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庄子(约前369—286),名周,战国时宋国蒙(今河南商丘市东北)人。曾任漆园吏。《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云:“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概括其思想渊源、撰述风格。庄子思想主要反映于《庄子》一书,《汉书·艺文志》著录为52篇。今传本33篇,包括内篇7、外篇15、杂篇11。一般认为内篇出于庄子自著,外、杂篇为门人后学追记。唐人成玄英认为内篇谈理,外篇语其事迹,发挥申说内篇宗旨。内篇篇题多为通篇主旨概括,如《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等;外、杂篇则多取篇首二三字,如《胠箧》《秋水》《庚桑楚》《天下》等。庄子思想的核心是保全、顺应人的自然本性,返本归真,追求绝对自由的精神,进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消弭物我界限分别的境界。“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天下》),通过构筑想象奇幻、汪洋恣肆、变化无端的文本世界,体悟深邃玄妙的哲学思想,对后世文学撰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庄子》主要注本有晋郭象注、唐成玄英《南华真经疏》、清王先谦《庄子集解》、郭庆藩《庄子集释》等。
逍遥游
【解题】《逍遥游》为《庄子》内篇之首,意为闲适自得、无所挂碍的悠游境界。该篇以寓言发端,从宇宙着眼,以鲲鹏和蜩、学鸠为主,并以朝菌、蟪蛄、冥灵、大椿等作补充,引出“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的小大之辩。随后列举了“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与宋荣子、列子所代表的三重境界,虽然彼此有高下之分,但三者均有所待,因此都不是真正的自由,进而点出唯有“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消除自我与外在世界的对峙,与大道合同,方能获致真正的自由,并提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中心观点。此后尧与许由、肩吾与连叔、惠子与庄子的三段对话则分别阐释了“无名”、“无功”和“无己”的具体内涵,其中又以“无己”最为关键。清人宣颖的《南华经解》亦称:“逍遥游主意,只在至人无己。”在关于“无己”的论辩中,惠子先引大瓠之事说明“大而无用”之弊,庄子随即引“不龟手之药”反驳,意在指出因物为用、随顺物性方能消除以我为主的衡量标准,摆脱好恶之情的干扰,达到“我与物冥”的高超境界。最后,两人围绕“大树”之辩升华了有用无用之论——正是抛却了以匠人为尺度的狭隘的有用论,才能化其实际之无用,得彷徨逍遥之精神大用。《逍遥游》全篇以通贯天道、无己逍遥为中心论旨,结构摇曳多变却又意脉相连。文中多用寓言,想象奇特,鲁迅评其“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本文对后世影响颇深,瑰奇丰富的形象、精巧的文章构思以及对无所依赖、绝对自由的精神世界的探求,都为后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宝贵的资源。
北冥有鱼[1],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2],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3]。南冥者,天池也[4]。
《齐谐》者[5],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6],去以六月息者也[7]。”野马也[8],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9],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10],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11];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12],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13]:“我决起而飞[14],枪榆枋[15],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16],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17];适百里者,宿舂粮[18];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19],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20],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21],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22]。穷发之北有冥海者[23],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24],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笑之曰[25]:“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26]。而宋荣子犹然笑之[27]。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28]。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29],泠然善也[30],旬有五日而后反[31]。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32],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33],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34],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35],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36],不过一枝;偃鼠饮河[37],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38]。”
肩吾问于连叔曰[39]:“吾闻言于接舆[40],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
“曰:‘藐姑射之山[41],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42]。’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43],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44]。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45],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46]!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47],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48],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49],汾水之阳[50],窅然丧其天下焉[51]。”
惠子谓庄子曰[52]:“魏王贻我大瓠之种[53],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54],吾为其无用而掊之[55]。”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56],世世以洴澼絖为事[57]。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58],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59]!”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60]。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61]?卑身而伏,以候敖者[62];东西跳梁[63],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64]。今夫斄牛[65],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66],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年版。
秋水
【解题】《秋水》是《庄子》外篇中最重要的篇目,“秋水”指夏季的大水,因周历较夏历早两月,故名“秋水”。该篇原由河伯与北海若、蛇与风、孔子与子路、公孙龙与魏牟、庄子与楚臣、庄子与惠子等七组对话构成,本文节选了其中的主体部分,即河伯与海若的对答。这一部分共含七问七答,首先由河、海的对比提出大、小的差别,而后从“无穷”“无止”“无常”的角度点出二元对立的相对性,从而破除对“至细之倪”和“至大之域”的固执探求,进而反省主体认知的局限性;接着由“物”的世界上升至言、意所不能及的“道”的世界,证明从周全的“道”的视角进行观照,一切对立概念大小、贵贱、有无、是非都只是据于“时”“俗”的价值判断,而“时”“俗”本身变化不定,因此拘于“物”的认识皆是无意义的;最后,由认识转向实践,从正面再次强调作为万物之一的人,唯有超越主体的自我偏执,顺乎天道自然,方可实现自我保全。本文思想深邃而丰富,结构上七番问答环环相扣,由认识论出发,进而提升至本体、现象之别,最后复由本体而提出人生论之总纲领,井然有序。选段体现了《庄子》善以寓言说理的特色,“望洋兴叹”“井底之蛙”等成语传用至今。此外,本篇的北海若之第五答“以道观之何贵何贱”一节多以韵语短句连缀,音韵铿锵,言简意赅,近于《老子》风格。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67],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68],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69],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70],望洋向若而叹曰[71]:“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72],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73]。”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74];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75],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76],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77],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78]?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79]?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80],三王之所争[81],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82],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83],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
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84],终始无故[85]。是故大知观于远近[86],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87],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88],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途,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89],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
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90];故异便[91]。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92];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93];动不为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94];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95],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约分之至也[96]。”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
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97],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98],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99]。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绝[100];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101]。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可以冲城[102],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103],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104],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105],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曰,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106];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默默乎河伯!女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
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107],吾终奈何?”
