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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头羊


杭锦淖尔一只领头羊从盐场起步,

寻觅碧草青青和开满鲜花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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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世纪之后,库布其的治沙大军中又增添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企业。精准地说,是企业已在经历了一番治沙的磨励之后,汲取了教训,累积了经验,尤其转变了观念,超越了"人沙对立"的固有思想,意识到给沙漠披上绿装并非治沙的结局,使绿色能够长久地延续下去才是根本。著名的沙产业由此应运而生,在习近平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和谐发展观的引领下,本土各大中型企业得以屡屡挥出重拳,令治沙行动卓效立见。

参与了库布其沙漠生态革命的企业多不胜数,投身于家乡建设的企业家亦灿若繁星,各放异彩。其中最闪亮也最耀眼的那个,已被公认为亿利资源集团董事长王文彪。

对王文彪来说,永远难以忘记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他远赴内罗毕,去领取全球环保领域最高荣誉的"地球卫士奖"之时,回首望见的母亲的身影。他看见业已80多岁的母亲,用手遮住花白的眉梢,遥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在母亲身后,是屹立于河套北边的阴山支脉乌拉山参差不齐的黛色。冬日的晴空中,一只鹰排云而上,融入碧霄。

内罗毕,非洲最时尚的城市之一,联合国在非洲的总部。

2017年12月5日10时,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主办的第三届联合国环境大会在这里隆重开幕,"地球卫士奖"颁奖仪式是会议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中国亿利资源集团董事长王文彪,在此收获了他人生中的又一个重要奖项——"地球卫士奖"。

"地球卫士奖",即原"全球500佳",创立于2004年,是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颁发的国际奖项,每年一次,旨在表彰对环境保护及促进提高环境质量做出特殊贡献的组织和个人。

王文彪何以获此殊荣?

联合国副秘书长兼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埃里克·索尔海姆在"颁奖词"中说:"两个多月前,我抱着质疑的想法踏入库布其沙漠,不完全相信文字图像中这里所发生的治沙奇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我站在一处高高的沙丘上向四周瞭望时,无边无际的绿色让我激动地落泪了。看到库布其的治沙成效很好,倍受鼓舞,中国经验值得在全球进行推广。拓展人类的生存空间,我从这场治理沙漠的实践中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这并不是王文彪首次得到国际认可。

2012年,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大会上,王文彪荣获了"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奖"。2013年,在纳米比亚温得和克召开的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十一次缔约方大会上,王文彪荣获了联合国首届"全球治沙领导者奖"。

站在内罗毕的联合国讲坛上,王文彪向世界承诺:"治理沙漠是我终生的事业,只要世界上还有沙漠,我的治沙马拉松不会停止,我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作为永远的价值追求,从库布其出发走向'一带一路',走向世界,努力让沙漠越来越少,绿洲越来越多,幸福越来越多。"

一个在库布其沙漠土生土长的"沙漠汉子",究竟做了些什么,方如此无愧于这片源远流长的悲壮又美丽的故土?

在“中国梦”的感召下,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王文彪与和他一样怀揣建设美好家园梦想的企业家,携手共度了漫漫30年治沙之旅。如何理解“库布其模式”背后的文化基因与精神密码,一代代治沙人曾经以怎样的努力创建了治沙的丰功伟绩,走过了再现库布其沙漠的春归之旅?


2

从库布其到内罗毕,不止是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更是30度春秋的治沙之旅。

王文彪治沙,始自1988年,源起盐海子。

"海子"在鄂尔多斯的语境里,意指"水泡子",杭锦旗的"盐海子",也就成了"盐水泡子"的代称。新中国成立后,杭锦旗政府在盐海子组建了国营盐场,晒盐产硝,成了杭锦旗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然而后来,盐海子就呈现了连续多年的亏损状况,各种方法想尽,颓势依然难逆。面对此情此景,杭锦旗委也推出了一个果敢的改革方案——将盐海子承包出去,计划在一批锐意革新的有志者当中,选拔出一位最优秀的人才,担当盐海子的新任厂长,扶大厦于将倾,带盐海子走出困境。很快,盐海子厂长的公开竞选拉开了大幕。

众领导束衣整冠,翘首以待。

令人失望的是,并没什么人有兴趣来迎接这个挑战。

或许人人都已深知那盐海子不过就是个大坑,谁跳谁遭秧。

门庭冷落中,时任杭锦旗办公室副主任秘书的王文彪,找旗长主动请缨来了。

“说心里话,你为什么要去?”

