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讲的话:关于道教与道教文学

开讲的话:关于道教与道教文学

本书是中华书局前已出版的《佛教文学十讲》的姊妹篇。如该书《开讲的话》说明的,两本书都是根据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授课讲义修订而成的。两书体例相同,前一本介绍佛教文学,这一本介绍道教文学。

道教和佛教是中国历史上两大主要宗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都对文学发挥重大影响。而道教作为本土形成的宗教,与外来宗教佛教相比较,又显现突出的特点和优长(当然佛教也有另外的特点和优长),这些又大都与文学密切相关联。它们主要表现在:

道教是在上古以来传统的本土宗教信仰和精神生活基础上逐步形成的,鲜明地体现华夏民族重现世、重人生的精神。原始道教经典《太平经》(西汉齐人甘中可造《包元太平经》,东汉于吉造《太平清领书》,均已散佚。今传《太平经》是东汉末期纂辑而成的,原一百七十卷,《道藏》本残存五十七卷,今人王明辑校补遗,成《太平经合校》)已经提出“人命最重”,“寿最为善”,“我命在我不在天”等观念。道教所追求的通过养炼实践以达到长生久视、飞升成仙的目标,历来关于“三教”有所谓“儒以治世,佛以治心,道以治身”等说法,都表明道教具有强烈的生命意识和执着现实的性格。这一点与追求解脱、向往来世的佛教相比较,内涵的积极意义显然是十分突出的。因而著名道教学者傅勤家说:“道教独欲长生不老,变化飞升,其不信天命,不信业果,力抗自然,勇猛何如耶!”(《中国道教史》,这部书与许地山《道教史》,是我国最早的两部道教史著作)

道教内容丰富。刘勰在《灭惑论》里曾说“道家立法,厥有三品:上标老子,次述神仙,下袭张陵”。这里所说的“道家”指道教,他提出其内容包含三个大的范畴:“老子”指以《老子道德经》为代表的道家一派著作,这是道教教理体系的基本内容;“神仙”指道教的神仙信仰和神仙术,这是道教养炼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及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张陵”是汉末民间道教教派“五斗米道”的领袖,以他代表道教“杂而多端”的养炼法术和民间信仰。这后一方面包含化学、医药学、冶金学等诸多科学成果,乃是中国古代科学创获的重要部分。刘勰的说法大体符合道教内容的实际状况,表明道教从理论思想到具体实践的众多层面内容极其庞杂丰富。

道教又是具有丰厚艺术内涵的宗教。道教的许多经典表述生动,语言精美,具有文学价值;它的符箓(符是一种笔画屈曲、似字非字的符号,箓是记录在诸符间的天神名讳的秘文。道教师徒授受符箓,用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消灾等)、斋词、醮词(“斋醮”是道教祭祀仪式。本来“斋”指斋戒,清心洁身,以礼神明;“醮”指筑坛上供,祈祷神灵。唐代以后二者联称“斋醮”,形成具有复杂科仪、多种形态的仪式。举行斋醮的场所俗称“道场”)作为宗教文体,语言和表现都具有特色,有些达到相当高的艺术水准;它的诵经、斋醮等科仪伴随有特色鲜明的乐舞;它的宫观建筑、道场布置、法服冠饰等也都体现一定的艺术性,等等。这样,道教养炼实践包含丰富多彩的文学、艺术活动。从另一个角度说,文学、艺术乃是道教活动的一个具体领域。

与前面三点相关联,道教派系纷杂。道教近两千年的发展历史中从来没有形成统一的教团组织和教理体系,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社会阶层接受、信仰的道教呈现纷杂多样的内容和面貌:从精致的哲学思辨到粗俗的鬼神迷信,从庄严的祭祀、华丽的斋醮到神秘的方术、诡异的巫术,无所不有。这样,它就能够跨越社会不同阶层,取得从皇室贵戚到平民百姓社会地位不同的人们的信重,满足不同阶层人的精神需求。道教这种庞杂分歧的发展形态也决定它能够在历史上发挥复杂多样的作用。

作为民族宗教的中国道教的上述特征,直接影响它与文学的关系,也决定这种影响内容的复杂与深刻和渠道的多种多样。道教的信仰、教义、教理给文学创作提供了新鲜、独特、丰富的思想内容;道教的思维方式启发作家大胆玄想的构思;道教经典给文学创作的体裁、语言、表现方法和艺术技巧等等提供了诸多借鉴;道团、宫观以及信徒的活动为创作提供了主题、题材、灵感、意象,等等,道教从而对世俗文人的生活、思想、创作造成广泛、深入的影响。

