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呢?”那天晚上,军官跟大夫在那家高级咖啡馆聚会,向他叙述了早晨遇到的怪事,然后问道。

“您想把她关到什么地方去呢?”大夫回答,“市镇政府曾经提供经费,把她送到西西里一家医院,治疗了一年多;后来,眼看这不过是白白花费时间和钞票,就又把她接了回来。那里的大夫断言,要治好她的病几乎没有希望,或者说希望甚微。在这里,她至少还可以像空气一样逍遥自在。人们都情愿宽恕她,可怜的姑娘,让她自由行动,因为除了军人以外,她并不惹人厌恶。”

军官很惊奇,忙问这姑娘何以偏偏只找军人的麻烦。

“唉,您晓得,要讲清楚这段历史也颇有点难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特别是老百姓,他们不满足于单纯的事实,总喜欢添上一点自己的想象。不过,比较真实可信而又得到本地某些官员证实的情形是这样:

“三年以前,像您一样担任驻岛部队的军官,是个极其风流俊俏的青年,他弹得一手好吉他,唱歌犹如天使一般优美。军官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爱慕之情,当时,甚至可以说时至今日,她都是岛上最美丽动人的姑娘……”

“确实美丽动人。”军官脱口插了一句。

“或许多少由于军官的优美歌喉的魅力——这里的人喜爱唱歌和音乐,简直像是着了魔;或许多少由于他担任全岛武装力量总司令的权威职务的影响;而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军官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这个姑娘,出于人之常情,也爱上了他。想必您也可以理解,这一对情人的相恋,是怎样的一种爱情啊!跟他们炽热的爱情比较,火山的熔岩简直也相形见绌,其间还交织着嫉妒、冲动、狂热和悲剧。

“姑娘的家里只留下母亲,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无意多管闲事,完全听任女儿自行其是。因此,您不难想象,她享有何等充分的自由——小镇的人不断窃窃私语。自然,姑娘的举止引起了人们的猜疑,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不过,事实证明了这些怀疑是站不住脚的,何况,所有的人现在都确信和异口同声地说,姑娘和军官之间不曾发生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说实在的,这很奇怪,甚至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因为曾经传说他们有整整半天时间单独厮混在一起。不过,应当考虑到这个地方的特点,姑娘们热情得像一团火,奔放不羁,整天跟恋人们待在一起。表面上看,她们压根儿不晓得什么是谨慎、端庄,实际情形却正好相反,她们像贞女一样坚强刚毅,绝不轻易委身相从。

“算了,不必再扯远了。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军官曾经向姑娘许诺要娶她为妻,她自然对这个诺言深信不疑,禁不住心花怒放,不知不觉飘飘然起来。您晓得,确实是这样。据说有好些日子,人们确实很担心她因为头脑发热而惹下乱子。有谁能够预料,具有这种气质的女子,她的爱情之火究竟会燃烧到什么程度呢?有时,她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对另一个姑娘产生了嫉妒之心,假使你不曾小心地避开这个姑娘,她就会找上门去拼命,或者给人家一番颜色看看。就在这家咖啡馆的对面,我曾经瞧见她,当着许多人的面,着实大闹了一场。这不是唯一的例子。假使别的女子从她心爱的军官的公寓面前经过,朝窗子张望了一下,或者,在路上遇见军官的时候,转过身子来朝他看了一眼。她一定会跳将起来,扬言要做出些不明智的事情来。

“终于,部队换防的一天来到了。军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三两个月就回来接她。姑娘也信以为真。军官离开了小岛,从此,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可怜的姑娘病倒了。或许,随着余下的一线希望的逐渐消失,她后来也慢慢地恢复了健康,强让自己忘记过去的一切。不料,正当她的病即将彻底治愈的时候,不晓得她怎么得知了她的恋人结婚的消息。这真是突如其来而又致命的一击。于是,她发疯了。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那么后来呢?”

“后来,正像我对您说的,她被送到西西里的一家医院;最后又回到这个小岛,到现在已一年多了。”

这时,一个士兵出现在咖啡馆门口,招呼大夫。

“其余的事容我以后再跟您细谈,再见。”大夫说完,便起身离开咖啡馆。

军官站起来跟大夫告别,腰间悬挂的佩剑猛地碰击了桌子。过了片刻工夫,只听得从广场传来一个声音: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在里面呢!”

几乎是同时,失去理智的姑娘在咖啡馆门槛上出现了。

“把她撵走!”军官仿佛受到弹簧的推动,霍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声命令。

姑娘被赶出了咖啡馆。

“我上公寓去等他!”逐渐远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上公寓去等他,我亲爱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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