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参加平津学生南下宣传团,从固安到容城奔保定
刘秉彦:“一二·九”以后,北平组织南下宣传团,这是通过学联搞的。分一二三四团。我是在固安县的三团,去易县的是一团,主要是步行,边走边宣传,也有坐车走的。
这个宣传团是“一二·九”运动后北平、天津学生为南下宣传抗日救亡的爱国学生组织。“一二·九”运动后,国民党采取种种措施,分化、破坏学生运动。这时,党指出,学生运动必须和工农兵抗日斗争结合起来,才能达到胜利。团中央根据党的指示,于1935年12月20日发表《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各校学生和各界青年同胞宣言》,号召青年学生到工农兵商中去,“实行全民抗日救国大联合”。北平党组织经过研究,决定利用寒假,组织“平津学生南下扩大宣传团”。12月底,平津学生联合会成立,郭明秋任执行主席。1936年1月,平津学联组成“平津学生南下扩大宣传团”。董毓华、宋黎、江明任总指挥,彭涛任党团书记。宣传团成员多为“一二·九”运动的骨干,约500人。1936年1月3日,宣传团开始沿平汉路南下。宣传团沿途宣传日军在东北的暴行和华北危急情况,演出歌颂东北义勇军的话剧《打回老家去》,还帮助农民建立抗日救国组织。宣传团历时3周,徒步700里,促进了广大群众的觉醒,撒下了抗日的火种。宣传团的活动,引起了国民党的恐惧,遭到国民党军警的包围和殴打。为了保存力量,坚持长期斗争,宣传团到高碑店、保定后,返回北平。后来,在北平地下党领导下,以宣传团为基础,成立了“中国民族解放先锋队”。
1月2日,平津学生组成的“平津南下扩大宣传团”分别从北平、天津出发,沿平汉路南下,到农村扩大抗日宣传。
宣传团分4个团,一团由北京大学等东城地区大中学校组成,以北大为团长;二团由东北大学、师范大学、中国大学、法商学院等西城大中学校组成,以法商学院为团长;三团由清华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等西郊和北城地区大中学校组成,以清华大学为团长;四团由天津北洋工学院、河北法商学院组成,以北洋工学院为团长。
各校宣传团成员多为“一二·九”运动中的积极分子。下旬,宣传团在保定等地被军警包围,被迫返回北平和天津。
我们三团从北京永定门出发,到黄村住了一夜,在幸福庄吃饭,黄昏就到了固安县。县高级小学迎接我们。一个团三百多男女同学。固安县政府反对我们,不让我们进城。小学校长去交涉,最后还是进城了,在城里开了个大会,学生们用大喇叭讲话,宣传抗日。从固安,到容城,然后奔向保定。我提前走了一天,走到育德中学,住在德楼上,是准备来保定的同学能顺利进城,好到省政府请愿。当时二师活跃。我找到育德的低年级的同学白振刚,迎接三团。第二天,三团的人到了后,便去省政府前集会。去的人不多,一共去了不过八百多人,而我们三团就占三百人。我们向省政府请愿,提出的条件是:
1.要求支持学生抗日;
2.支持南下宣传团。省政府应准备好火车,以便让学生到南京请愿;
3.允许我们有宣传抗日的自由。
我到育德、同仁、培德中学的大会上讲,就讲这三条,所以几十年过去了,仍记得很清楚。
南下宣传团一团,从高碑店坐火车南下了。三团的一些同学听说,也有的买火车票南下了。每个团里都有人去。到了南京不超过四百人。党的外围组织的人去得不多,怕被南京国民党政府扣住。
我们三团去乡下,过河是走用秫秸扎的桥,也有的河有船。
到每个村,唱个歌,人围上来了,就开始宣讲,讲一通就走,转到另一个村子去,一天能讲四五个村子。我们团有十几个同学自己买车票去了南京。我们没有再往南走,在省府请愿后,到保定各中学去讲过,我们便坐火车回到北京了。在保定集会,见到省长于学忠,他不让别的学校来参加大会,但有些学校还是来了。
“七七事变”前,我没有去真正和人民群众深入接触。
这一段生活,我曾和作家秦兆阳详细地讲过十多天,他后来写了一篇《出城记》,我这儿没有存下,你可找来看看。
我:伯伯,多少年后,我才从网上查到了这篇文字。这篇文章发在1951年第四期的《人民文学》上。从网上可以看到,当时的署名还有您的名字哩。
伯伯,您说说当时的思想,为何会有这样坚决抗日的精神,为民族不怕一切牺牲的精神呢?这是不是和年轻单纯有关呢?
刘伯伯说了他当时的思想状况。
刘秉彦:一个人的年青时代是最纯真的,可以说易受影响。我们接受了共产党的宣传,是因为它宣传的是真理,是为民族,不是如国民党宣传的那样,说我们是中了共产党的毒,是受了共产党的煽动才做的这些事情。不对。你们如何就不能让青年学生接受你的宣传?我们有眼睛,我们有头脑,不是可以轻信人的。如果不是真理,你再宣传也不会让年轻人接受。
我参加左联,去做军运工作,应该说受文学作品影响较大。当时,我的思想和读过的肖军写的《八月的乡村》、肖红的《生死场》等书的影响有关,东北义勇军的宣传也很得力。苏联的作品也有影响。从小学到大学,课外读物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天地。肖军的小说,是鲁迅先生写的序。他写的那个小小的游击队,让我心向往之,我后来参军,也是受这些作品的影响。
我这时还没有完全摆脱家庭的影响。
我从保定回到了北京,到了齐凝之家里,想说说我们南下宣传团的情况。我没有想到齐凝之对我讲的这些事,不是那么有兴趣,好像他一切都知道了。最后,我要离开他的家,他却不让我走。我不能回北大了,我被他软禁在棉花胡同6号。他对我说:你的父亲与我有书信往来,知道你的一些情况。我不能再让你出去,这是为了对你的家庭负责。你现在先住在我这儿,不要再去北大。因为现在北大乱得很,怕你受到共产党的宣传而中了毒。你要在我家里住,我要对你负责,如果你出了问题,我没法向你的家长交代。你如果被捕,我也没有办法营救你。我们毕竟还是普通平民百姓,国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但不要和官方做对,我们有饭吃就可以了。咱们这样的家庭的子弟绝不能出败类。
我在他家那几天,可以说他天天对我进行教育,但我听不进去,也不好与他争论。他是反对蒋介石的,却感到自己无力量,怕影响自己的饭碗,不想出头。
1936年下半年,我从他家出来,也不再住学校,而找了个公寓,在西单的皮库胡同福兴公寓。他知道后,让侯二臣找过我几次,让我回到他家里去,我没有去。我在这儿一直住到了“七七事变”。我再也不回齐凝之家,他给我父亲写信说“秉彦叛逃了”。这就是说,我开始背叛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