“道教文学”,和其他某某宗教文学一样,是个模糊、笼统的概念。有些道教经典采取文学形式,它们本质上是宗教文献,又可算作是严格意义的“道教文学”作品;更多的道教典籍具有程度不同的文学价值,有的也可作为文学作品来欣赏;道士和在家信徒创作大量宣扬道教、表达信仰的各种体裁的作品;历代世俗作家创作的包含道教内容的作品更多。这些都可算作广义的“道教文学”。正如给一切社会现象下定义一样,在严格的和广义的范畴之间,必然有形态模糊的领域。这也是“道教文学”的定义会言人人殊,判断一些具体作品难下定论的原因。按之作品实际,道教内容的作品大体有三类。

道教经典里采取文学形式、具有文学价值的作品是“道教文学”的核心部分。汇总道教经典,结集成《道藏》,由三洞四辅构成(这是对全部道教经藏加以整理形成的一个体系,是南北朝刘宋时期道士陆修静完成的。唐开元年间结集成第一部形态完整的道藏《三洞琼纲》,宋、金、元历代增修,均已散逸。今存为明正统年间编辑、刊刻的,俗称《正统道藏》,后有续补):洞神部以《太清经》为辅;洞玄部以《太平经》为辅;洞真部以《太玄经》为辅;又有《正一经》贯通三洞、三太。三洞划分为十二部类:本文、神符、玉诀、灵图、谱录、戒律、威仪、方法、众术、记传、赞颂、表奏(十二部类的划分,最初出于陆修静对当时所传灵宝经的分类,后来应用于系统划分、著录全部道经经典。十二部类的名目在不同记载中略有差异);四辅不分类。这当中,记传类是神仙、道士传记和宫观洞山志书;赞颂类是赞咏歌颂圣真的词章;表奏类是请谒斋醮的章表。狭义的“道教文学”作品基本包含在这几类里。另一些类别里也有些具有一定文学价值的作品,如本文类里的有些经典、威仪类里某些记述斋醮科仪的文字,等等。另外应当注意,如今流通的《正统道藏》是明正统年间编纂的,六朝以来道经由于各种机缘而多有损毁,分类状况随之混淆,以后陆续发现的佚失经典不少(如在敦煌写本里发现的;明万历年间曾编辑《续道藏》;今人发现、整理、编辑藏外道典),还有后人所出经本,等等,这是在考察道教文献时应当注意的。

历代道士里有不少文化素养很高的人。他们写诗作文,创作成就颇为可观,不少人留有文集,可看作是道教文学家。他们的作品有些收录在《道藏》里,更多的见于各种总、别集中。他们身为道士,具有独特的思想观念、生活体验、文化素养和艺术趣味,他们的作品成为古典文学遗产中具有特色和价值的部分,在当世、对后代的文学创作都造成一定影响。

历代文人创作不少道教内容或涉及道教的作品。在中国历史上“三教”并立的社会环境中,大多数文人的思想、生活必然与道教(还有佛教)产生各种各样的纠葛,进而影响他们的创作。不过具体作者、具体作品所表现的“道教内容”情况十分复杂:有些是宣扬、鼓吹信仰或抒写慕道、羡仙情怀的;更多的则是不同程度地对道教的思想观念、人生态度等等表达同情、理解以至赞赏;还有些则只是取材结交道士、游览宫观等经历、情境或单纯借鉴、利用道教题材、意象、事典、语言等等的。在中国历史上,对宗教抱有诚挚信仰的文人是少数。有些人即使受菩萨戒、受道箓也很难说是真正的信徒。道教与佛教一样,对文人的影响相当普遍,情况又是十分复杂的。

以上讨论的三类作品,第一、二两类无疑问应算做是“道教文学”,第三类文人创作则需要具体分析。“道教文学”概念之模糊特别体现在这一类创作中。不过总括起来看,历代道教活动积累起来的属于“道教文学”的作品数量是相当可观的,其中优秀作品不少,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概括其成就与贡献,主要可以提出以下几个方面。

