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行背后的叙事:欢乐可能就会来临
《一就是一》中,说话者对于自己的情感显然感到不安。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以善意的话语来谈论自己的感情,然而她并不是完全想要将感情扼杀。纵然她厌恶这些感情,也并不想将他们永远消除。那么,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想要如此呢?她是如何试图解决自己失控的感情问题?说话者在诗歌一开头就让人明白,她将自己的心(亦即她的感情)视为一个暴徒。暴徒是什么?是摆布别人的人吗?是让人身不由己,只能听从他指令的人吗?如果这是说话者的意思,她所说的就是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说话者接下来又将她的心唤作朋克。“朋克”一词有多个含义,包括“妓女”与“年轻无知的人”。然而,在说话者的思维框架中,读者可以感觉到,这个词在此处的意思更接近“流氓”,再一次暗示出她的心在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心的暴行使得说话者筋疲力尽。她震惊得身体僵硬,说明她对自己的感情没有设防。到底她是因自己感情的本质还是力量而震惊,这点并不太清楚。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说她的心狂妄到相信自己能统治世界。这句话背后有着怎样的内情呢?说话者可能是说,她原以为她的感情可以统治世界,却惊讶地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又或许她说的是她的感情比她所认为的更强,这种强度令她吃惊。因为说话者在“你还想统治世界”中用了“还”这个字眼,所以第二种解释似乎可能性更大。换言之,说话者以前也经历过这种情感,所以她震惊的是她认为自己的感情从过去的经历中接受了某种教训。这首诗中说话者倾向于表现理性的一面,她似乎以前责备过她的心。此刻她似乎在说:你怎么会如此愚蠢,你以为你这次又能侥幸逃脱惩罚吗?换一种方式来解读,说话者也可能在自责,责备自己沉迷于感情之中。她或许在对自己说:你怎么如此愚蠢,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一个人的感情“想统治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显然说话者所指的并非整个大世界,她更有可能指的是她的私人世界。如果她的感情想要统治她的世界,那么她就是在说她体验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感情,而完全没有经过理性的思考。这可能暗示她曾经爱过某个不诚实的人,但她却选择忽视了眼前的事实和自己理性收集到的信息。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人曾在感情上伤害过她,她一度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失去了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生活的欲望。然后说话者说:“我已抓住你。”无论说话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让她的感情威逼她、折磨她并试图统治她的世界,现在说话者已经抓住她的感情。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将其投入监狱,这就是处置暴徒和流氓的办法。她要把她的情感锁起来,无论他们多么“仇恨它”。恨与爱一样,是一种有力的感情。说话者并非真的囚禁她的感情,那她是在干什么呢?如果她讨厌把自己的感情封锁起来,她又为何要这样做呢?读者们可以设想,她应该喜欢让自己的感情得到自由,她应该喜欢通过自己的感情去生活。但她就是无法再忍受了。还记得她曾说过“震惊得/僵硬”的话吧。她无法再让自己的感情失去约束;为了自己好,她必须要把感情禁锢起来。虽然放开感情的缰绳可能会使生活更兴奋,但也可能使生活更悲惨。感情具有两面性:一面是积极乐观,一面是抑郁消沉。快乐能给人注入无限的能量,但消极的感情却可以压抑人的精神生活。
第二节中说话者对她的心说:“我曾信任你。”她以为她可以乘着积极的感情飞翔,却不曾想飞得太高时才发现感情之翼的弱点,但已为时过晚。她肯定曾经受过伤,因为她说她的心是残忍野蛮的“畜生”。她的心可能在嚎叫,但她已不愿再听。受过的伤痛提醒她要对心的呐喊“充耳不闻”。她以前听到过这些呐喊,记得她的心曾威胁说“更坏的事情你(了解我)也干得出来。”虽然她记得,她的情感曾经带她飞得有多高,却也知道她可能摔得有多惨。她的感情了解她。换言之,说话者知道自己的脆弱和盲目。当她情感高亢时,她不想思考;情感低沉时,她又无法思考。然而,既然她已经囚禁了自己的感情,她想做的事情就是思考了。
“想一想吧!改变吧!”说话者用这些话来对自己提出新的要求。此处她已不再是对自己的心说话,她已不允许她的心思考。到了诗歌的最后两行,说话者似乎是直接跟自己——她想合而为一的自我——说话。她意识到自己是由两部分构成:情感自我与理性自我。她想让这两部分统一起来,想找到一种平衡。她不想放弃自己的感情,她热爱这些感情,她只是不想再被感情蒙蔽。她也不想作为一个只会搜集信息的理智却没有感觉的观察者生活着。她想享受生活,她说“欢乐可能就会来临”表明欢乐是她想要的情感。在诗歌的末尾,她已经明白了:尽管欢乐是积极的感情,能让她感觉很美好,但是欢乐却并不容易获得,它会“对我们进行考验”。这句话中的“我们”究竟是指说话者的情感与理性,还是指说话者与另一个人,并不很明显。然而,说话者显然知道,只有通过理性的约束,才能体验到最好的感情。她先是要求改变,然后才提到了欢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