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

缺口

笑笑长得不美,人矮,脸丑,身材娇小,却很有魄力。笑笑爱笑,虽然笑起来并无西施之美,但却有男孩儿般的爽朗。她女承父业,是贺州市的一个公务员,但却总是感叹岗位难以施展拳脚,于是就在外经营运输车队,艰苦创业。按照她的话说是,“单位里的工作实在太没挑战了,唯有在外拼搏才过瘾”。但她说完总会幽幽叹息道:“可惜我是女儿身,不够方便。”笑笑已经奔三了,父母早已退休,唯一担忧的就是她的婚事。笑笑总是唠叨说:“我一个人有事业,能养活自己,也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他们总要我结婚呢!”

笑笑开着一部破旧的小车突突地过来接我和小樱。她要带我们去当地一凉溪,说那是人们酷夏消暑之地。一路颠簸,汽车本已破旧,我们总担心这车能否在这坑洼之路上坚持到目的地。但笑笑却笑着对我们说:“不用担心啦,这车就跟我一样,看上去虽然不像样,但却像小强一样,耐打耐跑耐磨。放心啦。”

中途经过她一好朋友家,邀请朋友同道去玩,但朋友有事走不开。她好朋友拍着笑笑的肩膀说:“笑笑,晚点下山的时候带你朋友到我们家吃饭啊。”笑笑露出牙齿笑着答应,然后又开车突突地去爬山了。到了凉溪,我们兴奋地往小溪里跳跃。溪水确实凉快,水中已经有许多人在戏水消暑了。但溪水湍急,我担心笑笑瘦小的身体会被溪水冲走,就慌忙把手伸过去,要拉着她走。她就挥挥手说:“不用担心我啦,我从小就这样玩。”她把鞋子脱了,把裤腿挽到大腿处,抓着岸边树枝,扶着石头,跟我们一样溯溪而上。有时猛地跌到了,她就会皱皱眉头,站起来甩甩身上的水,继续前进。

傍晚时分,下山,再次来到她好朋友家。

她家的女人都在厨房里忙碌,一个老人在厨房门口织竹席,招招手把笑笑喊过去,然后用当地话问她:“笑笑,找到对象了没啦?”笑笑用脚踢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甩甩手,哈哈大笑着回答:“我没人要啦,就做一辈子老尼姑啦。”老人放下工作,抬头瞪了一眼笑笑,说:“你呀,就别太挑剔啦。”笑笑转身离开,拉着小樱的手说要带我们去看他们家养的猪。老人在背后轻轻叹息,却又笑着说,这傻孩子。

笑笑拉着我们去到猪栏里。猪栏里养着许多猪仔,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强壮健康。笑笑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她拉着小樱的衣袖,骄傲地说:“小樱,这些猪是我跟我好朋友合股养殖的哟!别看现在规模小小的,以后慢慢发展起来,肯定能成长为一个大大的生态农庄呢!”小樱微笑着点头,说:“笑笑肯定没问题的啦。你那么聪明!”笑笑咧嘴笑着,拍拍小樱肩膀说:“你那么会做生意,以后可要教教我啊!”

她朋友家,还有父母、爷爷、姐姐、两个妹妹、两个弟弟,热闹非凡。我猜想过会儿吃饭的时候将是多浩大的宴飨啊。但当她朋友招呼我们入内吃饭的时候,却只有我们三个还有她好朋友,跟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自我介绍是城里表妹,暑假在农村住几天,顺便帮帮忙。我问笑笑人都去哪里了,怎么那么少呢?她笑着说,“我们这里是这样的,客人尊贵嘛,她们都先吃啦。没事,敞开肚皮吃啊。”满桌子的农家新鲜菜肴,美味极了。

饭后,我们在晒谷场上闲聊。老人早已铺好了竹席,我们可以躺下看着满天星星。虽然出来徒步旅行多日,但却从没看见过如此美的星空。那浩繁星空,如钻石挂布,偶有流星划过,真如梦游仙境。

笑笑躺在小樱旁边,呢喃着:“这样的生活不是非常写意吗?”小樱轻声附和着。但,老人却在旁边轻声叹息。而笑笑的朋友却笑着说:“笑笑就是像个男人一样,潇洒。”笑笑翻身,过去装成要亲她朋友的样子,笑着说:“那你嫁给我吧。嘻嘻。”她朋友轻轻推开她,佯装叹息道,可惜我已经嫁人啦。

笑笑总是不辞辛劳地带着我们到处去玩,笑笑说:“你们是好人,而且敢于追求梦想。我是喜欢你们,才愿意这样带着你们到处玩嘛。”

小樱笑着说:“可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哦。”

