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三场
达勒俄斯的鬼魂上。
达勒俄斯 我壮年时的友伴啊，波斯最信靠的元老啊，我们的国家发生了什么灾难，使你们捶胸痛哭，把我的坟土践成了犁痕？我看见太后站在墓旁，吃惊不小，我怀着好意接受了她的祭奠。你们也站在我的墓旁高唱敬神歌，苦苦的祈求我。黄泉的道路不容易退回，因为阎王取人时从不留情。只因我在地下依然是南面称尊，才得归来。快说呀，不要耽误了我的时辰。波斯人究竟遭受了什么奇重的灾难？
歌队
首节一
想起先前敬畏你的心情，我害怕看你，害怕同你对面交谈。
达勒俄斯 我既然听顺你的呼唤从下界出来了，你就不必怕我，快把你的话从头到尾大略告诉我，不要拉得太长了。
歌队
首节二
我不敢讨你的喜欢，不敢当着你说，不敢对我的朋友说出这难说的事故。
达勒俄斯 既然是那旧日恐惧的心理在他的胸中作梗，尊贵的夫人，我敬爱的妻伴，请不必痛哭悲伤，快把这件事明白告诉我。凡间的人总会招惹凡间的祸患的。只要我们的命长，许多水陆的灾难都会落到我们身上。
阿托萨 你的幸运超过了一切人世的，你生前得见阳光时曾享受那可羡的快乐的生命，波斯人民曾把你当作天神看待。还没有见到这深重的灾难你就死了，死了倒好。主啊，片刻间你便可以听完这件故事。据说是波斯的军力完全丧失了。
达勒俄斯 怎样丧失的？是突然发生了瘟疫，还是国内起了党派的分裂？
阿托萨 都不是，只因我们的大军在雅典城外覆灭了。
达勒俄斯 告诉我，是哪一个儿子带兵去的？
阿托萨 是暴烈的塞克塞斯带去的，他把大陆的人民完全丧失了。
达勒俄斯 原是那暴燥的儿子，他从陆地上还是从水道上去做出了这件傻事？
阿托萨 他从水陆两方前去，这两种军队原是分头进发的。
达勒俄斯 偌大的陆军是怎样渡过去的？
阿托萨 他设计把赫勒海峡连锁起来，渡过人马。
达勒俄斯 他竟自封锁了这广阔的海峡？
阿托萨 他竟自封锁了，那一定是什么天神成全了他的心意。
达勒俄斯 呀，那一定是什么全能的天神附在他身上，使他这样胡思蠢动。
阿托萨 是呀，我们看他结果弄得这样凄惨。
达勒俄斯 到底遭受了什么灾难，使你们这样悲伤？
阿托萨 海军的败覆危及了陆军。
达勒俄斯 我们的大军全都死在长矛下吗？
阿托萨 是呀，苏萨城痛哭她丧失了人马。
达勒俄斯 哎呀，那忠心的勇士，卫国的“长城”啊！
阿托萨 大夏的人马完全丧失了，连一个老兵都不留。
达勒俄斯 他连友军里的老兵都丧尽了，不幸的国王啊！
阿托萨 听说塞克塞斯很孤单的没有带着多少随从—
达勒俄斯 在什么地方出了危险？有不有安全之望？
阿托萨 侥幸的回到了那连锁双陆的长桥上。
达勒俄斯 并且平安回到了亚洲，这消息可靠吗？
阿托萨 是的，这消息已经证实了，这是无疑的。
达勒俄斯 哎呀！那神示竟显验得这样快，天帝宙斯把他的话应在我的儿子身上，我还相信要过了许多时候才能实现呢。但凡人作孽时，天神更是相催。现在啊，一泉祸患临到了我的人民身上。我的儿子糊里糊涂的，凭着方刚的血气闹出了乱子。他想用镣铐把赫勒海峡的圣洁的潮汐当一个奴隶锁起来，因此创出了一种新奇的水道：他用铁制的巨链抛过对岸，为他的大军筑成了一道长桥。他原是一个凡人，却妄想征服海神，征服一切的天神。这岂不是我的儿子发疯了？恐怕我辛辛苦苦为人民聚下的财宝会给那先下手的人掠去了。
阿托萨 暴烈的塞克塞斯同那些奸邪的人来往，才学会了这些事。他们时常怂恿他，说你凭借武力为你的子孙夺来了如山的财宝；说他胆怯如鼠，只在后宫里耀武扬威，不曾推扩先人所造下的幸福。他常听那些坏人这样咒骂，才决心去讨伐希腊的。
达勒俄斯 他因此造下了这绝难忘的灾难。自从我主宙斯赐与我们这种君主政体的光荣；只许一个国王统治着全亚细亚，掌持着那当权的王杖；从那时起我们的都城就不曾变作这样凄凉。那开国的主将是麦多斯；他的太子更完成了父亲的遗志，因为他善于用才智来驾驭他的心灵。那第三朝的君主是幸运的苦洛斯，他取得了吕狄阿和夫律隔阿，还征服了小亚细亚全体的希腊人：他从此为人民创下了和平。天神从不曾厌弃他，因为他很聪明谨慎。苦洛斯的太子承继他做了统帅。那第五朝的马耳多斯出来篡了王位，他是国家的耻辱，朝廷的污渎。忠勇的阿塔勒涅斯纠合同谋进宫去诛了这篡位的奸臣，这原是他们应尽的职分。于是我拈得了阄，登了王基。我也曾统率大军，东征西讨，可不曾使我的国家遭受了这样沉重的灾难，但是我的儿子少年气盛，竟自忘却了我的告诫。我同年的友伴啊，你们可以确信我们这些历来的君王从不曾闯下这样大的祸事。
