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还好吗?”

这个是凯莉——就是我老婆——最近一直在问我的问题。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比如问我昨晚是不是喝了太多酒,或者问我是不是花太多时间在脸书上了。那样问,就只是轻轻推我一把,提醒我最近做的决定可能不太好。不,这次她问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担心。就像她是真的在担心我的情绪健康。

“好极了。”我告诉她。

她站在我办公室门边,紧盯住我,看我敢不敢真的坚持这个说法。

她不用解释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感觉这么不对,因为实在显而易见。大中午,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关了,没在干活,盯着我的《杜利特》唱片,就是我几天前从“轻率冒险”买的那张。这张碟片我当然还没听过,因为我们没有唱片机。但我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就像鳏夫到处带着他亡妻的照片。

我知道我心里难过,但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我希望背后的原因没那么直白明显。我已经四十过半了,人生不像二十二岁那样,不再那么简单,不能自我放纵。地球再也不围着我转了。但谁不会最终明白这一点呢?你结了婚,有了个孩子——或者很多孩子——你的日子突然就井井有条了。你不能对你老婆说:“让我们赖一天床,把《教父》全系列都看掉。”肯定不能在周二做这种事,在周二狂看你早就看了上千遍的电影真是最不负责任(因此也是最好玩)的事了。

我不希望背后的原因是这个。因为这就意味着我成了最糟糕的老套人物。中年危机?我真的这么简单吗?变老了,我就成了这么好猜的伤心人?我简直像杰克逊·布朗歌里的人物。我为什么不直接买辆跑车,找个情妇?但事情没这么简单。我郁闷的不是自己老了。我挺喜欢变老的,这样人们就不会对你有太高要求。没人会因为一个拖家带口的四十五岁老家伙觉得累了,在晚上十点离开派对而不高兴。没人会取笑在泳池边穿防晒服、不想硬把肚腩吸回来的四十五岁老家伙。没人会对穿化纤保龄球服、戴及膝钱包链的四十五岁老家伙多看两眼,他这身行头自从《全职浪子》上映以来就再也没有酷过。对中年男人的要求真挺低的,我很高兴。

但有些东西丢了,我没法迈过这个坎。丢的不是我的青春。

我遇见凯莉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在芝加哥。我们都在第二城市喜剧剧院工作,在那里,传奇喜剧明星开始他们的征程,比如约翰·贝鲁西、比尔·莫瑞和斯蒂芬·科尔伯。我在售票处工作,她是主持人——工作内容主要是保证每个观众都能有个座。我们拿的都是最低工资,没有医保,但我们整晚熬夜,和才华横溢的人喝酒,里面不少人以后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有时候我们直接就在剧院里睡觉,在吉尔达·瑞德尔和克里斯·法利的巨大黑白照片下紧紧地窝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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