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苏州行

烟雨苏州行

计划一场旅行是很久就有的打算。“去不去看枫叶?”有一天室友从午觉中醒来信口喊出一句她自己都不太在意的话,我像是被点燃了某种激情,便鼓动着这句梦话成了行动。

苏州有座天平山,山上有枫叶,深秋时节,正是赏枫叶的好时候。室友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于是关于旅途的计划便在我一日一日的“嗯嗯啊啊”的附和中由室友全权包办好了。经过一次全班范围的宣传,我们的旅行队伍从两个人扩展成十个人。周六一早,我们一行十人便登上了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天气并不算很给面子,从出门就迎上蒙蒙的江南细雨。虽然天气预报早就告诉我们这一天无锡苏州都将被小雨包围,但我们却没有因此改变计划。雨中赏枫叶会别有一番情怀吧。

六点多就起床收拾出行,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八点上课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虐待,于是在公交车上我们集体上演了“那些年我们一起打盹的早晨”。在公交车上睡了一个小时之后,晃晃悠悠登上了去苏州的高铁,十分钟的高铁之后顺利抵达苏州,乘上苏州的公交车。

苏州的雨下得比来时无锡的雨大些,好客的雨珠细细密密地从车窗玻璃的缝隙中挤进来向我们亲切地问好。司机大约是个新手,动不动就来个紧急刹车,每次都能让全车的人滚成一团。之前听说为了传承和发扬婉转温润的苏音,苏州的公交车上采用普通话和苏州话“双语”报站,但很可惜,我乘坐的那辆车上并没有采用这双语模式,我也没能有幸听到苏州话报站名是怎样的风味。

顺着公交车的行驶路线,我们从火车站慢慢接近天平山。火车站一带不是很繁华,甚至有些破旧,大约是为了保留一些古建筑而舍不得改造吧。那些颜色古旧的建筑伫立在繁华渐染的苏州城里,别有一种味道和感觉,像是在默默坚守着什么信仰,讲述着什么故事。车子行驶到观前街时大约也是到了苏州最热闹的地段了吧,烟雨蒙蒙也阻止不了人们逛街的热情。车上很挤,车上的报站听不很清楚,于是我们就光荣地坐过了站。好在大家反应还算快,只坐过了一站。大家下车,冒着呼呼的凉风,顶着密密的细雨,沿着苏州街道往站台走。天气很冷,但是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快乐。

十一点,我们终于到达天平山的入口。几个有些组织性和纪律性的同学正打算张罗着买票时,发现大部分人已经不见踪影了,等大家回来时手中都多了一个热腾腾的红薯。入口对面的街道旁排满了做生意的摊铺,大多是家常小吃。一位卖拉面的老板娘告诉我们进入天平山之后就没地方吃饭了,所以我们决定在外面吃饱再进去。事后证明,那位阿姨说谎。

我们终于在十二点之前踏进了天平山的大门。雨渐渐停了,空气湿湿的,凉凉的,景色颜色也是清新湿润的。大家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我们学校一位教“旅游景观”的老师曾经说过,一般人的旅游分为三大项:坐车、拍照、找厕所。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总结无比深刻而精当。

今年的枫叶红得晚,再或者是我们去得早了些,天平山的枫叶还未红透,准确说大抵还都是绿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游玩兴趣。说是看枫叶,但真正到了却发现自己当初来时的小资情调终于也不知道流散到哪个角落里去了,看枫叶之旅竟也成为坐车拍照找厕所的大众旅行。但是不消说这是一次快乐的大众旅行。

走到范仲淹的雕像下才知道这天平山是跟范先生有缘的。围着范夫子的雕像瞻仰注目之后,还是果断咔嚓了几张相片来纪念这次天平山游。我们流窜在天平山脚下的各个角落,拍照,买纪念品,坐旋转木马。我们还发现一条被落叶覆盖的路,雨后正午的阳光洒下,橙色的光晕洒了一地,美丽极了。我们在那里照了好几张相,尽管相机无法捕捉全那色彩的精彩和神韵。散开了的十个人终于在几通电话之后重新凑齐,大部队一起走向了上山的大门。

我们一路上都尽量挑着陡峭的山路走,总觉得走平坦的石阶上去既没有挑战也没有意境。当我们到达一线天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幸好队伍中没有太胖的,不然这一线天还真过不去。虽说大家过去是没什么困难,但一线天仅容一人通过的负载能力也确实给我们的拍照带来了很大的阻力。几位被我们堵在山上的阿姨说:“你们先让我们下去好不好。”我们一群人带着微微抱歉的笑从一线天的缝里走下来给阿姨们让路,然后又坚持地把自己塞回缝里继续拍照。