道教文学是道教活动在文学领域拓展出的一个相当开阔的新领域,它自身作品丰富,成绩巨大,乃是对于整个文学和文化发展的贡献。闻一多说:“神仙是随灵魂不死观念逐渐具体化而产生的一种想象的或半想象的人物”,“乃是一种宗教的理想”(《神仙考》)。先秦以来形成的中国文学传统重现实、重人事,宗教则追求玄想的境界。不过和佛教幻想的佛国、净土相比较,道教的仙界、仙人更贴近生活,也更为丰富多样,在文学创作中加以表现也有更多构想、发挥的余地。值得注意的是,道教幻想的仙人里有“地仙”(道教把仙人划分为天仙、地仙、尸解仙等几类,地仙活动在人间)、“谪仙”(指被贬谪到人世的仙人,实际也是地仙一类)两类。他们本是超越的仙人,但又基本活动在人间,形貌、言动、情感等都同于常人,围绕他们也就能够构想出奇妙诡异又富于生活情趣和现实意义的故事。仙传类经典如《列仙传》、《神仙传》等记载一大批仙人传说,塑造出众多诡异超凡、生动鲜明的形象。这些传说给后来教内和世俗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资源。随着道教发展,仙人的队伍不断扩大。除了不断结集的新道经里创造更多新的神仙,另外还有三类“人物”陆续被纳入到神仙谱系之中:一类是历史上或传说中有影响的著名人物,包括帝王将相、名流闻人等,他们中有些人确与道教有关系,有些则完全是被附会的,从远古传说的黄帝,诸子百家的庄、列、鬼谷,直到后来的葛洪、孙思邈等;一类是各种民间信仰俗神如城隍、灶王、妈祖等,行业神鲁班、华佗等;再一类是有影响的高道,特别是新派系的创立者,如张道陵、魏华存、陆修静、杜光庭等。这不断涌现出来的各种各样、不计其数的仙人,每一位都有相应的故事传说,被纳入到文学创作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的行列之中。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在中国传统文学舞台上,女性角色所占地位狭小,可是在道教文学里,各类女仙及相关联的水神、龙女、雨女等女性神明,还有真实的或虚构的女道士却得到更多的表现。

闻一多论庄子的文学价值,特别称赞其“谐趣与想象两点”,说这两种素质“尤其在中国文学中,更是那样凤毛麟角似的珍贵”;他又举例引述《庄子》里对“藐姑射山”“神人”的描写,称赞体现了健全的美,说“单看‘肌肤若冰雪’一句,我们现在对于最高超也是最健全的美的观念,何尝不也是两千年前庄子给定下的标准”(《庄子》)。闻一多所赞赏的“藐姑射山”的“神人”是《庄子》一书里描写的,是出自幻想的优美形象,实乃后世道教仙人的滥觞。《庄子》一书可以说是道教文学的启蒙者、开拓者。它在艺术表现上的“谐趣与想象两点”也是后来道教文学的主要特征与价值所在。就“想象”说,道教文学表现的仙界本是出自玄想的神秘境界;对仙人形象的描写有些有现实依据,基本内容则纯粹出自想象;道教修行注重精神的养炼,所谓“守一”、“存想”等,都要求发挥人的主观想象能力;道教的法术,如斋戒祈禳、禁咒厌劾、隐沦变化、登涉乘、坐在立亡、移形易貌、点石成金、服气避谷、越海陵波、入火不灼、入水不濡,等等,更是出自悬想、高度夸张的。这些作为道教文学创作独具特色的内容,体现独特的构思方式,极大地拓展了文学表现空间。古代文学中《庄》、《骚》以来的所谓浪漫文学富于“想象”的传统,后世得以延续与发展,道教文学的支撑与推动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再说“谐趣”。中国文化传统讲究“雅正”,追求“实录”,所谓“诗无邪”,所谓“不语怪、力、乱、神”,限制了艺术表现对于新与奇的追求。仙传里描写葛仙翁“吐饭成蜂”、麻姑“掷米成珠”、栾巴“吐酒灭火”、左慈“盘中钓鱼”,等等,本来是幻术,奇思异想,诡异超常;《汉武帝内传》讥刺汉武帝在西王母和众女仙面前表现得颟顸可笑,造成的谐趣也是一般文学作品难以见到的。谐趣作为创作风格,想象作为艺术手法,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道教文学在这两方面发挥特长,极大地丰富、充实了中国固有的文学传统。

道教文学利用各种传统文体,又创造出一批新的文体。例如仙传之于传统的史传文学、步虚词和游仙诗之于一般的诗歌等,都不只是内容,在形式、语言和表现手法等方面都有所创新。又如属于散文体裁的记述岳渎名山、宫观洞府的方志碑记等,内容和形式也都具有鲜明特点。地志、山志体裁如《洞冥记》、《十洲记》等带有传奇性质,后来陆续创作的《南岳总胜记》(宋陈田夫)、《梅仙观记》(宋杨智远)、《龙虎山志》(元元明善)、《茅山志》(元刘大彬)、《仙都志》(元陈性定)、《天台山志》(佚名)、《武夷山志》(明裘仲孺)、《庐山志》(清毛德琦)等,广泛记述仙真事迹、传说、与地方风物相关的道教故实,又包罗许多记述道教胜迹的诗文,发展了地志、山志、宫观志等一系列体裁。道教还创造一批特殊文体,例如道教经典里的神咒、符箓是道教内部相传的秘文。神咒是召神劾鬼、消灾解难的文书;符是神明所授避难求福的天文;箓纪录诸天曹官属佐吏的名讳,是师弟子授受道法的佐证。这些文章虽然文学价值有限,但作为独具特色的宗教文书,对文人创作也造成相当影响。又如道教科仪里使用的赞颂词章,当初用朱笔写在青藤纸上,称为“青词”,这类作品不但教内人创作,有些出自名家如李白、李贺、白居易、苏东坡、龚自珍等人笔下,词藻雅丽丰赡,使典用事精切,文采灿然,是十分精致的骈俪文。

