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忧郁

灵魂的忧郁

历史从来不缺乏真知灼见,因为历史是人们心中对于祖先的认同。我们更愿意追寻激动人心的罗曼蒂克,因为每一个民族都愿意传说充满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唯美。可是历史也总是会与现实相悖,于是历史有时候会被矫饰打扮,变得有些献媚奉承、举止迂腐,当然这不是一种主流的意识形态,因为曾经被痛苦麻痹的过往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重要,起码是非曲直早已是过眼云烟。我总会想,这时间就是时空中的化妆师,可以令一切过往都变得浪漫和伤感,抑或说追忆本来就是将尽的一抹余晖,把世上的红与黑都涂上了橙色的光晕,看上去祥和得无可挑剔。

读尼采的时候,我发现从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的对比中得出哲学家一个可贵的品质,就是他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通常高智商或艺术禀赋的人所表现出的优越感。尼采知道,如果他不屈尊去街边的面包师或修鞋匠那里,这些人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尼采的憎恨和鄙视让人深思,就是那些所谓受过教育的暴民:记者、作家、政治家,这些贩卖流行思想的人,正是这些口口声声相信多数人权利和人类平等的宣传者,造成了欧洲文明的腐化和堕落。那么,我们冷静的思考,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人性总是惊人的相通。这样的一切,终归是历史给予我们的忧郁。

嵇康四十岁被砍头,罪名是: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无益于今,有败于俗。临刑前三千太学生跪下求教《广陵散》,然后先生弹毕自叹:《广陵散》于今绝矣。这是文人精神系统里面特立独行的基因,也是庄子所言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样的人是文化系统的精英,却是时代边上独行的人,内心强大,但静若止水,其生已尽,其难也灭。如果把其看做悲剧那就错了,他们只是把文化的符号及其个性化浓缩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而已。弘忍禅师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法国作家加缪在《局外人》里面讲述了一个特立独行、浑然世外的法国青年,他宁可被判死刑,也坚持坦诚光明、为所欲为,不被任何伦理教条所束缚。最与众不同的是,这一切和信仰和高尚和道德没有一点关系,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总觉得这个叫莫尔索的人,一定得到了嵇康精神里面的某种暗示。

每个人的灵魂都活在历史造就的文化时空里,《易经》中说“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只要屏息凝听,应该能够体会那种“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惨烈,那种“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壮阔。我说不清楚故国前朝的故事,于是便追求那可以穿越时空的文化的魂灵,我意外地发现在历史与现实的冲突中,竟然有一缕缕炊烟飘扬一簇簇鲜花盛开一树树枝繁叶茂,这就是文化的缘分吗?灵魂与历史相见于江湖,把盏言欢之间,花开花落,一些早已忘却的历史的伤感却愈加清晰,总是泪湿衣襟。

对于历史的尊重,对于文化的眷恋,对于信仰的叩问,毋宁说,我爱着信仰的智慧,爱着智慧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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