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东北蘸酱菜
东北人对蘸酱菜的挚爱是其他地区,特别是南方人无法理解和接受的。至今仍记得读书期间,同宿舍一位南方兄弟看到我生吃茄子、辣椒、黄瓜时目瞪口呆的样子。
东北人生活在冰天雪地和白山黑水之间,天生的豪放粗犷,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就不是江南人那般软玉温香与精雕细琢。不同于南方饮食的典雅精致,东北人吃饭吃菜就讲究个爽快,就图个热闹,比如蘸酱菜,比如乱炖,比如杀猪菜,做起来、吃起来似乎毫无章法,但其中隐含着人与自然的和谐,这是地理环境使然,也是性格使然。
东北人吃蘸酱菜不分时令,冬夏皆行,也不分菜品,能吃即可,但有两个基本条件:一是蘸的酱要好,二是吃的菜要鲜。
先说这酱,东北乡下每家至少有一缸酱,都是自产自酿的,而且各家酱的味道明显不同。夏天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总要时不时地交换一碗大酱,互相品评一下,这是东北的一个习俗,透露着那份浓浓的乡情!但尝来尝去,大多数东北人还是喜欢自家那缸酱的味道,毕竟那是家的味道、父母的味道!
再说这菜,东北人吃的蘸酱菜实际上贯穿了春夏秋冬。春风乍暖,大地里刚刚冒出细嫩青翠的野菜,母亲和婶子们便将其挖回来,择干净后用井水洗上两遍,放在盆子里水灵灵、绿莹莹,看着就那么诱人可爱!吃饭的时候,母亲端来一碗酱(如果放点儿鸡蛋、来点儿肉丁在锅里炸一下就更美了),每人端上一碗高粱米水饭,一家人欢天喜地地围坐在一起。从盆子里绰起几棵野菜,满满地蘸上酱塞到嘴里,野菜爽脆,苦涩中带着一股清新,那是大地的味道,更是春天的味道。以此为起点,蘸酱菜便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东北人的餐桌,及至夏秋更进入了吃蘸酱菜的黄金时节。每天晚上煮好饭后,母亲都要到院子的菜园里转一圈儿,随手摘来青绿的黄瓜、黑紫的茄子、翠绿的大葱、黑绿的青椒,抑或是脆生生的萝卜缨、小白菜,还有韭菜、香菜、芹菜等,只要菜园里有的新鲜蔬菜尽可摘来。摘来的菜用清水简单地洗一下,甚至根本就不用洗,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菜绝对是干净的,更是新鲜的。摘来的菜放到饭桌上,配上一碗自家风味独特的大酱,不需要客气,一家人风风火火地绰起青菜就吃,爽利而清新,倘若再来上两张豆腐皮、干豆腐卷着吃,那味道就更棒了。一顿饭吃下来,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爽”,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痛快”。即使到了万物萧疏的冬季,东北人还是放不下蘸酱菜,实在没什么绿色蔬菜了,也要切上盘白菜心、萝卜块或者是酸菜帮儿蘸着酱来吃!东北人有这样的共识,如果单纯吃炒菜,一顿你只能吃一碗饭,倘若整点儿蘸酱菜,一顿就能吃上两三碗饭。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蘸酱菜吃起来简单、痛快,符合东北人的性格特点,正是这难登大雅之堂的蘸酱菜,滋养强壮了东北人的体魄,培养了东北人豪放不羁的性格。
如今,偶尔能在饭店里吃到那种改良过的蘸酱菜,一般是用干豆腐包裹着各色青菜丝做成的小菜卷,模样俊俏但吃起来总觉得差了那么点儿事儿,差了那么点儿劲儿,或许这就是人工与天然的区别吧!更主要的是,蘸酱菜不单纯是一道菜,那是刻在每一个东北人身上的鲜明印记,更是对故乡的深深怀念与情感寄托!
(本文写于2012年12月2日和12月9日,陪女儿上美术课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