“就是想实实在在做点事,没准能干一番大事。”

“难道在旗政府里就不能干大事了吗?你可是有前途的苗子。”

“我想到生产一线做实业,也尝试一下经商的滋味。”

“盐海子可是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是个老大难企业,积重难返,你小子有本事能让它起死回生?还是不要一时冲动了,再回去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就让我去试一试吧!”

……

王文彪确实想好了。

作为杭锦旗工业系统的一个大厂,盐海子一直是王文彪负责对接的一个单位,对其情况较为熟悉。在他看来,这厂子之所以一厥不振,根缘就在于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制约。他敏锐地觉察到经营管理的不善、企业目标的缺失等,都会导致人心的涣散,效益自然无法产生。那么当体制变了,让生产和每个人的利益严密挂钩,最大限度地调动出职工群众的积极性,就不愁盐海子趟不出泥潭。何况国家眼下已创造出了这么好的大环境,多适合创业啊,只要认干肯干,没有焕发不出生机的道理。

王文彪要下海的消息,首先在杭锦旗政府所在地的锡尼传扬开了。

"锡尼"是蒙古语的音译,为"新镇"之意。活跃在中国历史上的匈奴即始兴于此,发展到秦汉之际,第一代匈奴单于冒顿,已在此建立起强大的草原帝国,囊括了黄河河套及阴山南北的广袤地区。1972年,考古学家曾在锡尼以东的阿鲁柴登,发现了两座匈奴大贵族的茔墓,出土了一顶1.3千克的金冠,为匈奴单于参加盛大典礼时所戴,全国仅此一件。锡尼以西的霍洛柴登古城,也是汉代西部地区的重要城池之一,曾发现了大型建筑、铸钱、炼铁、铸造兵器、窑址等多处遗址,分布有古墓葬千座以上。

在这块文脉厚重的土地上休养生息了若干年的锡尼人,绝大多数都没看好王文彪的改弦更张,一时间感叹惋惜得闹闹吵吵。核心就是那盐海子累计负债500万元,现已到了倒闭边缘,近些日子一些职工甚至都打算卷铺盖走人另谋生路去了,他王文彪竟想扔了铁饭碗去接那烫手山萸,到底是一介书生啊!嘴狠点的,还会再加一句: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随后,消息散布到了王文彪的老家,位于库布其沙漠边缘的杭锦淖尔。

乡亲们大惊:那娃儿啊,是不是犯了啥错误啊?

接着也是叹惋:年轻人哪,犯了错误好好教育就成呗,哪能把娃儿发配到盐海子去呀?

再然后,窃窃私语就开始了。

王文彪的父亲王富贵,觉得自己的脊背从没这么不敢挺直过。母亲的心里也像揣进了一只蒙古兔,她盼着儿子回来,又怕他回来。

可他还是回来了,当真回来了,还脱掉了西装革履。

“娃儿啊,咱祖辈就出你这么一个国家干部,为啥又要瞎折腾?”

“我想带头致富,也当个"万元户",好让你二老和奶奶享享福!”

“咱家是从穷日子过来的,也过惯了,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快给我回去好好上班!”

面对父母的反对,王文彪有过犹豫,因为孝顺孝顺,顺是其一。然而对前程的憧憬,对未来的自信,还是使他紧紧握住了母亲的双手:“就让我历练历练去吧,我还年轻,大不了重头再来!”

望着儿子期待又坚定的眼神,母亲叹了口气,摩挲着他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前头的路是黑的,你稳着点走哇。”

泪眼辞别父母,在乡亲们繁复的神色中,王文彪奔向了大漠深处的盐海子。

谁也不曾想到,王文彪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已经从这里开始了。


3

库布其沙漠的腹地,有一个名叫"哈拉芒奈"的湖,此湖就是"盐海子",也叫"盐湖",面积有18平方公里。

早在汉代的时候,人们就开始从这湖里取盐了,只需将湖水引至近畔,待仲夏南风一起,一天一夜的功夫,水气蒸发尽净,地表就显现了一层白花花的盐粒子,"其色如玉"。接下来的历朝历代,也都拿盐海子当作一块宝,毕竟盐是百味之王,万众黎民缺之不可。

建国后的1951年,杭锦旗委在此开办了盐场,职工有60多人,都是人工体力劳动,加之设备简陋,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都被视为手工小作坊。尽管这样,却仍承担着供应内蒙古中西部地区几十万人吃盐的重任。也正因如此,盐海子的颓势尤令旗领导深以为患,对王文彪的临危受命也寄予了相当殷切的期望。

