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瘿瘤》(2002)
普图伊——普拉盖尔斯科——卢布尔雅那
天气出人意料地变凉。连绵的阿尔卑斯山峰
和一轮致幻的月整日悬在西方。
你能感觉到它。像你在衣袋里按压的一枚硬币。
售票员从玻璃窗隔板下滑出它,
连同一张普图伊——普拉盖尔斯科——卢布尔雅那单程车票。
路线上有一个小洞告诉你某地发生过一个错误。
某地,存在及时返程的可能,
存在将你自己从双足踏过的小径上抹去,
纠正方向,从头来过的可能,
你,被遗弃在轨道枯燥的凄切里,被安静地倒转,
在你刚刚作别的时空里沉默不语。
你将头靠在咔哒作响的窗边。闭上双眼。
你额头中心的一块印记有一滴松香树脂的形状,
那是护林人的利斧猛地一劈,在扭结的橡树干上留下的。
穿过雪地和腐叶,樵夫们正涌来。
他们扭结的肌肉坚硬紧实,盛满对树冠不可按捺的渴望,
他们的嘴唇因此皲裂,燃烧。
他们在树林裸露的睡眠中到来,
树皮对链锯的饥渴一无所知。
冰冻的静默里,截肢术在进行。
一个孩子切开一块蛋糕。油料的嗅味温顺,
空气里,巨物倒下时的沉默嘶嘶作响。
当根须苏醒,
留存的只有隐退的轮胎碾痕
和灌木中树干的黑色印迹,提醒着
根须曾养育过的,那能上升并碰触到天空的,是什么。
普图伊——普拉盖尔斯科——卢布尔雅那。
只有从残余的树桩间离开的人,才会
了解流亡的意味。
出人意料地,无处不在变凉。
堆叠的原木上延绵着印记。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