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路公司主任

第7章 铁路公司主任

在1856年,司各特先生被提升为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总经理,取代罗姆贝特先生,他随之提拔了我。于是,我在23岁那年,便随他一起去了阿尔图纳。我不得不离开我的家人和朋友,这令人伤心,也是一个重大的考验。然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我事业的发展。母亲对这一点很满意,因为她也具有这种天性。除此之外,我之所以愿意“跟着领导走”,是因为还有司各特先生这样的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的升迁招来了一些人的嫉妒,而且,在他上任不久,便面临着一起罢工需要处理。不久前,他在匹兹堡失去了妻子,现在孤身一人。在阿尔图纳,在他的新指挥部里,他都是一个陌生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与他作伴了。在他把孩子们从匹兹堡接来以前,我们一起在铁路宾馆住了好几个礼拜,当他把家安下来之后,依照他的意愿,我们还是一起共享那间大卧室,他似乎总是希望我在他的身旁,陪着他。

罢工越来越厉害。我记得,一天晚上,我被人叫醒并被告之说,货运列车的职工把火车扔在米夫林,因而堵塞了那条铁路线,所有交通都无法通行。司各特先生正睡得香,我知道他是过度疲劳和过度焦虑,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但是他醒了过来,我对他说,我应该到那里去处理这件事情。他看起来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便嚷嚷着同意了。于是我跑去了办公室,以他的名义跟工人们谈判。我许诺他们可以在第二天提意见,公司一定会认真听取。我成功地让他们重返工作岗位,恢复了交通。

不光是铁路工人在罢工,连店员们也很快组织起来,准备加入。我是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天晚上,天已经黑了,我走路回家。我意识到有人在跟踪我,渐渐地,他走上来对我说:

“我不能被人看见跟您在一起,但是您曾经帮过我的忙,我决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报答你。在匹兹堡,我到您的办公室,希望谋得一份铁匠的工作,您说匹兹堡不会有这样的工作了,但也许阿尔图纳正需要,那边或许有机会。您还问我说是否可以等几分钟,您先发电报询问一下。您不辞辛劳地这样做了,并询问了我的特长,还给了我一张免费票,把我送到了这里。现在,我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我的妻子和家人都在这里,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过得像现在这样好。我现在要告诉您一些对您有好处的事情。”

他接着说,一份签名书正在店员中间传递,他们表示下周一要参加罢工。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我在第二天早上告诉了司各特先生这件事情。他立即印出告示,贴在商店里面。凡是已经签名声称要罢工的人,将被解职,他们可以马上来办公室领取工资。而同时,我们也很快有了一份签名人员的名单,并将它宣之于众。接下来是一片恐慌,即将发生的罢工夭折了。

我这一生中有许多类似铁匠这样的事情。给别人一些关心,或是几句和善的话都将带来不可期遇的回报——好心总会有好报。甚至在今天,我还会不时地碰上一些我已记不起来的人,他们在我面前回忆起一些我曾给过他们的细微的关心。尤其是内战时期,我在华盛顿负责政府的铁路和电报时,曾帮助某位父亲去前线看望他受伤或是病倒的儿子,或是帮忙将尸体运回家,或是类似的一些事情。我感谢这些小事,因为它们是我一生中所做善行中最为令人愉悦的一部分。对于这些事情,我有些话要说:他们与你没有关系,可你对他们施以援手所得到的回报,却与他们身份的卑微程度成正比。帮助一个穷苦的人,要比帮助一个有一天能回报于你的百万富翁有价值得多。华兹华斯的诗句多么富有哲理:

好人一生中最为值得称道的,

是那些细小的、不留名的、让人难以记起的行为,

充满着爱和善意。

在我在阿尔图纳跟随司各特先生的两年里,发生的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是针对我们公司的一件诉讼案。此案是在格林斯堡由斯托克斯少校来审理的,我本还是这个案子中一名非常重要的证人。我担心自己会被原告传唤出庭,少校希望能延期审理这宗案子,便叫司各特先生尽快让我离开本州。对此变故,我再高兴不过了,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去拜访两个知心朋友——米勒和威尔森,他们当时正在俄亥俄州的克莱斯特莱恩的铁路公司工作。路上,我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个座位上,看着驶过的那一行铁路。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向我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个绿色的小包。他说,火车上的刹车手告诉他我和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有关系。他希望能向我展示一下他专为夜间旅行发明的车厢模型。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模型来,看上去是卧铺车厢的一部分。