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拍了很多照,也摔了几次跤。一位体质不好的同学在我们的“威胁”和鼓励下坚强地没有掉队。途中遇到很多人,有慈祥的卖水老爷爷,有威逼利诱卖香烛的阿姨,有拍艺术照的妙龄少女,有穿着高跟鞋“勇攀高峰”的少妇。我们一群人相互鼓励相互帮助,终于到达了山顶。

山不高,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不能称之为山,但当我们登上山顶,仍然会有那么一刻,胸中充满了“会当凌绝顶”的豪情。山顶是块开阔地,有几个卖零食和香烛的小摊;风很大,吹得头发满世界飞舞。我们靠在几块大石头上,说说笑笑吃吃。大家都拿出手机给自己没来爬山的朋友发短信,汇报一下自己站在山顶的感想。但貌似山顶信号并不好,短信有的发出去了,有的被丢在这呼啸而来的山风里了。

下山的道路平坦许多,大家也都有些累了。我们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喝口水,聊聊天。我偶然看见山里放养的一群鸡和牛羊,看见层层叠叠的翠翠苍苍,在那一刻,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干干净净,澄澈清明。也在某一刻想,等到白发苍苍之时,找个山林,建所茅屋,就那样坐在石头上,看朝花夕阳与牛羊共舞。

下山之后,去马场骑了骑马。那是我第一次骑马,坐在马背上沿着不大的马场绕了一圈。马很听话,不凶不悍,但是如果腿不能夹紧马肚子,就会像我那样狼狈地在马背上颠来颠去。后面骑马的内蒙古大哥名义上是在保护我,可是他分明是在一边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骗我说不用怕,一边故意轰着我的马快跑来吓唬我。但令我骄傲的是,在马背上颠得晕晕乎乎的我还是使各位同学的快门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出门之前,我们顺路去看了“枫叶节”上精彩的表演。年龄很小的杂技演员,用绳子吊着脖子在空中飞来飞去,表演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这样精彩的表演对于我们这些不懂欣赏艺术却喜欢瞎操心的青年来说,只让我们发出了“孩子真可怜”的感叹。“卓别林”大师从台下上场时,恰好赶上我们要离开,穿着长头皮鞋黑西装、拄着拐杖的“卓别林”左一步右一步走上舞台的时候,恰好撞上我,就是那样直愣愣地撞上我。我一直忘不了他那双眼睛,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不是空荡也不是平静,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惊扰。那个眼神撞上我的时候,我觉得脑袋像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一大堆东西猛地涌现出来。我总觉得那个场景那么熟悉,那种感觉似曾相识,或许我真的见过这样一个人,或许我看过这样一部老电影。接下来的游玩中我走了很久都难以平静,就为那一个眼神。我深深地喜欢这样一种触动,它让我在某一刻能特别准确地感知我的心跳。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我走丢了。我自顾自地跑到一边去捡拾留念的枫叶,而当我再抬头,举目四望已全是陌生的面孔。手机放在包里,包在刚才跑来捡枫叶的时候忘记塞在哪个同学手里了。那一刻,有种脑袋一嗡眼前一黑的感觉。我冲到刚才大家拍照的地方,想知道大家到底沿着哪个方向走了,那一刻的确有了一种微微害怕的感觉。这场旅行的一开始,就是被人带着领着,所有的一切都有人管着,我只顾一个人玩,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终于在这一刻,我有一点自己要靠自己的意识了。就在这时,恍惚之中我听见室友说话的声音,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喊着室友的名字,然后我听到同样惊喜的声音。我就那样疯疯癫癫地从有点惊诧的门卫面前冲出门外,冲到大家身边的时候,有种特别温暖的感觉,就是人群之中,你知道你站到哪个位置之后就是安全的了。那种感觉很踏实。

回到无锡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路灯的光芒照了一路,锡城的灯光温暖而惬意。坐在公交车上,头靠着玻璃,看着窗外闪烁的光晕,有种回家了的感觉,有种温暖,有种踏实。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家是最温暖的地方,为什么故土是最让人牵挂的地方,因为当你踏上那块土地,当你贴近那片天空,你的心跳都是安心而有力的。那是一种叫作“归属感”的东西,真实而温暖。

无锡不是我的故土,但相比苏州,亲近它我会舒适。我也依然计划并期待着下一场旅行,但我也依然会更加喜欢回归时那一刻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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