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语

自语

一九八一年九月,我考入广西师范大学历史系就读,校址就在以山水甲天下而闻名于世的桂林市王城。

青石砌成的高大城墙,红瓦黄墙的校舍,直插云表的独秀峰,一泓碧水的月牙池,处处凸显着皇家气派。从同窗的闲聊中,晓得是明代的靖江王府。后来学地方史时,才对这座目前全国保存最好的靖江藩王府的历史有了全面的了解,第一次知道了石涛的名字。

毕业后分回老家全州县当教书匠,后几经辗转调到县委宣传部。由于工作的关系,翻看了《全州县志》,第二次知道了石涛的名字。特别是数十次游览县城西隅的湘山寺,看到石涛刻在飞来石上的兰花图,听到石涛在全州的种种传说,方为老家能出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大画家而感到自豪。

我查阅了《湘山志》、《寿佛志》,可能是石涛年少时就被迫离开全州的缘故,或者是因石涛隐姓埋名的缘故,石涛在湘山寺为僧的经历,竟无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仅列在《全州县志·人物志》中。县里诸多文人骚客们为弘扬前贤、激励后人,或倡议在寺中修建石涛纪念馆,或举办石涛画展。我也蠢蠢欲动,想用文学的形式写一部全州历史人物的传记。但全州历史人物众多,尤以明代首辅大臣蒋冕、明末清初画家石涛、清代御史谢济世的事迹及传说最为离奇,也常为邑人所津津乐道。我力所能及的查阅了三位先贤的史料,收集了有关三位先贤的不少传说故事,但究竟该写谁为好,迟迟未拿定主意。

一直拖到二〇一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从桂林飞到杭州,想沿着石涛当年的足迹走一趟,亲自感受一下石涛的亲身经历与生活环境。宣城、敬亭山、黄山、南京、扬州,凡是石涛当年禅寄过的寺院,跋涉过的山川,我都尽可能地去走一趟。遗憾的是,由于历史的缘故,许多寺院已成瓦砾废墟,能够搜集到的资料少之又少。近半个月的游历有得有失,苦乐并存。尤其是在扬州市图书馆,当工作人员得知我是为写《石涛传奇》采风时,十分热情,除帮我查找资料外,还主动帮我联系到当地以研究石涛而饶有成就的扬州市博物馆原副馆长李万才老先生。从李老那里,倒是得到了不少的资料,大致上理清了石涛的生平脉络。

石涛年幼时即遭国破家亡之痛,被迫遁迹于禅门。所幸天资聪颖,锐志于诗书画。为逃避追杀而漂泊四方,并为“搜尽奇峰打草稿”而云游了大半个中国,足迹遍及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浙江、江苏、河南、山东、北京、天津等地。

石涛气质兀傲,性格怪僻,不肯俯仰于时势,以至一生坎坷曲折,命运多舛。先入佛门,后又出佛还俗入道,娶妻成家,人生轨迹多变。

石涛博学多才,是诗人,是画家,也是书法家,集诗、书、画、印四绝于一身,堪称文坛画界旷世奇才。

石涛题款的书法,行、楷、隶、草、篆、真各具风韵,或遒丽浑穆如东坡,或古秀洒脱如云林;

石涛在画作上题写的诗文上千首,或以诗解画,或即景抒情,哲理妙趣,随手生发,文字优美,文学功底深厚,尤以古体称善,但他杰出的诗才被他旷世的画才遮掩住了;

石涛的画,以山水画和花卉画最为擅长,笔墨奔放,无定姿,无常态,构图善变,意境高奇,风神高雅清隽,其画风抑郁沉雄,洒脱不俗,跌宕排奡,不落前人窠臼,博采众家之长,独自成一家。

石涛在画技和画理上,不为凡俗世理所束缚,睥睨当时以摹古仿古为能事的画坛,主张师法自然,从早期的“我自用我法”,到中期的“不立一法、不舍一法”,再到晚期的“是法非法、即成我法”的大胆创获,打破禁锢的藩篱,一扫陈陈相因的沉靡之气。

石涛晚年著书立说,撰写出中国古代绘画理论的经典之作—《苦瓜和尚画语录》。识见之独到,论述之全面,引领画坛风骚数百年。

石涛留下的作品数以百计,但因所署苦瓜和尚、清湘道人、湘源谷人、大涤子、零丁老人等名号三十多个,尤以全州的名号最多,如清湘小乘客、清湘或湘源石涛等,一则寄托着石涛对全州故里的眷恋之情,二则是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的全州人性格使然,但由于名号众多,从而影响了他在当代画坛的声誉。言而总之:下笔谁教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怀着对家乡先贤的崇敬之情,我于二〇一五年春季开始动笔,但因事务繁忙,写写停停,直至二〇一六年底方脱稿,总算给石涛这位前辈老乡一个告慰。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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