这就是后来著名的T.T.伍德拉夫,现代文明不可或缺的附属品——卧铺车厢的发明者。如一道电光,我猛地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我问他,如果我派人去请他,他是否愿意到阿尔图纳来,我向他保证我一回去就立即将这件事汇报给司各特先生。卧铺车厢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迫切地想马上回到阿尔图纳,将我的想法告诉司各特先生。我这样做了,他认为我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设计十分可行,并让我立即给专利所有者发电报。他来了,并且签订了合同。我们要尽快地造两节车厢并投入运营。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此之后,伍德拉夫问我是否愿意加入此项新的事业中来,并可以提供给我8%的股份。

我当即接受了他的请求,因为我坚信一定会有所回报。这两节车厢交付后,按月分期付款。当首付的日期来临的时候,我应该付那一部分是217.5美元。我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打算向当地的银行家洛德先生申请这个数目的贷款。我向他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我记得他的那双大手紧紧地抱着我(他有6英尺3寸或是4英寸高),他说:

“为什么不呢?我当然会借给你,你是对的,安迪。”

我写下了平生的第一张借据,而且还是写给一个银行家的。对一个年轻人的事业来说,这是一个荣耀的时刻。卧铺车厢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它们每个月所取得的收益便可以拿来偿还每月的分期付款。我所获得的第一笔巨款就是从这儿来的(今天,1909年7月19日,在我重新读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久前,洛德先生已婚的女儿告诉我说他爸爸对我深怀感激,这让我非常高兴,的确如此)。

在母亲和弟弟到达阿尔图纳之后,我们生活中的一个重大变化是,我们将结束纯粹只有家里人在一起的生活,我们考虑有必要请一个佣人。让一个陌生人进入我们的生活圈子,这可能会使母亲感到为难。在我们家里,她可以担当任何角色,并且她也可以为她的两个孩子做任何事情。她曾给她的儿子们做饭、浆洗缝补衣服、为他们铺床叠被、打扫房间,这就是她的生活。作为一个坚强的女人,她不愿意让别人做她家的事,讨厌把一个陌生人引到家里来。谁敢挑战她在家里的特权地位呢?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要雇女佣。先是一个,随后又雇了几个。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单独在一起生活时候的真正的家庭快乐被严重破坏。被外人伺候的感觉根本无法与母亲出于爱心的劳作相提并论。陌生的厨子准备出精美菜肴,然后有人端到餐桌上,这一切都是有偿劳动,是他们的任务。这样的菜肴便缺乏了那种香甜——那种由母亲的双手、作为一种奉献端过来的香甜。

在那些纷繁芜杂的祝福之中,我应该感到庆幸的是,在我年幼时既没有保姆也没有家庭女教师。对此不必感到惊讶,比起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很幸运,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的富家子弟来,穷人家的孩子因其对家庭的热爱和亲近而备受称道,相比起来,他们对父母也更加孝顺。在父母的关爱中,他们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年时期,父母就是他们的一切,没有第三者插足。这对他们意义重大,印象深刻。父亲意味着是他们的老师、朋友和顾问,母亲则是护士、女裁缝师、女家庭教师、朋友、女英雄,是无所不能的圣人。而那些对孩子来说意义只在于继承财产的父母,他们和孩子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遥远。

也许亲爱的妈妈还没有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儿子长大成人,用手抱着、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圣人,然后努力向她解释,说如果让他以某种方式来帮助她的话,也许会更加好一些。在外面,在众人之间,儿子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他期待着能作一些改变,那种让小男生们感到愉悦的生活方式在某些方面应该发生一些变化,他们的家也要布置地适合请朋友们来做客,尤其应该让奴隶般苦干的母亲从此以后过上一种比较清闲的生活:读读书,去串串门,探访一下自己亲爱的朋友们——简言之,将她的地位提升,如贵妇人一般,这是合适的,也是她应得的。

当然,这种变化对我母亲来说是痛苦的,但是她终于意识到了它的必要性,也许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她的儿子正在迈向成功。“亲爱的妈妈,”我搂着她再三请求,“对我和汤姆来说,你是我们的所有,也为我们做了一切。现在,让我们为你来做点什么,让我们成为合作伙伴,永远想着怎样对对方最好。现在是你作为夫人享福的时候,这些日子里,你可以坐上你的马车,让这些女孩子来为你服务吧,我和汤姆喜欢这样。”