道教文学在语言的创造和运用上具有鲜明特点。按道教内部说法,经典出自仙真的启示、传授。这些“神授”的文字在表达上必然不同于世俗著作。为了突出教法的神秘和灵异,道教作品的语言就要有意识地与世俗语言,包括词语、句法、修辞手段等相区别,从而创造出一大批“仙语”(词语)、“仙言”(文字)。这些表达神仙和神仙世界的语言一方面力求生僻诡异,另一方面又往往刻意追求华艳瑰丽。这些突出表现在字面的构造上,又体现在词语的运用上:除了大量使用“阴阳”、“幽冥”、“吉凶”、“灾厄”、“罪福”、“承负”等体现一定宗教观念的词语,又多用“天”、“真”、“神”、“气”(炁)、“精”、“灵”、“玄”、“妙”、“魔”等有宗教含义的词;“松”、“鹤”、“龙虎”、“麟凤”、“青鸟”、“紫鸾”、“云霓”、“烟霞”、“紫气”等具有象征意义的词;“金”、“玉”、“琼”、“瑶”、“玄霞”、“绛雪”、“琼瑛”、“玉液”、“瑶草”、“苻苓”、“兰蕙”、“菖蒲”、“琼林玉树”、“瑶台云阙”之类表现珍稀事物的词;“丹”、“赤”、“青”、“翠”、“绛”、“紫”等具有浓重色彩感的词;“洞天”、“泰山”(太山)、“昆仑”、“蓬壶”、“清都”、“崆峒”和“幢幡”、“斋堂”、“鼎炉”、“祠灶”之类表现幻想仙境和修道环境的词;另有道教著名传说人物如“萧史”、“壶公”、“白石先生”、“浮丘公”等,由道教传说形成大批成语,如“白日飞升”、“吹箫引凤”、“误入桃源”、“高卧云林”、“琴心三叠”等等。这大批的所谓“仙语”、“仙言”,是为表现道教内容创造出来的。道教文学语言运用的另一特点是大量使用隐喻、象征、夸张、联想等修辞手段。道典中说:“隐语之中有四:一者隐名,二者隐讳,三者隐事,四者隐义也。”(《洞玄灵宝度人经大梵隐语义疏》)这样,隐喻包括从词语到事义各层面。例如词语,炼丹术语基本用隐语代替,如用龙、金乌、木母、长男代替“汞”,用虎、玉兔、金公、少女代替“铅”,用婴儿比喻“金丹”,用黄婆或青娥比喻“意念”等。仙界的描绘,神仙形象的塑造,更极尽想象、夸饰之能事。又神仙传说形成一批事典,如仙风道骨、修真养性、沧海桑田,鸡犬升天、黄粱一梦、终南捷径、枯骨更生、玉液琼浆等,已经普及到汉语一般词语或成语之中,丰富了汉语词汇。这种特色鲜明的语汇构成道教文学作品,形成神秘诡异、光怪陆离、繁缛富丽的风格,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还应当注意到,道教文学是随着道教的发展衍生的,又成为道教实践活动的重要构成部分。由于文学乃是人类社会活动和人的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道教文学在整个道教发展中所占据的地位、所发挥的作用也就十分巨大。人们往往通过道教文学作品认识、了解乃至亲近、信仰道教,也利用文学作品来表达信仰、幻想、意愿、需求等等。这样,道教借助文学推动其传播、发展,从而充实、丰富其活动内容,乃至影响、调整其发展方向;而道教文学作为整个社会文学活动的一部分,与世俗文学、其他宗教文学相互交流、相互借鉴,推进了整个文学的发展与创新。就如此多重的意义来说,对于一般读者,对道教文学有些了解,作为自身教养是必要的;如果研习文学或宗教,道教文学更是不可忽略的。

下面对“道教文学”做简要介绍,分为十讲,选取的是创作成就突出、影响巨大而又历来受到重视的部分。依《佛教文学十讲》例,所讲加必要的解释、说明,随文括注。每一讲附录作为释例的具有代表意义的作品,长篇则只能选录片断。释例作品著明所据文本,并加简单注释,以方便参阅。“道教文学”无论作为宗教文献还是作为古代文学遗产的一部分,都还是有待开拓的研究领域,本书所述有待讨论和批评之处一定很多,期待得到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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