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对力量的追求
爱默生
人类之车滚滚前行,来到了今天,可是,我们仍然发现,我们无法为一个人所可能具有的才能开列一张清晰的单据,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把一个人的见解奉为金科玉律。又有谁能够为一个人的影响力划定一条界线呢?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能够把整个民族吸引到身旁,并且引导着人类的生活,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他们所凭借的,只是自身和他的民族之间相互吸引的感应力而已。
在人世间,如果无论人的心灵走到哪里,自然都会和他形影相随,也就是说,如果人心和自然之间真有这种神秘的联系的话,那么,也许有些人身上的确蕴藏着无比巨大的磁力,以此,他可以牵引物质和自然的力量;而且,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显身,各种各样神奇的手段都会自然而然地在他们周围凝聚、运转。
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对力量的追求。这个铁打的真理浸透了空间的角角落落,也弥漫了时间的时时刻刻:每个瞬间,每条罅隙,它都无所不在。所以,真诚的追求战无不胜,哪里有付出,哪里就有收获,这也是生活的真理。
所以,我们应该时刻警告自己:珍视事件和财物,不是把它们视为炫耀的装饰品,也不要把它们视为品德的绊脚石,它们不过是一堆有待开发的矿物质,我们真是在这里面,找到了力量,—一种美妙的矿物质。
如果事件、财物和身体的呼吸,可以把他们的价值物化为力量,灌输到人的身体之中,那么,毫无疑问,人可以得鱼忘筌:放弃具体的事件、财物和呼吸。这和人们得到了长生不老的仙丹之后,就能够把那些仙丹从中蒸馏而出的广阔花园加以抛弃一样。集求知的智慧和行动的勇气于一身的品德高洁之人士,是大自然追求的最高目标,而所有这一切,这一切地质学和天文学所荟萃的精神之花,就是对意志的孕育、培养。
众所周知,所有成功者都在一件事情上英雄所见略同:他们都是因果论的忠实笃信者。他们相信,事物绝非偶然的产物,当然了,更不是侥幸发展的结果;相反,他们坚信,事物是在规律之手的掌握之下有条不紊地发展的。他们确信,在联结着事物起源和终结的因果链上,决不会有任何一个薄弱的或者破裂的环节,一切都坚如磐石。
所有宝贵的心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相信因果关系,或者说,相信即使是一件琐屑无聊的事情,也与生活的原则密切相关。他们相信后果,相信报应,或者说,他们相信善良的花朵不会结出恶劣的果实,而恶劣的花朵也绝对不会结出善良的果实。
每位勤奋者所流的每一滴汗水,都必定是这种信念的显现。最勇敢的人,也最相信法则的张力。所向披靡的波拿巴曾经说过:“所有伟大的首领都是依靠顺应技巧的规则,靠着使自己的努力适应于障碍,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就。”
打开时代之锁的也许是这一把钥匙,也许是那一把钥匙,或者是另外的那一把……少不更事的演说家们就是这样渲染着。然而,他们却无法得悉:愚蠢低能才是解答一切时代的钥匙。我们必须承认,在任何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愚蠢低能的,甚至英雄们也无法幸免。除了在特定的辉煌时刻,他们大多数时候,也都笼罩在愚蠢低能的阴霾之中。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地球引力、习俗和恐惧的牺牲品。天地间的芸芸众生总是在日出日落之间打发着日子,他们并不具备独立自主或者独立创造的习惯,也正是这一点,才使得强者显得力量无穷。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亨利克·显克维奇
在夏天的晴朗夜色中,充满智慧的克利什纳沉入深深的冥想中,片刻他说:
“我曾以为,人是造物主的唯一宠儿,显然我错了。面对这晚风中风姿卓然的莲花,有什么比它更引人注目呢!月色中的莲瓣亭亭玉立。”
“是的,人类不具有这般的美。”他叹息着说。
之后,他又说:
“我身为神祗,为何不以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生命,使它宛若群芳苑中睡莲一样存在于人群之中,使它成为大地的骄傲!睡莲呵,你这花中的精灵,变成少女吧!”
好像轻盈的燕子从湖面上掠过,荡漾起一波涟漪;月光如银,使夜色更加温柔;夜莺轻啭歌喉,唱起了动人的歌。须臾,一切又归于沉寂,神的大能呈现了出来:一个莲花般的美人出现了。
神也为之惊叹。他说:
“你本是湖中的睡莲花,如今以我的思想之力呈现,你是否有话与我说?”
花之少女轻启朱唇,仿佛夏夜的风吹过玫瑰花瓣,带来一层层香气:
“伟大的神啊!你赐予了我生命,但是我该住在哪里?你知道,当我以花之身生在尘世,强风会使我颤抖,暴雨会使我闭合,雷电更会对我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就连太阳的光芒也会灼伤我。现在,你赐予我少女之身,却我依旧保留着花的性情,我畏惧这人间的一切呀。”
克利什纳抬起充满智慧的眼睛,望着宇宙中灿烂的星辰,沉吟道:
“你可愿住在高山之巅?”
“高山之上有积雪,寒冷无比,我怕呀,伟大的神灵。”
“那么,你可愿生活在湖底的宫殿?”
“湖底有巨蟒和水怪,我怕呀,伟大的神灵。”
“你可愿生活在自由的旷野?”
“伟大的神灵呀,旷野有兽群和雷电,我仍然害怕呀。”
“那可如何,你这拥有人身的花朵?噢,我想起来了,在遥远的埃罗拉山洞有很多遁世的隐士。你可愿避开红尘,住在那些幽穴?”