我赢得了胜利,母亲也开始和我们一起出去探访她的邻居们。她无须学习上层礼仪,她天生就具有端庄的仪表和优雅的姿态。至于教育、知识、判断力和仁慈,也极少有人能与她相比(开始的时候,我写的是“无人能及”而非“极少有人能与她相比”,后来改了过来。尽管如此,我的个人意见还是有所保留的)。

我在阿尔图纳的生活因为有了丽贝卡·斯图尔特小姐而变得更加愉快。她是司各特先生的外甥女,主要帮他来照顾家务。她十分完美地扮演了我的姐姐的角色,尤其是当司各特先生被派往费城或是其他地方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常常一起在下午骑车穿越树林。我们的这种亲密关系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我在1906年重读她写来的信的时候,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激。她其实并不比我大多少,但总是显得比我大许多的样子。当然,她比我成熟,扮演起大姐姐的角色也很自然。在那些日子里,我觉得她是一个完美的姑娘。很遗憾的是,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的生活方向差别很大。她的女儿嫁给了苏克塞斯的伯爵,于是在几年后,她便举家迁往国外了(1909年7月19日,我和我的妻子在去年的4月见到了我的姐姐和朋友,她的丈夫现在已经过世了,她住在巴黎,其妹妹和女儿都很好,生活很快乐,这确实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她是我年轻的时候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司各特先生在阿尔图纳待了3年时间,接着又面临升迁了。在1859年他成为了公司的副总裁,在费城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将何去何从?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会带我过去吗?或者我还是留在阿尔图纳,面对一个新上司?种种想法折磨着我,与司各特先生分别对我来说太过痛苦,为一个替代他的新上司服务我认为也不可能。在那时,我一直认为,日出日落都得由他负责。我从未想过,如果没有他,我是否还会获得提升?

他去费城与总裁会面回来后,把我叫进了他的私人房间,他一般在这里与办公室进行联络。他告诉我说,他去费城已成定局,部门经理伊诺克·刘易斯先生将成为他的继任者。我饶有兴致地听他渐渐地、也不可避免地把话题引向对我的安排,最后,他终于说:

“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一些事情,你觉得你可以管理好匹兹堡分部吗?”

我正处在一个自以为能胜任一切的年龄,我不懂得我不应该有太大的奢求,但我没有想过别人也会认为我现在能胜任安排好的任何工作,更不用说是司各特先生了。当时我还只有24岁,但我那时的榜样是约翰·拉塞尔勋爵,他曾宣称,在第二天就可成为水上舰队的总司令,还有华莱士和布鲁斯。因此我对司各特先生说:“我想我可以。”

“那好,”他说,“坡兹先生(当时匹兹堡分部的经理)将要被提升到费城的运输部去,我推荐你继任他的职位,他同意给你一个机会,你期待的薪水是多少?”

“薪水,”我很生气地说,“难道我在乎薪水吗?我不要薪水,我只要那个职位,能够到你先前的职位,回到匹兹堡分部,这已经够荣耀的了。你可以按你的意思,高兴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并不一定要比现在给我的多。”

那时,我每个月拿65美元。

“你知道,”他说,“当我在那里的时候,每年的工资是1500美元,而坡兹先生是1800美元,我想在开始的时候,给你每年1500美元会比较合适一些,如果你干得好,不久之后,你可以拿1800美元,对此你感到满意吗?”

“哦,求求你,”我说,“不要跟我提钱!”

那不仅是雇佣和薪金的问题,在那儿,在那时,我的升迁还未公开。我将有我自己的一个部门,我不用再在来往于匹兹堡和阿尔图纳的指令上签下“T.A.S.”,我现在可以写上“A.C.”[1]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荣耀了。

任命我为匹兹堡分部经理的命令发布于1859年12月1日。接着,马上又要准备搬家,这种改变是令人欣喜的,尽管我们在阿尔图纳的住所有诸多优势,尤其是我们还在郊外一处风光宜人的地方有了一所大房子,它的周围还有一大片空地,在那里我们可以尽享惬意的乡村生活。但是这一切与回到老朋友、老相识中间,回到即便又脏又乱、烟尘笼罩的匹兹堡相比,其分量便轻如鸿毛了。我的弟弟汤姆在阿尔图纳时学会了电报技术,他将和我一起回到匹兹堡,并且成为了我的秘书。

