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再读《与朱元思书》,觉得“从流飘荡”四个字,真好!吴均乘着船,随着江流漂浮移动,时而向东,时而向西,行之所至,心之所向,何其自在,何其洒脱?

人生总有不可把握的现在、无法预知的未来,没有大起大落的动荡,也难以获得大彻大悟的成长,如悬崖上的树,那些动态的不安,构成了生活中的绝美。

高晓松的《立秋》: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你想睡去在远方,像一个美丽童话,那本书合了又开飘落下梦想,我们俩合了又分像一对船桨。

你带着花,他带着你,你们一起吹风,淋雨,流浪,看长河落日,看夕阳残照,怀着未知的神秘、潦草的疯狂。动荡的日子,有着破坏和离散,有着坚硬、粗粝的质感,是生活的灰色,是灵魂的草长莺飞。

花若是永远开着,便也没有了趣味,自开自落,才更像是一种契合。

朱天文讲:“我喜欢危险这两个字,因为危险才是青春永驻。”她痴爱张爱玲文字里的苍凉,她认为“苍凉”是在力量的背后有着荡荡莫能名的情操。她实在太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了,因此连这个世界的败坏和沉沦都不忍舍弃,还要眷恋,还要徘徊。

正是有了那么多不确定性,生活才更加鲜活、才更有滋味。如果一切都摆放在那里,一切都已经预知,不管你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最后的命运,那么此刻的富贵满堂、锦衣玉食,也索然无味。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三毛风尘仆仆、浪迹天涯,为了心中的橄榄树,去寻找生命更深处的东西,宁愿体味那疼与伤,苦与痛,也要过痛快、陡峭的生活。

每个人心底,或许都养着一头兽,骅骝长嘶;或许都养着一盆野花,张扬盛开。想做一个终南山上的劈柴人,与茅草屋、泥墙、瓦舍为伴,与溪水、野花、老树为伴,听琴煮雪,风里饮茶。只是,她想的,很多人都想过,而她做的,很少人能做到而已。

只有挣脱了阴凉与世故,放下了世道嘈嘈,放下了人生切切,一切风烟俱净,才能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圆光说,他与师父去古村拍当地的民俗。他说:师父,您看那么多美景,可以写点诗歌留存。

师父说:写诗做什么?这遍地都是,你随便拿。

那一刻,圆光无言,但心里已是梧桐花开、落英缤纷。

所有的禅机,只有澄澈的心才能悟出。景物虽然美好,若是没有一颗易感的心去应和,良辰美景也只是白白浪费。如果一颗心不再动荡,不是垂垂地老了,就是定定地死了。唯有那动荡的心,揣着一半的冰、一半的火,交织成了灵魂的快乐。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那愁,是忧伤的,是寂寞的,也是动荡的。

“那双炯炯发光的大眼,却好像蒙着一层朦胧的轻雾,永远带着迷离恍惚的事态。”在别人眼里,陆小曼嫁给了一个好夫婿王赓,可她最终选择了和她一样西化、叛逆,骨子里透着不安定气质的诗人徐志摩。

他们是一团火遇上了另一团火,宁愿燃烧成灰,也不愿在四平八稳的日子里生活。外界的阻力,反让他们愈挫愈勇,是风花雪月,还是飞蛾扑火,都不顾了。他们的爱情,也如猛虎嗅蔷薇,直到心里滴血,把白花染成鲜红。而他们的痛苦和快乐,也深成一片。

风云际会,沧海横流,山河动荡,且随它去,生活薄了,心灵却丰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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