条帝都有名的学院路上。帝都的八月,本就是最闷热的时节,幸好那时还没有雾霾,蓝天总能打散人们对闷热的抱怨。王金仓抬头,眯了眯眼,虽然阳光刺眼,40℃的热浪甚至让他有些眩晕,他还是满心兴奋,心情丝毫没被舟车劳顿影响,也不知道是坐火车太久还是坐出租有些晕车,刚下出租车的他不小心一步趔趄,还好平衡能力好,不至于跌倒。他顺势拽了拽在火车上早已被压皱了的衣角,整了整汗湿了又干、留了些盐渍的红色T恤的领口,心想着不知道第一次走进象牙塔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还没来得及多想,思绪就被路旁杨树上一阵刺耳的蝉鸣打断了。他转身,一眼认出了马路对面就是北飞大学东门。他早在网吧搜到的校园主页上看过那个灰底蓝字、写着学校名称的石碑,现在想想,自己真的见到了以前只能“画”中欣赏的“景点”,突然一种莫名的骄傲感涌了上来。扛着编织袋的步伐顿时也轻快了不少。他穿过天桥,看着桥下穿梭的车辆,好像有了把一切踏在脚下的优越感。南北延伸的学院路,就这样在夏日的午后没了焦灼,在金仓心里就只剩下踏实、欣喜和对未来的憧憬。

很快他走到了学校东门口,只见一位身着灰色制服的女保安伸手拦住了他,不带任何语气,或许是被烈日磨了脾气吧,“请出示证件。”王金仓心想,大学果然不同,连进门都需要资格、经过关卡,于是他从裤兜里拿出自己卷好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她,女保安看了点了点头,王金仓就这样走进了校园。他扛着行李,穿过一片片小树林,午后的林荫道让校园多了一些未知的神秘。王金仓照着通知书附带的校园地图,问了几位学生后找到了学校办公楼。门口保安又拦住了他,在告知假期没有老师办公后,又让他去找自己的学院。可当王金仓经过几番辗转,终于到了计算机学院楼,等来的却是:团委办公室老师休假,办公室只剩学生会的学生值班。听了王金仓说明情况后,学生会值班的师姐给团委老师打了电话,无奈王金仓来得太早了,宿舍楼还在重新粉刷,还未完工,学校暂时安排不了宿舍。老师建议王金仓等到快开学后再来,或者等到下周三团委老师回来后再去学校帮忙联系。

王金仓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早了,他仔细看了看通知书的报到日期:2004年9月12日,盘算着这一个月怎么打发,自己又如何安身。他想得有些愣神,等他思绪拉回现实,这才谢过学生会的师姐,又一个人扛着编织袋匆匆离开。他想着就在学校附近转转,一来大致熟悉下以后的生活环境,二来还是希望找份工作先做着,找个落脚地,也好勉强应付每天的花销。王金仓已经顾不得北京八月份超过40℃的高温了,沿着学校周围餐馆溜达,挨家挨户问需不需要招暑期工。可令他失望的是,学校周边餐厅由于暑假较清闲,根本不招暑期工。而且一听是短期的暑期工,就更不愿意要了。看了看餐馆的钟,不知不觉已经晚上7点了,王金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奔波了一天,除了早上火车上那顿,一直挨饿到现在,早已又饿又困,只想好好吃一顿,然后找个地方睡一觉。这时的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沿着学院路走到了邮电大学南门附近的“成都小吃”餐馆,看着有些破旧的小门面,王金仓想着应该价钱不至于太贵,好歹看名字也接近家乡的风味,就大胆地进去了,结果一看价目表,小份的素米线就十二元钱,比起老家三元钱一碗的米线的确有些贵,但这时饥肠辘辘的金仓也顾不上那么多,想着这已是餐馆中最便宜的了,就点了一份吃起来,无奈吃完仍觉得饿,就又买了一碗回锅肉盖饭,这下十八元钱又没了。狼吞虎咽地吃完,王金仓根本没在意饭菜的味道,只是盘算着价格和今后的花销:这一顿饭要吃饱花了三十元钱,一天要想顿顿吃饱少了五十元估计比较悬。再算算自己所有的家当,估计抗不过这个假期,看来明天必须找份工作了。