歌队 我主达勒俄斯，那又怎样呢？你的话要说到什么地方为止？从今后我们这些波斯人应该怎样尽力处置呢？
达勒俄斯 你们不要再去讨伐希腊，就说是波斯的兵力十分强大：因为希腊的地利便是她的友军。
歌队 这怎样讲呢？怎样说是她的“友军”呢？
达勒俄斯 那不毛之地饿得死千百万人马。
歌队 但我们可以挑选精锐前往。
达勒俄斯 就是那些留守在希腊的精锐也不能安返故乡。
歌队 你说什么？我们的军队全都不能从欧洲渡过赫勒海峡吗？
达勒俄斯 如果我们信仰神示，看了过去的事实，就知道那一大队人马只有极少数能够生还：因为天神的预示并不是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一定是无望的希望叫塞克塞斯留下了许多精良的军队。他们正停留在阿索坡斯河流的原野上，那河流把博俄替阿养得很肥沃。他们留在那儿，会遭受很大的损失，那正好惩罚他们暴戾的行为和不信神的思想：因为他们到了希腊后全不敬神，他们破坏了木偶，焚烧了天神的庙宇；更捣毁了祭台，把神像从座位上翻了下来，乱倒在地上。他们这样造下了罪孽，自身所受的痛苦也就不浅；还有许多苦处留在后面呢：因为他们的痛苦的泉源不曾枯涸，还在那儿涌冒呢，他们的热血将从斯巴达的矛尖流到普拉泰阿地上。那堆集如山的尸体正好给我们的后人一种无声的警戒：叫凡人的举止不可过高，“暴戾”一开花便结成“失败”的穗子，那收获净是一包泪水。
你们看这就是骄横暴戾所得的结果。牢记着希腊和雅典；不要鄙弃眼前所有的幸福，想要贪多，反而浪费了许多财富。天帝宙斯惯于惩戒那些暴戾的人，他的刑罚是很重的啊！因此你们得用合理的劝告去警戒我的儿子，叫他小心谨慎，不要那样暴燥，免得再犯天怒。
至于你，塞克塞斯的慈祥的老母啊，快进宫里去把那尊贵的王袍取出来，好去迎接你的儿子：因为他悲痛他的失败，把那绣金的王袍完全撕毁了。你得好言安慰他，因为，我知道，只有你的话他才肯耐心听。我自己就要回到地下的幽暗里去。长老们，且别了，你们就在患难中也不要忘了朝朝行乐，到死后黄金难买片时欢。（达勒俄斯的鬼魂下）
歌队 我听了波斯目前的和未来的苦难痛哭难堪。
阿托萨 天神呀，我竟遭受了这样沉重的灾难；听说我的儿子穿着那可耻的破衣衫，这事情最使我伤心，我要进去，从宫里取得了王袍再去迎接我的儿子；我不能在患难中抛弃了我的心肝。（王后下）
达勒俄斯的鬼魂这时出现了，他听了这悲惨的战事，便道出他的劝告，还说及波斯未来的灾难。他去后，王后也随着退场。
原作“信靠的信靠”。
王后站在旁边暗泣。
原作“祈求死者出现的呼声”。歌队绕着坟墓站着，那坟墓许是用场中的祭台来代替的。
原意是“因为这惟一的缘故：阎王善于取人，不肯松手”。
原意是“不致于使我对不住时间”。
这原字给后人抄错了，有许多编者把这字解作“害怕”。
原作“朋友们”，为“诗的复数”。
达勒俄斯一共有七个儿子，有四个是阿托萨王后所生的。他有意立塞克塞斯为王，阿托萨因而得势。
马剌松之役据说有21万波斯军队，这第二次战争据说有170万波斯军队；希罗多德的记载是2641610人。据近代史家的估计约只有30万人。
这行首省去“他竟自做就了这事”。“海峡”原作“牛津”（Bosphorus）海峡，在赫勒海峡北边。想必是诗人把这两个海峡混在一起。
或作“青年”。
“孤单的”三字为这一句话的下半段话所更正。
原意是“一件可靠的消息证实了这件事”。“无疑”二字的原字又可解释作“分裂”，指波斯内部自起纠纷。
神示说波斯人从希腊抢来的东西会完全丧失的。那包括本剧的三部曲的首部里大概说起过这样的神示，还有的神示预言波斯的失败。
省去“牛津圣河”，参看注[273]。
“新奇的”是补充的，水道原是行舟的，国王却把它变成了一道浮桥，用来行军行车。
