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春
桐城小花刚喝完,就收到了同学从江南之地苏州寄来的两盒碧螺春,正好缓解了我的茶荒。碧螺春原产地就在苏州,若以原水煮原鱼的观点来类比,我在西域大地,饮的是天山雪水,喝碧螺春是不大妥当的。但同学雅意,知我在西北,将以一杯茶来感知江南的小桥流水或温婉大气。
把天山雪水烧开了泡碧螺春,江南人是无福消受的。他们不会说这是煞风景吧。想当年,汪曾祺老先生就曾认为碧螺春泡在大碗里喝是大煞风景的。他奇怪的“茶极细,器极粗”,时过二十几年大概依旧还有许多人在奇怪。
我喝茶不讲究,从汪曾祺文章中知道可以用大碗泡碧螺春,终于等到喝的那一日,也没有早早准备大碗,还是用了常用的玻璃杯。一杯在手,万事之忧姑且不管,沉浸在茶汤中。
晚上看到老树画的一幅画,题:兄弟夜饮湖上,终了去泡荷塘。没入乱花深处,有人远方歌唱。
看画时,我正在喝茶,于是便固执地以为兄弟夜饮的不是酒而是茶,这茶还是碧螺春。想想都很好,兄弟们一人几大碗碧螺春喝下去,夜难眠是必然的,于是去荷塘夜谈,伴以万虫齐鸣,风吹荷花乱。画得好,题得好,真好。
真好的还有碧螺春。
以前好像喝过一些碧螺春的,不大记得了。我好记书名,却常常忘记记下喝过的茶。现在想记起,就只有从头再喝一回了。这就像重走许多路,沿途的风景也变得不一样了,说是重走,其实新鲜感依旧,这样的经历也好。
碧螺春里有小桥流水。我没去过江南,真正的小桥流水自然也没见过。但这回,通过一杯茶,我算是感知了。茶叶是桥,茶汤是流水,一杯茶就是一座桥、一条河。那么多杯茶下肚,我也算是走过不少江南的小桥,见过不少江南的流水。这乍听起来玄乎,却是喝茶时的实情。喝茶本就是一件玄乎事,偏爱全由心,毫无道理可言。
碧螺春里还有温婉大气,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所以这回喝出此种感觉,连我自己也是大吃一惊。可能和喝茶前不久刚刚读过的《隐约江南》有关。我读完的感觉是,哪里是隐约江南啊,明明是误入江南嘛。关于这样的认识,许多人赞同,许多人否认。我不争辩。
这次不是从书中,而是从茶中喝到了一种误入江南之感。是的,碧螺春误入江南。好在这不是侯门一入深似海,好在千百年来,碧螺春在江南大地误入得自得其所,误入得不亦乐乎,误入得名声那么大。
浩渺的江南,养得下一杯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