“山洞黑暗枯寂,我也怕呀,伟大的神。”
克利什纳坐在陡峭的岩石上,用右手支着腮思考。花之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因恐惧而发抖。
破晓的阳光映照在东方的天际。湖面、棕榈树、竹林都镀上了金色的光辉。水面上游动着各种各样的水鸟,有细腿长颈的鹭鸶、灰蓝色羽毛的鹤、姿态优雅的天鹅,林子里的孟加拉雀和孔雀不停地鸣叫着,声音此起彼落,仿佛是一支合唱队;绷紧在贝壳上的琴弦发出美妙的声音,克利什纳从沉思中出来。他说:
“这是诗人瓦尔美基在礼赞初升的朝阳。”
片刻之后,覆满紫色花瓣的帷幕徐徐拉开,瓦尔美基出现在空气清冽的湖畔。
当他看见花之少女的时候,忘记了演奏。手里的贝壳琴也掉落在地上,手足无措,完全忘记了该怎样表达喜悦。克利什纳施展神力,将他变成了一棵树。
神非常高兴诗人对其创造的痴迷。他说:
“瓦尔美基,请告诉我!”
瓦尔美基说:
“我爱!……”
这是诗人唯一的语言表达,也是他唯一还记得的人类语言。
克利什纳脸上闪烁着明月般的光辉,他说:
“花之少女,我以为你找到了立身之处:住在诗人的心里吧!”
瓦尔美基重复说:
“我爱!……”
伟大的克利什纳的力量,那是神性的力量,它使少女牵系诗人之心。神又使诗人的心纯净如水晶。
当少女走向神圣的殿堂,她明朗如夏日,静谧如恒河之水。但当她审视诗人瓦尔美基的心灵之时,顿时脸色苍白,为恐惧多笼罩。克利什纳讶异地问道:
“花之少女,你这是怎么了?”
“伟大的神啊,”少女回答说,“你要我住何处呢?我在诗人的心灵深处看到了绝峰的冰雪,湖底的巨怪,旷野上的兽群和雷电,还有埃罗拉洞穴一样的幽暗。我害怕呀,我的神!”
智慧善良的克利什纳答复说:
“花之少女,你切莫害怕。如果瓦尔美基心中有孤寂的冰雪,你就是一缕温暖的春风;如果瓦尔美基心中有黑暗的深渊,你就是一颗带来光亮的明珠;如果瓦尔美基心中有一片荒漠,你就是荒漠中的甘泉与花朵;如果瓦尔美基心中有埃罗拉洞窟般的岑寂,你就是火焰和笑声。”
这时,诗人瓦尔美基又恢复了他诗人的咏叹与歌唱能力,“花之少女,我要为你祝福!”
好好享受自然赐给我们的一切
卢梭
为了到花园里看日出,我起的比太阳还早;如果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我最大的期盼是不要有信件或来访扰乱这一天的清宁。我用上午的时间来完成各种琐事。这些事都是我乐意去做的,因为这些事没有一件是非必须处理不可的急事,然后我快速结束进餐,目的是躲开那些不受欢迎的拜访者,并且使自己有一个大把时间的下午。即使最炎热的天气,在中午一时前我就顶着烈日带着芳夏特(编按:卢梭养的一条狗的名字)散步去了。由于担心不速之客的缠扰,我的步伐又急又快。可是,当我踱步到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我便像得救了一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下午!”至此,我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到树林中去寻觅一个幽静的所在,一个很少人迹打扰因而没有奴役和统治印记的荒僻乐土,一个我相信在我之前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幽静之地,那儿不会有令人厌恶的拜访者将我和大自然隔开。那儿,大自然在我眼前展开一幅永远生气勃勃的画卷。燃料木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茂盛的欧石楠仿佛流溢着紫色的云烟,使我深深迷恋其中,使我欢欣欲舞;我头顶的树木丰美高大,我周遭的灌木葳蕤葱茏,我脚下的花儿五彩缤纷,铺开的绿草茵茵如毯,一切都令人目不暇接,真不知该观赏还是赞叹;如此美好的东西吸引着我的注意力,使我目眩神迷,使我流连忘返,使我的懒惰和爱空想的毛病大大地发作了,我常常想:“不,伟大如所罗门也无法同它们当中任何一个比拟。”
我的想像不会让如此静谧的土地了无生机。我按自己的意志为这里安置居民,我把舆论、偏见和所有虚假的感情驱逐远遁,使那些配得上如此佳境的人迁徙进来。我将在这里构建一个亲切的社会,至少我也属于一个符合要求的成员。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构筑一个黄金时代,并用那些我曾在内心徘徊,验证并留下甜美记忆的情景充实这美好的一切,我多么向往人类真正的乐趣,如此洁净、如此甘美,但如今已远离人类这个时代。每念及此,我的泪水都会奔涌而出!啊!在这一刻,所有关于巴黎、关于我自己、我的作家身份以及种种卑微的虚荣心来扰乱我的清静,我就怀着轻蔑的心情毫不犹豫地将它们赶走,使我能够专心陶醉于这些美妙的感情!然而,在骋目驰怀的时候,我必须承认,这虚无的幻想有时会突然使我的心灵感到痛苦。甚至即使我所有的梦想变成现实,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满足:因为我还会有新的梦想、新的期望、新的憧憬。我的身上有一种非物质层面所不能填充的无法解释的空虚,有一种我虽然无法阐明、但我能够感受到的对快乐的向往。然而,先生,其实这种向往也是一种乐趣,因为我将因此充满一种强烈的感情和一种惆怅─而这都是我不能舍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