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现代汉语诗歌自诞生之日起就存在两种焦虑,一种是面对成熟的古代汉语诗歌而产生的“影响的焦虑”,另一种是因自身文体建设与合法性确立的崎岖艰难而生出的焦虑。现代汉诗被质疑、被谩骂、被否定的一切因由仿佛都与这两者有关:古典汉诗阅读和审美习惯的强加,新诗草创时期诗人们既想摆脱又无法完全摆脱的模仿痕迹,以及百余年来关于新诗的变革创新、喧哗纷争都是如此。现代汉诗总是被拿来与古典汉诗作比较,懂与不懂、好与不好、有无诗意等截然相反的评价成为人们对两种诗歌体式总体印象的直观表达。两极化评价形成的原因有很多,从诗歌文体内部看,最根本原因在于语言范式的变革。这种变革集中体现在词语变得具有歧义性这一问题上。词语主观能动性的增强使其特质和功能都发生了变化,写作和理解也就变得困难。本书的研究重点和落脚点就是现代汉诗“词的歧义性”问题,主要论述了充满歧义性的词语具有何种功能和特质,通过何种运作机制和表意策略,产生了哪些影响,把现代汉诗变成了它所是的样子,进而从语言变革维度合理并有效地解释了现代汉诗何以变得复杂难解。

本书在汉语诗歌文体范式古今转换的背景下,以古典汉诗和现代汉诗的差异性为大前提,以古典汉诗为参照系,系统论述了现代汉语诗歌“词的歧义性”的内涵、特质、功能、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生成原因、运作机制、表意策略、意义及影响。

本书分为6大部分,包括导言、结语及四章内容,整个论证结构从逻辑上来说是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导言的第一节引出要论及的核心问题。以词语春天为引子,通过对古代诗人杜甫和现代诗人赵野创作的同题诗《春望》的细读以及有关春天的古今诗歌的整体观照,分析“春天”在古典汉诗和现代汉诗中的差异,并揭示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第二节从“词”的内涵以及词与世界、语言和现代汉诗三者之间的关系入手,对从“词”进入现代汉诗本体和语言研究的合法性与合理性进行了详细论证。第三节是研究构架及研究述评,主要论述了立题依据与研究设想,研究相关动态与述评,研究路径、方法与主要内容等问题。

第一章“词的歧义性”概念的界定、释义与辨析。在对古今中外诗学概念比较研究的基础上,厘清“词的歧义性”这一核心概念,确定基本内涵和外延,阐述主要特质、功能以及其于现代汉诗的重要性。首先,从“歧”的词源学考察开始,以“歧”的同源字和异体字为意义来源,由核心词“歧义”入手,界定“词的歧义性”概念,比较并辨析“歧义”与“含混”“多义”,与语言学中的“歧义”,以及与古典汉诗中的“歧义”“兴”和“隐”等概念的不同。其次,从现代汉诗的文体合法性(现代汉诗是)和言说阐释能力(现代汉诗说)两个维度论述了“词的歧义性”之于现代汉诗的必要性与合理性,从反方向证明了古典汉诗不能也不需要而现代汉诗却应该且必须存在“词的歧义性”的问题。再次,从“歧义”的原始意义出发,论述“词的歧义性”延伸出的偏离、繁复和精确等特质。最后,以词语“石头”为例,阐述了“词的歧义性”具有“返源”后的“敞开”功能。

第二章以汉语诗歌文体范式的古今转换为背景,从文体秩序的打破与确立两个向度论述了“词的歧义性”的生成。第一节以语言和形式都相对成熟的唐诗为例,探讨古典汉诗文体秩序与稳定性的生成。程式化意象、较为固定的“催眠节奏”和柔软、“节制”的话语方式保证了文体的稳定性,也体现了对“圆形”时间观念和秩序的遵从。第二节论说了三个重要词根的出现,寓意了现代汉诗对原有时间和文体秩序的破坏和改写。“(电)灯”扰乱和破坏时间;“钟表”加速和割裂时间;“远方”拉伸和延长时间。第三节论述了现代汉诗中的“快餐意象”“惊醒节奏”和“硬质”话语方式,昭示着原有秩序的坍塌和失效。词语因摆脱文体秩序的束缚而获得自由,促使“歧义性”最终生成。

第三章论述了“词的歧义性”的运作机制。重新获得自由的词语借助“歧义性”特质,恢复了“自述”功能,变绝对性为相对性,隐喻能力亦得以复活。首先论述了通过“去词具化”、恢复词语表情和柔韧性3个步骤,词语获得了“自述性”。其次阐述了具有自述能力的“词”介入和破坏了“神”与“物”之间原本清晰的二维关系,词语的绝对命名权威和确定性无效,它只是进入现实世界的一种可能或小的入口,一切言说只能在相对性中展开。最后论及了复活的隐喻能力,迫使“词”与“物(词)”的裂隙加大,词语在裂隙填充的过程中,因获得全新意义而成为“新词”。同时,裂隙加大与“新词诞生”反过来又会激发全新的隐喻活力。

第四章论述了“词的歧义性”的表意策略。以“月亮”作典型个案,阐述了古典汉诗与现代汉诗中有关月亮的两种想象范式,分析了这种差异与不同的原因,总结了现代汉诗“词的歧义性”表意策略的主要范型。第一节首先由古典汉诗中的月亮意象入手,爬梳想象路径和抒写轨迹,阐述古典想象的特征。其次,论述和分析了月亮的现代想象特质,提取出四种主要的表意方法。最后,对比古今想象范式的不同,分析生成原因以及带来的启示。第二节由个别到一般,详尽论述和分析了变形(缩小与膨胀)、分裂(拆解与打碎)、合成(并置与进入)、悖逆(颠覆与背叛)四种主要表意策略,以及词语因此而具有的多义性和敞开可能。

结语探讨了“词的歧义性”之于现代汉诗的意义及影响:一方面赋予了词语以新的生命力,扩展了词语意义的边界,丰富了语言的表现力,最大限度地做到言说的多样性和阐释的有效性,并保证现代汉诗是其自身。另一方面过于活泛和难以控制的词语增加了现代诗人驾驭语言和写作的难度,也加大了认识和阐释现实/世界的难度。无论是褒扬还是贬斥,现代汉诗借助词语经由“歧义性”这一特质,刺入了语言的心脏、探测了人性的幽谷、说出了现实的复杂、触及了世界的繁复,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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