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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他都沉默地配合着我,末了,他将被我翻出来的裤兜里料整理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原来,你要找的人是个烟鬼吗?他是不是习惯将香烟装在裤子口袋里?没错,很多男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可惜,我从来都不抽烟。”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我听见他鼻音里藏着浓浓的自嘲一般的笑意,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良久,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你,现在相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吗?”

“我不相信!”我慌张地扫视四周,企图找出他的任何一丝破绽,然后便看见了无数画板上夹着的水彩和素描。

“这些都是你画的?”我不等他回答,在那些画板之间穿行,疯了一般翻看着那些画,然而,没有一幅是和花有关的。

我有些失控地将那些画架翻得东倒西歪,他却好脾气地跟在我身后,一一将那些画架扶正。

他仿佛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般,开玩笑似的说:“你在找任何有关蔷薇花的画?嗯,我是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花那种东西?”

他说到最后,竟然自顾自地笑起来,好像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可你分明就是乔欢!所以,承认吧!”我固执又倔强地看着他,“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不想再玩了。”

他不理会我,伸手从桌上拿过钱包递到我手里:“你说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可能有‘林慕筝’的身份证。”

我愣住,他这样坦然,是否已说明答案绝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然而,我已顾不得许多,抢过钱包,在一排卡片中,终于找到那一张身份证。

只扫了一眼,我拿着身份证的手便颓然垂落下去。

那张小小的卡片仿佛有千钧重一般,自我的手里坠落到地上,在灯光下反着光,嘲弄似的向我示着威。

那上面,在姓名那一栏,清楚分明地写着三个字——林慕筝。

我踉跄着后退,伸手去寻找支撑,却带倒了旁边的桌子。“砰”的一声脆响,桌子倒在我身上,我跌坐在地上,并不觉得疼,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在那一瞬间抑制不住地砸下来。

“喂,你……”

他蹲下来,皱着眉看我,仿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来扶我,但最终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然后,我听见他如释重负般地说:“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真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一点,仿佛让我已不得不相信。

泪水模糊我视线的那一刻,我慢慢抬起头来,流着泪,努力对他微笑。

我说:“乔欢,我怎么这么笨!你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啊,你当然可能会不记得安冉是谁,不记得自己叫乔欢,你也当然可能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习惯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我像个傻瓜一样,流着泪微笑,试探着问:“那么?七七呢?你还记得吗?你最最喜欢的七七啊,你记得吗?”

面前的那个人却低下头,长久地静默起来。

四周沉寂得令人生出莫名的恐惧来,仿佛有某种激烈的情绪会在突然之间爆发一般。

我连忙安抚他:“没关系啊,这些想不起来都没有关系,我们回家好不好?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你是谁的……”

然而,他始终沉默如一。

“林慕筝,那可能只是你失忆后随便取得另一个名字,至于额头上的伤疤,也许……也许……”我飞快地转动脑子,拼命地试图说服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沉默良久的他突然厉声喝止我,他站起来,阴沉着一张脸,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粗暴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将我往门外推,“闹够了吗?你还讲不讲道理?简直莫名其妙!我自己难道还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吗?”

我拼命抓住他的衣袖:“可你分明跟乔欢一模一样。”

“这世间长得十分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板着面孔,用力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双眸子静若寒潭,冷冰冰地看着我。

那寒意令我心惊,仿佛我和他,真的只是这个世上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不,不只是长得相似。”我执拗地说,“几天前,在彼岸巷,你坐在车里,我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确定,你就是乔欢。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如果你不是乔欢,你为什么会去我曾经住过的彼岸巷?你记得彼岸巷的,对不对?而且那个时候,你身上分明是有白残花气息的,分明是有的。”我乞求般地望着他。

“所有经过彼岸巷的人,所有带着白残花气息的人,就必须都是你说的那个乔欢吗?”他薄唇紧抿,嘴角的弧度宛若一把锋利的弯刀,轻易便将我那些美梦割裂,“感觉那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嚓”的一声,他的衬衫袖子被我撕破,因为惯性的作用,我捏着半截衣袖,踉跄着后退。

他便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顺手将我推出门。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对着门里的他撕心裂肺地喊:“可是,乔欢,长得像的陌生人和你,我分得很清楚!”

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合上,我捏着那截衬衫袖子,怔忡不已。

恍惚间,我听见他在门内说:“你觉得我熟悉,大概不过是因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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