接下来的那个冬天是我所经历过的最为严酷的寒冬。铁路线的建设质量很糟糕,装备的效率低下,根本应付不了当时堆积如山的业务。铁轨修建在大块的石头上,需要铁铸的轨座加以固定,据我所知,有一个晚上共有47个轨座断裂。因此事故频繁,便不用感到惊讶了。作为部门经理,我在那些日子里必须在夜里用电报指令发车,外出处理所有的事故,要做一切事情。有次一连8天,夜以继日,我都在铁路线上,处理一个又一个的事故,清除一个又一个障碍物。可能在所有曾担任过这项管理工作的人中,我是最不顾及、体恤下属的一个。也许是靠一种责任感的支撑,我本人从不知疲劳,但我让手下的员工也超负荷地工作,没有细心考虑到他们的耐力是有限度的。我总是在任何时刻都能睡着。晚上,在一节破旧的车厢里抓住时间躺上半个小时便已足够了。

内战给宾夕法尼亚铁路带来了极大的需求,以至于我最后不得不组织一个夜班组。但当我向上级申请把晚上对线路的调度指挥权交给火车调度员时,却遇到了一些困难。事实上,在没有得到他们明确授权的时候,我自作主张,任命了也许是全美第一个夜间火车调度员——至少也是宾夕法尼亚系统内的第一个。

1860年,在我们回到匹兹堡后,我们在汉考克街(就是现在的第8大街了)租了一套房子,在那里住了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对当时的匹兹堡作任何的精确描述,都会被视为泛泛而谈的夸大之词。烟雾穿透了任何东西,如果你把手放在楼梯的栏杆上,当拿开的时候它就变成了黑色。你洗完脸或者手的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会变得和以前一样脏。烟雾中的黑灰落在头发上,刺激着皮肤,很不舒服。当我们刚从阿尔图纳的山地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生活或多或少地有些痛苦。我们很快就开始考虑要怎么才能住到乡下去,幸运的是,当时公司的货运代理人D.A.斯图尔特先生,在荷姆武德给我们介绍了一所房子,与他的住所相邻。我们立刻搬到了那里,电报也带了进去,这样我就可以必要的时候在家指挥分部的事务。

在这里,我们开启了一个新的生活。这里阡陌纵横,繁花似锦,居民大多拥有5——20英亩不等的土地。整个荷姆武德占地好几百英亩,这里有美丽的峡谷和森林,还有小溪潺潺。我们也有一个自己的园子,在我们的房子的周围还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母亲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便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花朵中间,和小鸡在一起的乡村生活以及周围的环境都很让她惬意。她爱花,甚至是迷恋。她几乎从不采一朵花,事实上,有一次她还责备我拔掉一颗野草,说:“这是绿色的东西呀!”我也继承了她的这一特性,当我从房间走出,便打算摘下一朵花来,放到我的纽扣眼上,然后戴着去城里。可是我找不出哪一朵是我可以毁坏的。

我们搬到乡间,这让我们结识了一大群新朋友。这一地区许多有钱人都在这个令人愉悦的乡村里拥有寓所,可以说,这儿是一个贵族区。我这个年轻的经理常常被邀请到这些富丽的大宅里面参与他们的娱乐活动。年轻人喜欢音乐,我们便曾多次举办音乐晚会。在这里,我听到人们谈论我以前从未知晓的事情,因此我为自己定下了一条规则:我听到他们的谈论时,我应该立即从中学到些什么。我每天都很快乐,因为我感到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

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了范德沃特兄弟、本雅明和约翰。约翰后来成为了与我一起出游的伙伴,我们一起参加过各种各样的旅行。亲爱的“范迪”则成了我“环游世界”的好友。我们的邻居——斯图尔特夫妇,和我们变得越来越亲近,最后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斯图尔特先生后来与我们一起做生意,成了我的合作伙伴,这是使我高兴的事情之一,“范迪”也是如此。然而,搬家最大的收益是结识了宾夕法尼亚的名门望族维尔金斯法官一家。法官当时已近八旬,身材修长、相貌英俊,举止得体大方,谦和而不失威严,是我迄今遇见过的最为博学多识的人。他的妻子是美国副总统乔治·W.达拉斯的女儿,她是我心目中最为慈祥的老妇人,是我所见过或知道的最美丽、最可爱、最令人敬重的老人。她和女儿维金斯小姐、妹妹桑德斯夫人以及孩子们都住在荷姆武德的那座大宅子里。这座豪宅在当地就如同英格兰的男爵府,或者说,它算得上是当地所有有文化、有上进心的人的活动中心。