多年以后,王文彪回想起上任那天仍有点兴奋,说那"也算很洋气哩,是杭锦旗少有的一辆212吉普车来接我赴任的"。

那一天的太阳早早就从地平线上跳出来了,没有云啊,刚一露头就普照了四方。阴山山脉的大青山呈现着黛灰色,似乎也较往日温和了许多。黄河一线宛如丝带,在沙漠边缘飘啊飘。吉普车从库布其沙漠南缘的杭锦旗政府大院出发,向大漠深处的盐海子急驶而去。

车上坐着4个人。年长一些的是旗长,旁边是年仅28岁的王文彪。旗长执意亲自相送,他知道等待这个年轻人的不是安逸的办公室,而是难以想象的残酷战场。他好像担心这个年轻人一时吃不消。

“我耳朵里传进一些风言风语啊,说你不出三个月,就得哭着喊着地要回来。”

“那恐怕不会的。”

“当年哪,我也像你一样年轻气盛,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可有打算了?”

“到那儿看看再说。反正,出水才看两腿泥。”

车窗外的阳光,一草一木,都那么鲜亮,柔和。就连平日里熟视无睹的沙子,都闪烁着无垠的光泽。那一路,王文彪一直都兴奋着。或者说,他有意由着兴奋无限度地蔓延,好压抑住心底里不时冒出的惴惴。

一阵骤风吹来,卷起的沙粒打上车身,噼噼叭叭一通作响,这标志着车子已驶入了沙漠,也意味着不再有路了,且有捂车的可能。车速明显地慢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位工友也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掌,随时准备着下车取出后备箱里的铁锹,去刨沙子。所幸,这样的事情不曾发生。不过,这段直线距离不过40公里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3个多小时。

在沙梁间分布着的内陆小湖俗称海子。此刻,盐海子徐徐映入王文彪眼底。盐海子的侧畔就坐落着盐场,一大群职工已拥聚在大门前,跷脚探头的,正准备着迎接他们的新任厂长。

王文彪不由地绽开了笑容,急着快些抵达,好伸出自己热切的双手,去握紧那一双双温暖的大手,从此拧成一股绳,使出冲天劲,一举把盐场搞活了,把盐海子闹热火!他甚至也像那位工友似的,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掌。然而,吉普车却骤然停了下来,它到底悟在了沙子里,恰恰在离盐场不足500百米的地方,恰恰在众人翘首以待的此时此刻!

这是王文彪生平第一次被沙子给戴了个妥妥当当的"眼罩"。

也是王文彪生平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沙子的冷酷。

他觉得自己瞬间就恨怨上了沙子。

盐场大门前的职工纷纷跑过来,却已彼此都没有心情握手了,全顾着刨沙、掀车,再把那不争气的轮胎从沙窝子里拔出来。热呼的寒喧,亲密的簇拥,全成了泡影。

待众人到底进到盐场大院,拍拍身上的沙尘,开始了第一轮的相互打量,王文彪便不可救药地在众多老职工的眼里摸索出了失望,那一双双眼睛显然都在疑虑,还有猜测:弄这么个小年青过来,能成啥气候?连沙子都不服,给了他个下马威!瞅着吧,不出三天他就得被沙粒子打回家去!兆头不对!

会议室里,当旗长向众人正式介绍过王文彪,响起来的也只是稀稀落落的掌声。悄悄瞄着这个小年青尚嫌稚嫩的脸,似乎所有人都正在心底里暗叹:唉,盐海子算是没救喽!咱们空欢喜一场!

或许旗长也觉出了尴尬,临别时善意地给王文彪打气:“放手干吧,档案和待遇都保留在旗里,不成的话,你三年承包期满后就再回来。”

王文彪咧嘴苦笑笑,泪水却难以遏制地朦胧了双眼。

那一天,是1988年5月8日。

时年29岁的王文彪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一天将会成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在以后漫长的创业岁月里,他不止一次地提及并回忆起这个日子的许多细节。某个日子的重要与否,当时自己不知道,或许要等上很多年,才会意识到那个看似平常的日子却如此重要,竟然成为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一个转折点。


4

5月的北方大地,已经春意盎然,同一季节的库布其沙漠腹地,却还难见一丝绿意。

王文彪坐在破烂的办公室里,向左看是一头毛驴,向右看还是一头毛驴。踱出办公室,见几个工人正在不远处打扑克,还喝着啤酒,新任厂长的出现,并不曾使他们停止高声大气的呼喝,或者还得说,那吵声竟闹得更欢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简易的办公室,十室九空。