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108];无拘而志[109],与道大蹇[110]。何少何多,是谓谢施[111];无一而行,与道参差。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112],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113]。兼怀万物,其孰承翼[114]?是谓无方[115]。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116]。年不可举[117],时不可止;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118],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119]。”
河伯曰:“然则何贵于道邪?”
北海若曰:“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非谓其薄之也[120],言察乎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121];蹢躅而屈伸[122],反要而语极[123]。”
曰:“何谓天?何谓人?”
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124],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125],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庄子集释》,中华书局1961年版。
[1]北冥:北海。下文“南冥”即南海。冥,同“溟”。
[2]怒:奋起,奋发。
[3]海运:即海动。海动必有大风,大鹏可乘风而行。
[4]天池:天然形成的大池,此指大海。
[5]《齐谐》:书名,齐国俳谐之书。一说为人名。
[6]抟:盘旋。扶摇:由下向上升腾的旋风。
[7]六月息:六月之风。一说飞行六月方才停歇。
[8]野马:游动的薄云或水汽,因远望如野马奔腾,故名。
[9]坳堂:堂上的低洼处。
[10]胶:粘住,搁浅。
[11]培风:凭风,乘风。
[12]夭阏(è):受阻折而中断。
[13]蜩:蝉。学鸠:小鸟。
[14]决起:奋起。决,迅疾的样子。
[15]枪:通“抢”,碰到。榆枋:榆树和檀树。
[16]则:或。控:投,落下。
[17]莽苍:野色迷茫的样子,此指郊野。果然:饱足的样子。
[18]宿舂粮:出发前夜捣米备粮。
[19]朝菌:朝生暮死的菌类。晦朔:早晚。蟪蛄:寒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
[20]冥灵:木名,即木槿。一说为大龟名。
[21]彭祖:姓篯名铿,相传为尧的臣子,历虞夏至商,近八百岁,因封于彭城,故称“彭祖”。
[22]汤:商汤,商朝第一位君主。棘:夏革,汤之大夫。
[23]穷发:荒远无草木之地。
[24]羊角:旋风,状如羊角。
[25]斥:生活在泽洼中的小雀。
[26]“故夫”五句:有的人才智能胜任一官之职,行为能合乎一乡人的心愿,德行能符合国君的心意,取得一国的信任,他们自以为不错,也就像池洼中的小雀一样。
[27]宋荣子:亦作宋钘、宋牼,战国时宋国人。犹然:嗤笑的样子。
[28]数(shuò)数然:急迫的样子。
[29]列子:列御寇,战国时郑国人,相传能乘风而行。
[30]泠然:轻妙的样子。
[31]旬有五日:十五日。有,通“又”。
[32]正:法则。六气:阴阳风雨晦明。辩:通“辨”,区别。
[33]许由:上古之高士。据传尧欲以天下让之,不受,隐于箕山。
[34]爝(jué)火:火炬,火把。
[35]尸:在其位而无所作为。
[36]鹪鹩:小鸟名,喜居于森林深处,善筑巢。
[37]偃鼠:即鼹鼠。
[38]尸祝:祭祀时主读祝文的人。
[39]肩吾、连叔:传说中的古代修道之人。《庄子》寓言中的人名、地名多为虚构,无可稽考。
[40]接舆:楚国狂士,见《论语》“楚狂接舆”条。
[41]姑射(yè):传说中的仙山名。
[42]疵疠:疾病及灾疫。
[43]瞽者:盲人。
[44]犹时女也:即“犹是汝也”,指肩吾以接舆所述姑射山之事为狂言,有似心智聋盲。
[45]蕲:同“祈”,祈求。
[46]弊弊焉:忙碌疲惫的样子。
[47]大浸:大水。稽:至。
[48]资:贩卖。章甫:一种古代的礼冠,始于殷代,殷亡后存于宋国。