希罗多德（VII.5，6）特别指出马多尼阿斯（Mardonius）。塞克塞斯原不想去远征希腊，乃是这位野心家怂恿他前去的。此外希罗多德还指出阿留阿提（Aleuadae），彼西斯特拉提提（Pisistratidae）和翁诺马克利塔斯（Onomacritus）几人。
指荒淫无度。
这五字是补充的。
省去“牧场”。
原作“苏萨”。
麦多斯（Medus），历史上没有这个名字，许是诗人捏造的。据希罗多德说苦洛斯（Cyrus）前面的国王是赛阿克萨利斯（Cyaxares）的儿子阿斯提阿革斯（Astyages）；据塞诺封（Xenophon）说却是阿斯提阿革斯的儿子赛阿克萨利斯二世。
这正好和塞克塞斯的性格相衬。有人说诗人想像这王子的名字叫做“才智过人”（’Aρταψργης），因此在这个名字上玩弄花样。
省去“他后面”。
吕狄阿在小亚细亚西部。
夫律隔阿（Phrygia）在小亚细亚西部，在吕狄阿（Clydia）东边。
原作“全爱奥尼亚（Ionia）”。那些居住在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叫做“爱奥尼亚人”。
指卡姆拜西斯（Cambyses）。
省去“朝廷”的形容词“古老的”。马耳多斯（Mardus）是巴提赛塞斯（Patizithes）的变名。卡姆拜西斯的弟兄斯麦耳狄斯（Smerdis）因故被杀，巴提赛塞斯便假扮斯麦耳狄斯篡了王位，诗人因说他是国家的耻辱。
阿塔勒涅斯（Artaphrenes）应译作“阿耳塔夫勒涅斯”。那个假冒的斯麦耳狄斯（参看上注）窃位不多时，就被俄坦涅斯（Otanes）发现了，他纠合了六位波斯贵族逼宫进去杀了这位篡国的奸臣。阿耳塔夫勒涅斯许是那六人当中之一，许就是希罗多德（III.70）所记载的印塔斐耳涅斯（Intaphernes）。达勒俄斯也是那六人当中之一。
这六字是补充的。
这下面省去“那第六朝的君主是马拉菲斯（Maraphis），那第七朝的君主是阿耳塔夫勒涅斯（Artaphrenes）”。这一行明明是假冒的，因为从那次叛变后达勒俄斯便登了王位，中间并没有经过两个朝代；史乘上且没有马拉菲斯这个名字。但也许是诗人或旁人在这儿叙明那七位同谋的名字，后人因把那第六位马拉菲斯当成了第六朝的君主。
原意是“那正是我所向往的”。参看注[293]。他们七人拈阄，谁得了谁做国王。参看希罗多德（III.48）。
省去“他正是一位少年人”。
这有些冤枉了塞克塞斯，他原是承继父亲的遗志前去讨伐希腊的。
省去“显示”。
这五字是补充的。
暗指马多尼阿斯（Mardonius）所统率的留守在希腊的三十万精兵。
原作“野蛮的”。参见注[99]。
暗示神示已经显验了一部分。
“就知道”和“能够生还”是补充的。
这意思是说要灵验就是完全灵验，不灵验就完全不灵验。那些神示既然灵验了一部分，那其余的一部分也必定会灵验的。达勒俄斯并没有预言的能力，他只说起那些大家共同知晓的神示。参看注[277]。
这也是神示里所提及的，也是会显验的。参看注[301]。阿索坡斯河（Asopus）在博俄替阿（Boeotia）境内。
省去“连根拔起来”。这一段特别指雅典高城上的偶像和神殿，那完全被波斯人毁灭了。那灰烬里的残余现存那高城上的古物馆里。
原意是“他们还要受……”。
“热血”原作“无量的血块”。“斯巴达（Spanta）的”原作“多利的”（Dorian），斯巴达人属于多利种族。普拉泰阿在博俄替阿南部，距雅典城不远。纪元前479年波斯大将马多尼阿斯（Mardonius）在那儿惨败身亡。希腊那边要数斯巴达人最出力。达勒俄斯本没有预知的能力，却在这儿道及未来的事，这和他前面的个性不很相合。参看注[305]。
据说那三十万波斯大军，除了阿塔培扎斯（Artabazus）将军所统率的四万人外，只剩下三千人。
“后人”原作“第三代人”。这下面省去“在凡人心目中”。
据希罗多德（V.105）说，达勒俄斯听说希腊人烧毁了萨提斯（Sardis），他问谁是希腊人，还叫一个奴隶每天向他说三次：“主啊，记着希腊人！”参看注[124]。
或作“天神叫他谨慎”。
原意是“那撕毁把他周身绣花的衣袍完全撕毁了”。
原意是“趁你们在生时快把灵魂付与快乐，在幽灵当中有钱无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