再走到盐海子边上,见了两个塌陷的盐池,未见一丝整顿的迹痕。

传说中的盐海子,蒙着厚厚的一层沙子,生锈的生产设备也快被沙子埋掉了。由于多年来只管生产,不管治理,甚至破坏环境,盐场已被沙漠完全包围,而且还在不断被沙漠吞噬。一遇到大风沙天气,设备就停摆,生产就无法继续,好不容易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都被沙土淹埋。盐场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鼎沸的人声,只有随风飞扬的沙尘和枯草。

王文彪在盐场转了一圈,直觉到形势比他想象的要严峻得多。王文彪甚至有些懊悔了,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有可能会葬送掉自己一生的美好前程。他所面对的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盐海子,是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画,他拥有这片生生不息的大地的生命,会给自己输送骨骼的营养和精神的资源与动力。

陪在旁边的同事介绍,咱这里可以说是一张白纸,甚至是一个负数。盐场现实的问题是“四无三缺”,即无路、无电、无水、无通讯,缺人才、缺技术、缺资金。特别是人员思想不统一,企业缺乏潜在的发展后劲。工业企业没有电,就像人没有血液一样可怕。只有一台柴油机发电,供附近的居民和工人照明,每天晚上一小时。大家都盼着盐场来客人,一旦有客人来要招待,需要用电,盐场就会延长发电时间,大伙儿就能多见一会儿亮光。

盐场生产作业很传统也很艰苦,几乎每天都在沙尘暴中做工。如果说王文彪从小伴着吹来的沙子长大,现在则是天天和沙漠滚爬在一起。他重新过上比小时候还难以忍受的恶劣生活,风肆意地刮起沙子,打在脸上像针扎,留下微小的血点。从早到晚,整天睁不开眼睛,连张嘴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沙漠的恶劣环境,不仅让盐场每年亏损500万元,而且因绕路增加的运费就高达1500多万元,紧紧卡住了盐场的脖子。生产设备也被埋了一半,盐海子18平方公里的盐湖被黄沙覆盖。

盐场的人们大多也已心灰意冷,对于新来的厂长,有人破罐破摔,有人冷眼旁观。其实大伙已在心里达成共识,这个盐场很快会变成沙漠的一部分,至于王文彪这个毛头小子,则可能是盐海子开发以来最后一任可怜而悲壮的厂长。小子吔,那就瞧好吧!

王文彪厂长意识到,此时的盐场已经疲惫之极,甚至奄奄一息,在刚刚起步的市场激烈竞争中没有一点还手之力,简直是不堪一击,一股风吹过来也会倒地毙命。

在那个难耐的没有月光和星星的夜晚,王文彪心事浩茫,在工作日志上庄重地写下《孟子·告子下》中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鄂尔多斯草原上的牧羊老人知道,何谓领头羊,它一定是羊群中体格最健壮、跑得最快、听力最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思维最为敏锐的一只羊。领头羊,它必须身先士卒,路上有陷阱它会第一个掉下去,前面有岔路它会凭经验作选择,因为它是最危险的,因而它是最有威望的。它的领导作用主要是靠规矩,如果方向错了,它会带领羊群转向,或抵达水草丰美的目的地,或回归牧场的圈舍。

王文彪就像杭锦淖尔沙漠边缘草地上长大的一只羊,一只要当领头羊的羊,便从库布其沙漠腹地的盐海子迈开步子,去寻觅碧草青青和开满鲜花的原野。

此时,谁也没有预料到,王文彪这只盐海子的领头羊,日后竟然成长为库布其沙漠以至全球荒漠化治理行业的领军者。


5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文彪厂长的第一把火会怎么烧,盐场职工都在眼巴巴地看着。

有位老同志前来请示:"王厂长,你看这第一步工作做什么?"

"治沙!"王厂长脱口而出。

这位老同志惊呆了:"治沙?你疯了?库布其沙漠这么大,就凭我们这百八十号人,沙没治了,反过来沙倒把我们给治了。"

王厂长说:"我想好了,挑一些责任心强、素质相对较高的职工,啥也别干,就种树!"

老同志摊开双手:"你说得容易,可钱从哪儿来?"

