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三把刀

扬州三把刀

扬州在历史上是一个十分悠闲的城市,正像是位散淡的文人,整日过着平和自在的生活。即便后来辉煌褪去它也不气不馁,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一如行云流水,悠然自得。最能代表这种特性的,要算是扬州的“三把刀”,即剃头刀、修脚刀和菜刀。

先说剃头刀。在我小时,记得扬州的剃头师傅或沿街开店,或挑担吆喝。师傅通常年纪较大,徒弟要熬成师傅绝非易事,单是刮胡子的本领足够学上三年。要知道,将脑袋交给别人用刀子来比画,技术不老道到炉火纯青是绝不可以的。来剃头的也不单是为了把头发理短,更像是来找乐。只要在那可以转动的高背椅上一坐,师傅就像是在保养整理一件艺术品,专心致志地在形状不一的头颅上梳理剪刮,直整得被理者舒服异常。特别是刮胡子,动静最大,师傅先将椅背放下,用一块热热的毛巾盖住脸以松软胡须,然后将刮刀在油亮的帆布条上荡擦几下,接着便开始畅快无比的面部清扫。被理者似睡非睡,沉醉其中。而今,挑子吆喝已经远去,但扬州小巷中的门店依稀可觅,老人们依然十分钟爱如此的理发形式,只是年轻人早已不屑,花大钱到现代发廊美容美发去了。

扬州人爱洗浴,所谓“晚上水包皮”,就是指的饭后下澡堂子,让整个身子沉浸在热水里,在湿雾弥漫且有点气闷的空间里,悠然自在地浸泡,直泡得骨舒皮润,又去躺在长条木板上,任由师傅搓去浑身的污垢。这时的身子已是血脉相通,身轻如燕。然后,再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呼呼睡去,任由修脚师傅在自己的双脚上刀起刀落,除去脚底的厚茧,挖去深陷的趾甲,刮去脚丫的死皮。等一切就绪,已近子夜,睡眼蒙眬地归家,一觉天明,神清气爽。而今,扬州城的洗浴店、足疗店更多,著名的“陆琴脚艺”已遍布全国,店主陆琴将门店从姑娘开成女士,经久不衰。朋友去扬州,晚饭后,主人必定是将碗一丢,便说,“走,洗澡去”。

如果说“晚上水包皮”,那么,扬州人的早上就是“皮包水”。意思是说,扬州人爱喝早茶。扬州的早茶十分地讲究,一杯清淳的绿茶,伴以各式各样的早点。始于1885年的“富春饭店”是老字号知名品牌,藏于深巷却游人尽知。制作的三丁包子、野鸭菜包、千层油糕和翡翠烧卖等选料讲究,制作精细,甜咸适度。包子嫩白如玉,口似鱼嘴,形如荸荠,上面波浪式皱褶细腻匀称,堪称一件件艺术品。所谓“三丁”,即鸡丁、肉丁、笋丁。鸡丁选用当年母鸡,既肥且嫩;肉丁选用五花肋条,膘头适中;笋丁选用鲜笋。三鲜一体,清晨果腹,至午不饥。辅以面点的是各式小菜,都十分地精细,尤以干丝为胜。扬州师傅厨艺功夫了得,一盘大煮干丝,细如线,白如玉,放几根姜丝,浇几滴麻油,清爽顺滑,软中带韧,直吃得乐而忘归。而今,最出名的吃早茶处是在盐阜路乾隆御码头边的冶春,偌大的冶春每早人满为患,不提前预订是没有座位的。听口音,扬州人外地人各半,很多人只能站着享用早茶。游人来扬州,一半是游玩,一半是为了早茶,从扬州早茶的兴盛不难看出扬州人对于吃的考究。

扬州“三把刀”看似一种调侃,折射出的是扬州人对待生活的态度。“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那是扬州昔日富可敌国的繁华。时世更迭,不变的是那种悠然自得的心态。扬州人永远把生活当作生活来过,即便并不富裕,照样可以活得滋润,他们把休闲写在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在江苏的城市中,唯有扬州的城市节奏不紧不慢,他们按照自己的生活逻辑运转,周而复始。在东关街那些老宅子里住着的,也许是市井人家,也许是学富五车的智者,他们听着扬州评弹,哼着抑扬顿挫的扬剧,其乐无穷。

扬州城市建筑的打造也十分契合自身的特点,没有多少高楼,却风格独特,到处花团锦簇,建筑现代而古典。置身其间,如同行走在一座花园之中。如果乘船游览著名的瘦西湖,你会发现,四周竟然见不到一座高楼,尽管湖就坐落于美丽的城中。在扬州人看来,高楼是城市压抑的代名词,只有舒缓,人的心境才会平和,才能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

扬州在历史上是一个十分悠闲的城市,正像是位散淡的文人,整日过着平和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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