吃完饭,倦意又立刻涌了上来,此刻更重要的问题是找个地方留宿。三天的火车旅途,虽然眼里满是新奇,中途有幸结识了张帅奇,蹭了她的软卧车厢睡了一下,但毕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加上长途火车,始终睡不熟,再有,扛着估计至少有五十斤的编织袋走了一天,早已腰酸背痛得厉害,所有劳累与疲乏,就像这夏日里的棉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闷得喘不过气。王金仓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还是问了三四家周围宾馆的价格,都差不多,其中最便宜的还是积水潭女子师范专科学校附近那家,一百二十元钱。在宾馆前台登记的时候,旁边也有一对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情侣办理入住。女生白白净净,挺清秀的,眼神有些闪烁,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站在一旁;办理登记的男生黑黑瘦瘦,有很重的东北口音,还拉着行李箱,估计是趁假期从外地来看女朋友。

王金仓的房间在三楼,刚进自己房门,就看到刚才一起登记的情侣也准备进屋,就住他隔壁。王金仓没多想,放下行李,简单随意地冲了凉后就躺床上准备睡觉。可就当他睡意昏沉,却隐约听到隔壁情侣讲话的内容,过不了几分钟,就听到隔壁情侣中那女生撕心裂肺的号叫和那黑黑的男生带着东北口腔的酣畅淋漓的咆哮。王金仓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对这种呻吟有强烈的敏感,但由于太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渐渐睡着了。

王金仓睡醒时只觉得外面光线很暗,也不像凌晨,推开窗,一股热浪袭来,他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没有手表,房间也没有时钟。他赶紧收拾好行李去前台结账,一看前台墙上的挂钟,他吓了一跳,17:10,心想自己一不小心睡过头,两天房费是交定了,突然很是后悔、心疼。“总共两百四十元。”果然不出所料,服务员毫不犹豫地说。王金仓心有不甘,着急着与服务员解释,软磨硬泡了十多分钟,服务员终于松了口,第二天的房费以半价计算,就这样王金仓付了一百八十块。他又扛着自己全部的家当,带着一点迷茫和忧郁走出了宾馆,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睡过头多出的60元房费,一天的伙食费就这么被自己“睡”没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又饿了,摸了摸憋憋的肚子,又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唉”,他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解决温饱吧。这时他刚好看到马路对面一对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一起登记入住的情侣,不过看他们面红耳赤、针锋相对的样子,应该是正在吵架。王金仓路过他们的时候,男生瞄了他一眼,继续争吵着。王金仓只觉得肚子饿,根本没在意他们的争吵内容。

不知不觉间,王金仓的脚步又迈向了昨天那家成都小吃。懒得再挑选菜品,王金仓还是点了和昨晚一样的,一碗米线、回锅肉盖饭,吃完已是晚上八点多。在路过邮政大学,快到政法大学的地方有个地下通道,通道里吹着略带些凉意的风,驱散了些许夏日的闷热,正当王金仓沉醉在这还算有些舒适的环境的时候,他看见不远处,通道一侧躺着个流浪汉,衣衫褴褛,旁边同样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编织袋。王金仓转身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红蓝塑胶袋,感觉自己的处境好像和流浪汉也没什么分别了,突然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此刻已经有些困意的王金仓也懒得再去找什么住所了,况且天色已晚,盘算着住旅馆也划不来了,便顺势在那个流浪汉对面铺了几张报纸,躺了下来。幸好通道里还有一盏微弱的路灯,但即使这样,王金仓也不敢睡沉,每当有人路过,王金仓都会下意识睁开眼看看,恍恍惚惚中,似乎还瞥见之前的宾馆情侣匆匆路过。北京八月的夏夜还是有些微凉,尤其后半夜,静悄悄的通道更添了凉意,到了夜里两三点,王金仓甚至被冻醒了,忽然觉得通道里安静得有点可怕,他再也不敢睡着,目光不时有意无意地撇一下流浪汉。他很怕流浪汉突然走了,只剩他一人在这可怕的通道,又害怕流浪汉过来抢他的行李。就这样担心着,在紧张、害怕与疲惫中,王金仓沉沉地睡去。

等到他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昨天那个流浪汉早已不在,他下意识赶紧摸摸头下枕着的编织袋,还好都在。长舒了一口气,王金仓又扛着他的全部家当上路了。

他想了想,总提心吊胆的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把编织袋先寄存在之前住过的宾馆,顺便去附近的工商银行办了张卡,把身上仅有的钱存到卡里,这下才安心。

从银行出来,看到街边报亭刚好在卖北京地图,王金仓花了两块钱买了一份,正好熟悉一下北京的公交路线和整体情况。

正当他拿着地图准备离开时,低头忽然看到报亭边上的地上写着“地下室出租,电话:139××××××××。”王金仓就用报亭的公用电话询问了价格,三百元一个月。他觉得价钱还行,终于能解决住宿的问题了,就一口答应了租下,准备马上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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