笑笑哈哈笑着回答,这就是江湖嘛,江湖上哪个人不是萍水相逢的。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答案简单,我们把笑笑当朋友,支持她 “女人更应该有独立事业”的态度,这才是笑笑真心对我们的根本吧。但我没说出来,我愿意跟着笑笑这样的人,走在路上,去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笑笑带我们去贺州周边的一个不知名小镇。她带着我们像个小游击队一样到处突围,想找个不用门票的地方进去。最后果然在一偏僻之地找到了缺口,于是又挽裤提鞋地溯溪逃票而进。进去后发现小镇更似个宅院,四周被屋子包围,中心一宽阔之地,有大榕树、池塘、小溪、拱桥等园林景象。四周屋舍小巷众多,小巷旁街市上有许多人家摆卖着一些当地特产,如“豆肆”、辣椒等。其他货物跟其他旅游景区卖的东西无异,如木刻品、手链等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

笑笑跨着八字腿像个小鬼子进村一样,这里瞧瞧那里望望,看到有卖吃的就买一大堆食物就地而食。吃不完就招呼当地那些穿着裤叉的孩子过来吃。那些孩子们轰地一声忽然四面八方集中过来,拿了食物后又轰地一声忽然消散。笑笑总会笑着称他们是一堆蟑螂,来去无踪。

离开小镇的时候,笑笑站在她车旁边笑着对我们摆出一副无奈的姿势。我们慌忙问她怎么了。笑笑笑着说:“车发动不了啦。”我们又慌忙问那要怎么办。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说:“看你身材结实,推车应该没问题吧。”我苦笑一下,握握拳头表示还有力气。于是笑笑就上车,而我和小樱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推着车,汗流浃背。

在贺州的那几天里,笑笑一直陪着我们。她带我们去按摩,到当地偏僻夜市吃宵夜,还带我们去看她那还在装修中的新房子。那是一个毛坯房,她指指这里又指指那里,热情地介绍着如何装修,装修好后的效果会怎样。我们都赞叹她的心思,于是就问什么时候搬过来住。笑笑抱着胸,认真地说:“我这是买给我父母养老的。”

离开贺州之前,她带着我们来到她老家的朋友家。她这个朋友家住在铁路旁。刚见面的时候,她朋友就指着那条铁路说:“这铁路一直往南,就到广州了。我表弟就是坐这趟火车去广州的呢。”笑笑听到这个就说起她曾经的故事,说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一人开车前往广州,还被人骗了钱。说完便感叹,广州这种大城市社会复杂。我点头赞叹她的勇气,也认同她所说的世道观点。

临走的时候,笑笑和她朋友都慌忙地把一些糕点塞到我们的背囊里。笑笑朋友已婚,孩子在读幼儿园。她过来看着我的那个巨大的背囊,再看看我黝黑的脸,羡慕地说:“我如果不结婚的话,肯定就马上跟你们走。”笑笑这次却没过来嬉闹,而是轻轻地走入她的车里,等我们上车。但众人都没感觉到异样。上车后我说,“笑笑,谢谢你这几天的款待,我们真的很开心!”笑笑挥挥手表示没什么,脸上不再有以前的那种爽朗。我们都因为离别在即,也没多想。但一路以来,汽车已驶出她老家,进入国道,这一个多小时里,笑笑都不苟言笑的,让我们心中忐忑。

最后车已出城,我对笑笑说就到此地吧,我们要继续走路了。笑笑却只是把速度放得很慢很慢,我们对着倒后镜看到她双眼湿湿的。我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嘛,等我们旅途结束后,你就来广州找我们玩吧。笑笑只是用力地点点头,眼睛湿润着很不情愿地把车停下,打开车门,帮我们收拾行囊。

当我把背囊背好,把登山杖拉直,准备上路的时候,笑笑却忽然站在那里抹起眼泪。小樱慌忙过去握着她的手,但笑笑却止不住泪水大声哭喊着说:“我也好想走哇……”我们慌忙安慰她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嘛。笑笑却像个孩子一样掉眼泪,本来就矮小孱弱的身子因为哭泣而颤抖,让我们心疼。最后笑笑抹着泪水说:“我父母有病,不能远走……”

人生不是一种轻松顿悟的直觉,里面需要辛苦的精进苦修。只是人们都只看到他人顿悟的那刻,而看不到人生路中的日积月累。

最后,我们十步一回头,发现笑笑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远方转角。

无可奈何

青春的叶子,沐浴着灿烂的阳光

却在深夜时刻 流淌着清泪

四季轮回,注定了一起的悲哀

总是感恩

有过那么璀璨的一个个昨天

但是我们注定要领悟

一种无可奈何的痛

我们必须承受

一个人可以创造孤独的快感

两个人可以经营快乐的执念

而三个人却只能打破一切

孤独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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