这尤其令我高兴,因为我似乎是那里一个很受欢迎的客人。音乐晚会、猜字游戏以及主角是维金斯小姐的戏剧,都为提高我的自身修养提供了某种途径。法官先生是我所认识的第一个记入史册的人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在一次谈话中,他想要对一段评论进行阐释,他就会说“杰克逊总统曾对我说”或者“我曾对惠林顿公爵如此这般地说过”。法官先生在他早年的时候(1834年)曾是杰克逊总统手下负责俄国事务的大臣。他也以同样轻松的方式谈起他和沙皇的会面,而我似乎接触到了历史本身。这所宅邸有一种全新的氛围,而我与这个家庭的交往就像一种强烈的兴奋剂,激起了我丰富头脑、提高个人修养的欲望。

在维尔金斯家族和我之间,尽管表现得很平静,唯一引起对立的话题是政治观点。那时候我热情拥护废除奴隶制,那时候美国的废奴主义者有点儿类似于英国的共和主义者。因为与南方的名门望族有紧密的联系,维尔金斯们是倾向于南方的坚定的民主派。有一次在荷姆武德,在我正要进入休息室的时候,我听到这家人在兴奋地谈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想?”维尔金斯夫人问我,“达拉斯(她的孙子)写信告诉我说,西点军校的司令命令他坐到黑人的身边,你听过此类事情吗?这不是一种耻辱吗?黑人也能进西点军校?”

“噢,”我说,“维尔金斯夫人,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呢,我还知道他们中的有些人被获准进入天堂。”

我能感受到那时的沉默,然后,维尔金斯夫人冷峻地说:

“那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卡内基。”

以这种方式,在那段时间里,我得到了很多至今看来还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亲爱的维尔金斯夫人开始编织一种阿富汗毛毯,在她工作进行过程中,会有很多人问她这是织给谁的。不,维尔金斯夫人是不会说的。对此,她一直把它当做一个秘密保守着。直到圣诞节临近,这件礼物也完工了,并被仔细地包好,卡片中写下一些关爱的话语,她让她的女儿把它寄来给我。我在纽约适时地收到如此高贵的夫人送的如此贵重的礼物。那条阿富汗毛毯,尽管我常常拿给朋友们看,但我一直收着没有使用。在我所拥有的珍贵的财富之中,它对我来说是一件圣物。

我很幸运,在匹兹堡认识了莱拉·阿狄森。她父亲阿狄森医生不久前刚刚过世。很快地,我便与阿狄森一家熟识了。这让我受益良多,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这是一种另外的友谊,一种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的友谊。莱拉曾到国外深造,她能说流利的法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正是通过与这一家人的交往,我第一次认识到,在我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之间,有一条无法形容又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是“我们身上同流着苏格兰的血”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力量。

阿狄森小姐是个理想的朋友,因为,如果你是一块真正的钻石,她会帮你打磨得更加精致而富有光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她是对我作出过最为严厉批评的人。我开始特别注意我的言谈,还关注起英文经典名著。直到现在我还在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些书。我也开始留心怎样对所有人都在言谈上更加文雅、更有礼貌和谦恭——简言之,怎样表现得更好。一直到那时,我在穿着上都很粗枝大叶,甚至有点装模作样:笨重的大皮靴,松散的衣领,整体上打扮得粗线条是当时西部的一种独特风格,在我们平时的生活圈子里被视为有男子气概。任何被贴上了“浮华、有纨绔习气”的标签的东西都会遭到鄙视。我还记得在铁路公司上班时见到的一个绅士,他带着羔羊皮手套。他成为了我们这些一心想成为所谓男子汉的人嘲笑的目标。多亏了阿狄森一家,自从我们搬到荷姆武德之后,我在这些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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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A.S.是托马斯·A.司各特的英文简写,A.C.是安德鲁·卡内基的英文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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