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庭式的私塾教育
半岁时的叶笃正
官宦家庭的生活是富裕而悠闲的。但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每天却要忙于生意上的事情,有看不完的文件,忙不完的应酬。而叶家的太太、姨太太们则一天到晚闲来无事,或是穿金戴银、涂脂抹粉,或是赏花喝茶、绣花弹琴,或是聚在一起,闲唠、打牌,打发时间。尽管外面的社会是动荡、混乱的,但在高墙大院内的叶家人的生活却依然平静而怡然自得。
中国传统士人相信“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们对孩子的教育启蒙,就是要给孩子灌输一些有益的道理,埋下一颗优良的种子,让孩子长大之后成才,成为传承家庭香火的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作为一家之长的叶崇质,自然很重视孩子日常行为教育的“童子功”。
此时,外面的社会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袁世凯在忧疾中死去,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仅12天的张勋复辟的丑剧,也在万人唾骂声中狼狈收场;逊帝溥仪还是没能“君临天下”,虽窝在紫禁城里,却过着有名无实的皇帝生活;各路军阀雄踞一方,个个虎视眈眈,打算“逐鹿中原”,争得“不亦乐乎”;而那些遗老遗少们再也闹不出什么动静,只好在回忆往昔的“辉煌”中,哀叹着“世事多变”。民主政体此时总算暂时稳住了根基。于是,充满民主思想的新式教育如雨后春笋般崛起,许多有思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开始选择进入新学堂接受教育。
叶家是一个封建氛围很浓厚的家庭,尽管叶崇质是一位颇有远见的实业家,但是这位出身于世代书香的官宦之家,接受的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传统教育。他并不买新学堂的账,认为他的孩子应当接受传统的国学教育。因此,叶家的孩子到了该上学的年龄,都没有被送进新式学堂,而是在家里接受了私塾教育。叶崇质看不出新学堂有什么好的,便更相信私塾幼承庭训的功能。在14岁考入南开中学之前,叶笃正和其他兄弟们一样,一直接受私塾教育。
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大户人家一样,叶家也把先生请到家中来授课。所请的先生叫张树龢,字季平,在当时算是“名儒”。起先,这位头顶瓜皮帽,身穿长衫马褂的老先生,总是夹着一柄一尺多长的戒尺,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张口就是“子曰”“诗云”“之乎者也”之类,这让叶笃正和兄弟们感到可笑和别扭。正处于男孩子最为淘气的年纪,叶家兄弟自然也会想出各种整人的恶作剧,做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比如,捉弄先生,把先生的东西藏起来,或者偷偷溜出去玩等等。一旦事情败露,家法伺候当然是少不了的。渐渐地,叶笃正和兄弟们也被张老先生渊博的学识和严谨的治学态度所折服。不可否认,这位启蒙老师对于叶笃正和其他叶氏兄弟们日后人生的影响,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叶家的私塾里,《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四书》《五经》这些传统经典自然是必修课,每个孩子都必须烂熟于心。后来,家里又请了一位先生教授英文和算术,以备孩子们将来报考中学。尽管生意上的事常常让叶崇质感到焦头烂额,但对子女的教育问题,他确实毫不含糊。他几乎每天都要抽出一些时间,亲自督查孩子们的功课。如不满意,自然少不了一番教训,甚至责罚。所以在家风甚严的大家庭里,在古板严肃的一家之主——父亲面前,叶家的孩子们在课业上都十分认真刻苦,丝毫不敢怠慢。在这一点上,叶崇质总是很满意的。
课业上的严格要求仅仅是对叶家的儿子们,对女儿们的教育,叶崇质却并不十分热衷。他依然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的影响。因此,对于叶家的女儿们来说,三从四德、女红针黹是必须要学的。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把这样的思想灌输给女儿们。因此,叶家的女儿们并不像上一代旧女子那样,裹着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也都能够读书识字,有的甚至成为了思想进步、接受了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只不过,她们的课业,父亲几乎是从不过问的。
叶笃正虽身处不愁吃穿、生活富裕的大家庭中,过着被人伺候的少爷生活,但小小年纪的他还是过早地感到了压抑。家庭式的私塾教育平淡无趣,而枯燥的《四书》《五经》也难拴住少年灵动的心。在他的心里,高墙大院外的世界似乎更加精彩。新式的学校教育是一种集体生活,可以接触社会,这是家庭式私塾教育所无法比的。
不可否认,私塾里的启蒙教育、文化内蕴的积淀,培育了叶笃正中国文人的气节,使他拥有了“怀抱世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旷达胸襟。传统的国学修养、治学态度,也为他日后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坚实的根基。这对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无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