[49]四子:王倪、啮缺、被衣、许由,皆为传说中的得道者。
[50]汾水之阳:汾水的北面,今山西临汾西南,其地曾为尧都。
[51]窅(yǎo)然:怅然若失的样子。
[52]惠子:惠施,战国时宋国人,曾为魏相,庄子好友。
[53]魏王:即魏惠王,因魏迁都大梁,故又称梁惠王。瓠:葫芦。
[54]呺(xiāo)然:空虚巨大的样子。
[55]掊:打破。
[56]龟(jūn):同“皲”,皮肤因寒冷或干燥而开裂。
[57]洴澼絖:在水中漂洗棉絮。洴澼,漂洗。絖,较纤细的棉絮。
[58]虑:用绳结缀。大樽:古称腰舟,将匏、瓠一类的东西缚在腰间渡水。
[59]蓬之心:蓬草拳曲不直,其心狭窄而弯曲,比喻心思闭塞不通。
[60]樗(chū):即臭椿。
[61]狸:野猫。狌:黄鼠狼。
[62]敖者:遨游之物,指鸡、鼠之类。敖,同“遨”,出游。
[63]跳梁:同“跳踉”,跳跃。
[64]机辟:弓弩或捕捉鸟兽的器具。罔罟(gǔ):罗网。
[65]斄(lí)牛:牦牛。
[66]无何有之乡: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泛指无实有的境界。
[67]涘:水边。渚:水中的小洲。崖:岸。
[68]河伯:传说中的黄河水神。
[69]北海:即渤海。
[70]旋:改变。
[71]若:海若,传说中的海神。
[72]少:贬低。仲尼:孔子。伯夷:相传为商朝贵族孤竹君之子,与其弟叔齐互让君位,曾劝阻武王伐纣,商亡后,又耻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
[73]大方之家:懂得大道理的人。
[74]虚:同“墟”,指井蛙生活的地方。
[75]曲士:乡曲之士,指见识短浅的人。
[76]丑:鄙陋。
[77]尾闾:传说中海水所归聚之处。
[78]礨空:石块上的小洞穴。
[79]稊米:像稗籽一样的小米。太仓:积藏粮食的大仓库。
[80]五帝之所连:五帝禅让使统治得以连续,故称“所连”。
[81]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开国君王。
[82]任士:以天下为己任的贤能之士。
[83]“伯夷辞之”二句:指伯夷以辞让君位而获得名声,孔子以谈论仁而显得渊博。
[84]分:得失之分。
[85]终始无故:指事物的发展终而复始,没有定因。
[86]大知:有大智慧的人。
[87]向:明,表明。
[88]掇而不跂:对近的事情也不强求。掇,拾取,表示距离很近,随手可取。跂,通“企”,踮起脚尖。
[89]倪:端倪,限度,此指标准。
[90]垺(póu):极大。殷:盛大。
[91]异便:指大小不同,各有便利之处。
[92]期:依赖,限于。
[93]多:夸耀。
[94]辟异:邪僻怪异。
[95]不闻:不使人知道他,指不求闻达于世。
[96]“是故大人之行”至“约分之至也”一段与上下文义不相干涉,对于河伯所提“至精无形,至大不可为”的问题,海若的回答至“不期精粗焉”已完毕,故此段当为他文错入,或为后人羼入。
[97]“知东西”句:指东、西方向相反,但又相互依赖,不能离开一方而单独存在。
[98]趣:趋向。
[99]“知尧桀”两句:指尧、桀自以为对而互以为非,从中就可以看出人们的趋向和主张是多么不同了。
[100]之哙:燕王哙与其相子之。战国时燕王哙欲让位于国相子之,由此引发内乱外患,几乎亡国。
[101]白公:白公胜,春秋楚平王之孙,流亡中所生,后回国夺取政权,终失败自杀。
[102]梁丽:指粗大的木材。丽,通“欐”,屋栋。
[103]骐骥、骅骝:皆指骏马。
[104]狸狌:野猫和黄鼠狼。
[105]鸱鸺:猫头鹰。
[106]篡夫:篡权夺位之人。
[107]趣舍:取舍。
[108]反衍:向相反的方向发展,谓贵贱之道,反覆无常。
[109]而:尔,你。
[110]蹇:妨碍,不顺利。
[111]谢施:衰谢转移。
[112]繇繇:同“悠悠”,悠游自在的样子。社:土地神。
[113]畛域:范围,界限。
[114]承翼:受到庇护。
[115]无方:没有偏向。
[116]位:居,处。此句言不能固守不变的形态。
[117]举:留,提取。
[118]骤:马奔驰。驰:车马疾行。
[119]自化:自行变化,指按照自然规律变化。
[120]薄:迫近,引申为侵犯。
[121]得:通“德”。
[122]蹢躅:同“踯躅”,徘徊不前的样子。
[123]反要而语极:指回归到道的中心,谈论至理。
[124]落:通“络”,笼住。
[125]故:造作,指巧诈之心、世俗习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