王厂长说:"咱盐场每卖一吨盐,就拿出5元钱。咱们一年四季在整个盐湖周围的沙漠边上种树种草,改变盐场的生存环境。"

王文彪斩钉截铁,决定从职工中选出27人组成林工队,专职清理沙子和种树。他交代给林工队的任务只有四个字:保住盐场!

为了盐场不被风沙吞噬,王文彪和这27位员工与沙子较上了劲。因为风沙太大,沙子清理了又来,来了就再清理,坚持在盐海子周边种植杨树。在他看来,不制服沙漠,沙漠就会吃掉我们。被沙漠吃掉是死,与沙漠抗争也是死。既然怎么都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他的治沙决定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大家都觉得他是不务正业。人们搞金融或者是做实业,赚钱的很多,都不知道治沙究竟要干什么。

他执拗地说:"我是这个厂子的一把手,我说了算!"

就像领头羊,知道摸索着往哪条道上走,羊群才能啃到青草,不至于饿死。

大伙面面相觑,没有谁能拦挡住这条吃着沙伴饭长大的温文尔雅又异常彪悍的汉子。沙子比较好清理,难的是种树种草,更难的是得种活。没有钱买树苗,他抵押自己的摩托车,借来一点启动资金,后来又从卖出的每吨盐中抽出5块钱,用来植树种草。条件恶劣,过程艰辛,买苗、挖坑、种苗、挑水、浇水,风里来沙里去。却是没有雨,被烤得发烫的沙漠,使草种上去当天就枯萎,树栽下去也是隔几日就成了柴,要不就是被风吹倒了,有时还会被附近牧民的羊连根刨起。大家边种边灰心,王文彪就边种边鼓劲,边想办法。他和员工们此前也没有经验,柳树死了,他们就种杨树。在背风坡种不活,大家就换迎风坡种。种了10棵,只活了1棵,活了1棵也是胜利。没有人能告诉他们怎样才能提高树苗存活率,一切只能靠自己一点一滴地摸索试验。他还发动植树比赛,看谁种得多、种得活,奖杯则是空啤酒瓶。

他经常说:"任何事情如果不去做,永远是零。不能好高骛远,只要能凭着一双手种活一棵树,沙漠就多一点绿。"

他们一边生产,一边植树,花了8年时间,在盐场周围种了两万多棵树,护住了盐湖。

盐海子的第一位大学生杜美厚,在这时候被王文彪厂长所器重,委以重任,分管林工队。

杜美厚乃1963年生人,小的时候,知道父亲的父亲是从陕西府谷到鄂尔多斯的。老家陕北府谷一带,地形地貌就是那种丘陵地带,没有可用于耕种的土地,不能种庄稼,只能在山坡上放点羊。包括陕北神木、山西保德黄河边这一带就向北逃荒。爷爷奶奶也一起逃荒过来,年龄也比较大了,靠父亲养活着。父亲弟兄姊妹4个,有3个妹妹。

陕北那个时候向北逃荒,杜美厚的爷爷一直逃到了杭锦旗盐海子,靠捞盐生活。当时有一个地方国营盐场,盐海子也就基本上到了库布其沙漠的边缘。

杜美厚的父亲是1958年来到盐场当工人的,把家安在盐场附近的沙窝子里,算是定居下来了。杜美厚就是在盐场出生长大的,在那个地方连续不间断地过了36个春节,36岁之前也一直没有走出沙漠。除了上学,上高中和大学,从内蒙古工业大学毕业,然后又回到盐海子工作。因为是盐场送上的大学,1986年回到厂里当工人,日后做技术员。这个技术主要是把液态的盐水通过自然蒸发变成固态的盐。另外,是把液态的芒硝水变成固态的硝。芒硝跟盐原来是融合在一起的,得把它们分解开来,做成食用盐或工业用盐,基本上都是食用盐,氯化钠含量在94%—96%之间。

过去吃青盐块儿,后来是精制盐,以前陕北府谷神木一带吃的盐,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这个盐场子。过去盐很粗糙,有些就跟渣滓一样。从大池子里捞出来以后,基本上就卖颗盐,另外一部分做硫化钠。自己厂子也没有加工,最后变成化工原材料。把芒硝卖到化工厂钠。硫化钠是干什么用的?硫化钠也叫硫化碱,它是做皮革用的。

杜美厚经历了盐场的改制,大部分时间从事技术开发,另外还做过一些企业管理工作,搞过化肥厂,主要还是守在盐场。效益不是很好,沙漠没有治理,盐湖在下风向,经常受到沙漠的侵扰,是一种沙进人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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